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3年2月，四川省平昌縣一個原本偏僻平靜的小村莊里，突然變得不平靜了，好幾輛警車突然開進了這個村莊。刑警、特警以及當?shù)嘏沙鏊烊汲鰟恿?。下車之后，他們立即在村莊里展開了搜查，似乎是在尋找什么東西。如此興師動眾，聞所未聞，那么這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兒呢？
　　 這其實是警方采取的“敲山震虎”的計策：搜查是一方面，他們更多的是在造勢，換句話說，他們其實是故意演戲，目的就是為了給嫌疑人施加壓力，讓他自己方寸大亂，以便引誘嫌疑人露出馬腳。
　　 平昌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霍亮立即成立了專案組，并由他擔任組長。他表示，對于這次敲山震虎的行動能否有成效，參戰(zhàn)的警察內(nèi)心里也充滿著忐忑。因為從他們的接觸來看，這個嫌疑人相當狡猾。而且這個時候，此人并不在村子里頭。那人不在，該怎么敲山震虎呢？這人究竟牽涉到了一起什么案子，能讓這么多警察如此費盡心思呢？
　　 這一切得追溯到幾年前，還得從一個蹊蹺的少女失蹤案說起。
　　 2017年3月15日，在這個村莊里有個叫筱樂的少女，突然不知所蹤了，之后一直杳無音訊。筱樂的父母說起女兒的失蹤，夫妻倆也是充滿無盡的悲傷和不解。
　　 “那么多年了，我和娃她媽是屎一把尿一把將娃拉扯大，將娃養(yǎng)大不容易，不管是生是死，我們只想看到女兒?！斌銟返母赣H筱大壯傷心欲絕地對霍亮大隊長說。
　　 “永遠都想不開這種事，到死都想不通這種事，一輩子都忘不掉。每天睡醒了，一睜眼都會想她?！斌銟返哪赣H劉香芋淚流滿面地向霍亮大隊長哭訴道。
　　 為了了解案情，霍亮大隊長就對筱大壯夫婦進行了仔細的問詢，還叮囑他們不要放過任何細枝末節(jié)。由此方知，夫妻倆有仨孩子。筱樂差幾個月就滿16周歲了，排行老二，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事發(fā)那天，夫妻倆有事出門了，讓筱樂在家里頭照看年幼的弟弟。但是中午時分，當他們回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家里只有不到三歲的小兒子，女兒筱樂卻不見了人影。
　　 父親筱大壯就問小兒子：“你二姐去哪兒了？”
　　 小兒子說：“我二姐上坡去了，背著背簍拿著鐮刀上坡采藥去了?！?br />　　 “那我們就先吃飯，給你二姐把午飯留著。說不定她采完藥就回來了?！崩蠈嵃徒坏捏愦髩巡⑽赐鶋奶幭?。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還不見筱樂回家。筱大壯很著急，于是出門尋找，可是找遍四周，全都沒找著人。后來還是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山坡上終于發(fā)現(xiàn)了筱樂出門的時候背的那個背簍。筱樂這是去哪兒了呢？怎么把背簍丟在這兒，而人卻不見了呢？筱大壯心里更慌了：女兒該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于是他立時三刻就報了警。
　　 接警之后，警方很重視，調(diào)集了大批警力對筱樂失蹤的山林展開了搜索，但是在這塊地區(qū)，山高林密，環(huán)境和地勢非常復雜，盡管警方盡了最大的努力，還進行了長達三周的搜索，可是最后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筱樂的行蹤。她竟然完全失蹤了。筱樂這么個大活人年紀也不小了，怎么會突然間就離奇失蹤了呢？當時警方和筱樂的家人都十分困惑。不過這時候，有一條線索卻引起了霍亮大隊長的關注。
　　 據(jù)筱大壯回憶說，那是他報案之前，他們家一親屬，準確地說是筱樂的一個堂姐夫，叫唐精，他偷偷地告訴過他一個情況，而這個情況就跟筱樂有關了。
　　 當時唐精說：“小叔，我本來不想跟你們說，但是現(xiàn)在出了這個事兒，我必須要說。昨天筱樂喊我把她拉到儀隴縣立山鎮(zhèn)衛(wèi)生院去，說要打胎。”
　　 這句話一下子把筱大壯驚得目瞪口呆。女兒要去打胎，唐精說出的這一情況，讓筱大壯難以置信。雖然說女兒筱樂因為學習不好，輟學在家一年了，但是她根本就沒什么交際圈，生活一直十分簡單，怎么會突然懷孕了，還得去打胎呢？筱大壯當時不敢相信，但是現(xiàn)在想想，確實可疑。
　　 霍亮派人隨后也對這條線索進行了核實，發(fā)現(xiàn)唐精所言非虛。根據(jù)立山鎮(zhèn)衛(wèi)生院的公共視頻顯示，2017年3月14日，也就是筱樂失蹤的前一天，唐精確實陪她到這家衛(wèi)生院做過檢查，不過從視頻來看，當時筱樂的狀態(tài)并沒有什么異常。她在衛(wèi)生院的所有活動，都是蹦蹦跳跳、興高采烈的一個場面。這一點從監(jiān)控里都可以直觀地反映出來。但是經(jīng)過當時給筱樂問診的醫(yī)生確認，筱樂當時確實已經(jīng)懷孕14周了。
　　 做了孕檢之后，檢查出來懷孕，筱樂就提出來要打胎。但那個醫(yī)生說沒有監(jiān)護人在，不能打。所以他倆又回去了。年紀不大的筱樂居然懷有身孕，關鍵是去衛(wèi)生院檢查后的第二天，她就失蹤了。這不得不懷疑筱樂的失蹤很可能跟她懷孕這件事有關。
　　 那么，會是什么人干的呢？當時，警方第一時間就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唐精。最大的疑點是：為什么唐精帶她到衛(wèi)生院去體檢？出這么大的事，筱樂沒找別人，而是找了唐精這個堂姐夫陪同，這的確讓人難免會產(chǎn)生疑問?？墒敲鎸斓膽岩?，鎮(zhèn)靜自若的唐精那是連連擺手，表示這事兒跟他可真沒半點關系。為了自證清白，唐精還賭咒發(fā)誓說：“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若真是我的，我愿意遭天打雷劈?！彪S后又說：“我在陪筱樂去衛(wèi)生院的路上，我就問了一下妹妹，孩子是誰的？可是筱樂卻閉口不談這個事情，什么都沒說。”
　　 面對警方的疑問，唐精神態(tài)從容地解釋說：“筱樂找我，那是因為我有摩托車，可以將她很快送到衛(wèi)生院去?？墒浅隽诉@種事，她也不愿意讓自己的父母知道。于是就有求于我，還讓我替她保密。”當時唐精說這些話時看上去是特別真誠的樣子，就讓霍亮專案組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尤其是在整個調(diào)查過程當中，他也在積極地幫助筱樂的父母和霍亮尋找筱樂。他當時格外熱心，不管是對尋覓筱樂也好，還是就提供她的信息也好，都顯得煞是熱心。
　　 但是筱樂為什么會驟然失蹤呢？有了唐精提供的線索，這時霍亮也有了一種猜測：筱樂莫名失蹤，會不會跟她懷孕這件事有關？她會不會因此而離家出走了呢？此時，有位目擊者又提供了條線索。她是筱樂的一位同學，叫粟梅。她說案發(fā)那天上午，她曾親眼看到筱樂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戴著一個帽子，獨自一人往村外頭走。當時，她還喊了筱樂，但是筱樂沒有理會她。
　　 那么，筱樂這是要去哪兒呀？霍亮覺得筱樂要真是離家出走的話，應該是要乘坐交通工具的。隨后，霍亮大隊長就派警力就對當天所有過往車輛信息全都進行了排查，但是蹊蹺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袅镣茰y，要么筱樂是通過其它不知道的方式離家了，要么就仍然還在村子周邊。可是就算在村子周邊，怎么可能找了這么久就是找不到人呢？
　　 想著想著，大家就不免有另一種擔憂：她該不會是因一時想不開而自殺了吧？因為她懷孕了，而且是未成年人，她也不敢說，怕她父母責備她，這樣會導致她心理負擔過重而一時想不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糟糕了。于是，霍亮就派人立即對案發(fā)村莊周邊的水庫、涵洞等隱患場所展開來了搜查?？墒墙Y果呢？仍然一無所獲。那么，筱樂究竟去哪兒了呢？到底是生是死？她的下落成了一個難解的謎團?？紤]到筱樂的現(xiàn)實情況，霍亮又派人對她的社會關系也進行了調(diào)查。但是一圈調(diào)查下來，發(fā)現(xiàn)她的交際圈果然是萬分簡單，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跟什么可疑的異性來往。那么，她究竟是怎么懷孕的呢？又該去往何方呢？
　　 二
　　 接下來的幾年時間里，霍亮一直追蹤此案，并擴大了偵查范圍——在全國范圍內(nèi)查找筱樂的行蹤?？蛇z憾的是，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說實在話，霍亮專案組也感到非常失望和失落。就連專案組都感到如此的失望和失落，就更別提筱樂的父母了。幾年時間里，他們沒有一天不在思念筱樂，沒有一天不在期盼著她的下落。筱樂的父親筱大壯連續(xù)幾年來還一直把她的醫(yī)療保險交著，他對大兒子說，萬一筱樂回來的話，一旦生病住院的話，只要交了醫(yī)療保險，就能報銷，這對她而言還是大有好處的。
　　 筱樂還活著，是每個人的期望?？墒菤埧岬默F(xiàn)實是，直到2022年底，公安機關仍舊沒有發(fā)現(xiàn)筱樂的蹤跡。這就讓霍亮專案組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問題了。
　　 筱樂是否還活著？如果還活著，如今信息這么發(fā)達，怎么就找不著她的半點兒蹤跡呢？如果她還活著，幾年過去了，她為什么始終不跟家人聯(lián)系呢？這不符合情理呀。于是，霍亮就不得不提出了另一種可能：筱樂可能早已遇害了。其實早在案發(fā)的2017年，就有警察提出過這種懷疑：筱樂有沒有可能是遇害了？但是當時大家認為這種概率較小——畢竟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不可能與人結仇。現(xiàn)如今幾年過去了，霍亮專案組窮進了一切排查手段，卻始終尋人無果，這逐漸就成為了案件最可能的走向?？墒钦l會加害筱樂呢？
　　 “假如筱樂被害了，誰最有可能加害于她？說通俗一點，就是滅她的口，她活著會對誰具有危害性，誰才會害她?！被袅猎谄饰霭盖闀r如是說。
　　 順著這個思路，霍亮派人對筱樂身邊的人進行了梳理。有一個人再次進入到了霍亮的視線當中。不是別人，正是筱樂的堂姐夫唐精。因為霍亮發(fā)現(xiàn)他有一個很可疑的情況：案發(fā)過后，唐精還在平昌縣生活，但是大概半年之后，唐精的全家，包括他的老婆、小孩全都離開了平昌縣，沒在那邊生活了。為什么霍亮會對這個舉動如此奇怪呢？原來唐精是入贅到了筱家的女婿，按照平昌縣當?shù)氐娘L俗，本不應該舉家搬離案發(fā)的村子。這個舉動本身就頗為反常。為了查明真相，霍亮還秘密去了一趟唐精搬去的地方——四川省瀘州市古藺縣某村。實地查看了一下唐精全家的生活狀況。發(fā)現(xiàn)他們在那邊的情況并不濟。無論是房屋還是周邊環(huán)境跟在平昌縣相比，那著實有天壤之別。
　　 在霍亮看來，唐精根本就沒有理由離開平昌縣，而且他這一離開，幾年時間都沒有再回來過。更讓人覺得更可疑的是雖然人沒回來，但是離開之前，他卻特意給岳父家安裝了可以遠程操控的攝像頭。其中有一個攝像頭正對的方向就耐人尋味了——只見一個監(jiān)控探頭正好指向筱樂的家里頭。那么，他安裝監(jiān)控是干什么呢？是為了關心他岳父的生活起居、身體健康，還是說他另有所圖呢？如果說是為了關心其岳父的生活，那他為什么要把攝像頭對準筱樂的家里呢？在霍亮看來，唐精這些反常的表現(xiàn)，再結合案發(fā)時他主動提供所謂線索的行為，似乎都是他心虛的表現(xiàn)。所以這個疑點就越來越大，就更加堅定了霍亮懷疑唐精的信心。
　　 雖然唐精疑點很大，但是考慮到時隔多年，他已經(jīng)搬到了外地，目前霍亮手里頭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如果跟他正面接觸的話，很有可能引起他的警覺。最好還是要想個辦法，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那該怎么辦呢？既然唐精在他岳父家安裝了遠程攝像頭，霍亮就決定將計就計，來個敲山震虎，試探一下他的反應。于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三
　　 多輛警車開到唐精岳父家門口，大張旗鼓地在村子里展開了搜查?；袅劣X得如此大規(guī)模的行動，唐精肯定能通過他岳父家的攝像頭看到，說不定就會忍不住露出馬腳。那情況如何呢？讓霍亮專案組沒有想到的是效果來得如此之快。就在搜索工作開展的第一天，唐精果然就有反應了。他給岳父家打來了電話，那他說了什么呢？
　　 據(jù)他岳父交代說：“唐精在問，警察在干嗎？我就說，警方又在找筱樂。唐精就問了一句，找到?jīng)]有？”
　　 作為一個普通人，也就是看看熱鬧，唐精卻關心公安機關來做什么，得到了什么東西，他為什么會這么關心這件事情呢？看到有效果了，霍亮專案組就決定繼續(xù)趁熱打鐵，連續(xù)三天在村子里搜查。強壓之下，對方果然又出現(xiàn)異常了。有村民說，聽到唐精的岳父給唐精打電話威脅他。當時他岳父喝了酒，聲音很大，就給唐精打電話說：“你做了什么事情，我知道，這個事情夠槍斃了，如果你肯拿30萬出來，這個事情我就爛在肚子里。”而且唐精的岳父還給唐精的岳母打電話說：“你們做的事情全部夠槍斃了?！?br />　　 唐精岳父的這番話，讓霍亮專案組的神經(jīng)瞬間就繃緊了。莫非唐精的岳父知道唐精犯了什么事兒嗎？霍亮倍感奇怪，他們家里是否都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他們家在尋找筱樂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筱樂的尸體，然后他們一起合謀，把她給埋了呢？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事情的性質(zhì)可就愈發(fā)嚴重了。
　　 霍亮專案組就決定登立即行動對唐精岳父岳母以及唐精夫婦采取了必要的措施，不過唐精岳父岳母的回答卻讓人出乎意料。唐精的岳父跟霍亮說，唐精兩口子和唐精的岳母一起把唐精妹妹給拐賣了。但是通過對唐精兩口子和唐精岳母以及周圍證人的調(diào)查了解，他的妹妹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出嫁了，可是把彩禮卻給了唐精的岳母。而唐精的岳母向來與唐精的岳父感情不和，所以，唐精的岳父就對此事頗有意見，并且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才說了這么一段泄憤的話。
　　 原來唐精岳父說的事情是有關自己的小女兒的，而不是有關筱樂的。那么唐精如此緊張筱樂的事情——反復詢問岳父有關警方進展的舉動，該怎么解釋呢？僅僅是因為好奇嗎？當然不是了。警方的判斷沒有錯。他就是因為心虛。那他為什么心虛呢？自然是因為心中有鬼呀。他干了壞事，前有警方大張旗鼓地不斷施壓，后有警察將他帶上警車，他馬上就繃不住了。在霍亮專案組帶他回警局的路上，他看到警方動真格的了，于是心里就惶恐不安了，當走到他所在的鄉(xiāng)不到兩公里時，他就對霍亮說：“你等一下，我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