【寧靜·承】問佛(散文)
“用美麗的眼睛看世界,世界就是美麗的?!?br />
畢業(yè)旅行倒數(shù)第二站,我在舟山觀看了《印象普陀》。《印象普陀》是一部獨(dú)特的山水實(shí)景力作,借佛教文化中的大愛、善意、美德與自悟為主題元素,色彩斑斕地呈現(xiàn)生命之美,將觀眾帶入一次心靈靜修的饕餮盛宴。
走過蔥綠的小樹林,穿過長長的石板小路,凈手,領(lǐng)清香拜佛,落座。鼓聲木魚聲敲響的那一刻,這場邂逅自我之旅徐徐拉開帷幕。
“在天在淵,蓮座四時云似海;為霖為雨,楊枝一灑物皆春。”
觀眾席前,緩緩展開巨型雕花屏風(fēng),將正前方的山漸漸遮住,唯剩一個黑乎乎的山尖。洪亮綿長的鐘聲,將我拽入斑斕的回憶旋渦,我輕闔雙眼,放任思緒飄回年少時光。
那是自由天性與規(guī)則約束的一次碰撞,也是自卑靈魂明悟個需的生命升華。
幼時跟隨來自北京畫家村的藝術(shù)家學(xué)習(xí)書法繪畫。師父信佛,為人包容和善,但原則性極強(qiáng)。他教育我們與人為善,教育我們做好分內(nèi)事,教育我們尊敬師長,教育我們視劫難不過挑戰(zhàn)。
我白天跟隨師父學(xué)習(xí)書法繪畫,晚上靜坐一小時,再聽師父講授國學(xué)知識。師父常?!皧A帶私貨”,上一秒還在朗誦天地玄黃,下一秒忍不住談起佛曰。
別看我平時文靜乖巧,一板一眼,實(shí)則內(nèi)心住著一只羽毛斑斕的鳥,渴望掙脫束縛翱翔于九天之上。我常常會旁敲側(cè)擊,向師父提出——某種角度來說——大逆不道的問題:
“佛說世間疾苦,我們的目的是幫助眾生同升入極樂國,可我們念叨久了,算不算他老人家說的執(zhí)念?。俊?br />
“佛既然講求眾生平等,可為什么還會在道場設(shè)置至尊席?。俊?br />
“佛告訴信徒要虔誠,視金錢為身外之物,可為何很多寺廟兜售佛珠等產(chǎn)品???”
有時疑問是撕心裂肺的:
“師父、師父,我講心誠則靈,佛祖保佑,被朋友笑了好一通!”
“師父,大家都說我成績下滑是因為封建迷信,什么叫封建迷信?。俊?br />
“師父,佛如果真的存在,為什么沒有保佑大外公健康平安呢?”
“師父,人究竟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br />
嘈雜的祈福聲,崩潰的嘶吼,茫然地問詢,和著檀香,蒙住我的雙眼。悲從心中涌來,我突然喃喃自語:“佛在堅持什么?我又在堅持什么?”
所幸,盛宴不只我一人受邀,往事隨著喧囂聲漸漸淡去。同行的小妹妹用稚嫩驚訝的童音,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此刻忽然拔高音量,用手拼命搖我:“姐姐快看!我們真的在轉(zhuǎn)!”
光影變幻,座位旋轉(zhuǎn),觀眾席隨著舞臺上少年僧人的視線移動。我抿唇緘默,與其一同見證凡世種種喜憂樂哀:親朋團(tuán)圓,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血脈延續(xù)……
我猛然意識到,儒釋道三家早就悄悄帶給我此生最重要的禮物。其中,佛祖送我堅定的信念、樂觀的性格、不屈的毅力,以及一顆容納世界的善心。
耳畔,少年僧人和他師父的對話與我記憶中的聲音重合。
“師父,出家人為什么不去過這樣的生活,而要選擇吃齋念佛?”
“你知道菩薩的名字,為什么叫觀世音嗎?就是——觀見世間疾苦,幫助大家解脫?!?br />
“師父,這世間真美麗啊?!?br />
“沒有悲苦世間,只有悲苦的眼睛。用美麗的眼睛看世界,這世界就是美麗的?!?br />
“精神的快樂,才是真正的快樂?!?br />
剃度只是外界對皈依的定義,事實(shí)上,當(dāng)少年僧人看見日月山川、煙火人間的一刻,他的心,已然剔透純凈。
《印象普陀》的表演接近尾聲,舒緩的背景音樂聲中,主持人宣布將進(jìn)行現(xiàn)場祈福儀式。在僧人的帶領(lǐng)下,蓮花席位的我們手捧蓮花,繞場地步行一圈,將愿望蓮放于許愿池上。
我回首望向轉(zhuǎn)動的觀眾席,輕吸一口氣:初時不解戲中味,再觀已是戲中人。
手捧蓮花燈的我們,以及座位上剩下的觀眾,何嘗不是千里迢迢奔赴而來,問佛求一個心安呢?
我直起身,四肢麻木僵硬,徑直往出口走去,被同伴及時拉住。
小臂傳來的牽扯感迫使我從玄妙的境界中抽離,燥熱的夏風(fēng)輕撫臉頰,奇異般涼絲絲,我一摸,原來不知不覺中,淚水糊花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