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根與魂】【云水】蒲城桿火,絢爛的千年傳承(散文)
一
陜西蒲城被譽為全國聞名的“花炮之鄉(xiāng)”“焰火之鄉(xiāng)”。在蒲城,有一種古老而神奇的技藝,那便是桿火。桿火又稱花架子、吊花傀儡、火藥傀儡等,它是古老煙花的原型,也是目前唯一存世的宮廷煙火造型藝術(shù),因所有造型都被綁在木桿上進行燃放,故而得名。
蒲城桿火的制作原料主要包括硫磺、芒硝、柳木炭等,通過精湛的紙扎造型和密不示人的火線布局,燃放時展現(xiàn)出獨特聲、光、色彩效果,被譽為“中華一絕”。它在空中綻放的瞬間,點亮的不僅是黑暗,還有人們心中的溫暖。
還記得小時候在村子里正月十六放桿火的情景,天還沒黑,我就迫不及待地跟著父親在院子里擺弄起桿火。父親小心翼翼地將桿火固定在一個堅實的架子上,雙手不停地調(diào)整著角度,眼睛緊緊盯著,確保桿火放置得穩(wěn)穩(wěn)當當。我在一旁興奮地蹦蹦跳跳,時不時地伸手想去幫忙,卻總是被父親笑著攔?。骸皠e亂動,小心燙著!”我著急地說:“爸爸,什么時候才能放呀,我都等不及啦!”父親溫和地回答:“別著急,寶貝,等天黑透了,這桿火會更好看?!?br />
母親則在屋里準備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廚房的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她時不時地走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一擦,叮囑我們:“你們爺倆慢點兒,可別出岔子?!?br />
當一切準備就緒,夜幕也悄然降臨。父親點燃了桿火,“呲”的一聲,火花瞬間沿著引線迅速蔓延,那一瞬間,絢爛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院子,也照亮了我們一家人的臉龐。我抬頭望著天空,只見那桿火如噴泉一般,金色的、銀色的火花噴射而出,像無數(shù)顆星星在夜空中閃爍?;鸹ň`放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一些細碎的火星像螢火蟲般四處飛濺。我激動地大喊:“哇,太漂亮啦!”
母親笑著說:“好看吧,這可是咱們村獨一份的美景?!蔽冶荒敲利惖木跋笏鸷?,忍不住歡呼起來。父親將我抱在懷里,用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捂住我的耳朵,怕那響聲嚇到我。母親也靠了過來,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我們緊緊相擁,一同欣賞著這如夢如幻的桿火。
我開心地說:“爸爸媽媽,以后每年咱們都一起放桿火?!备赣H點頭應(yīng)道:“好,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年年都放?!?br />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幸福,親情在這絢爛的火光中愈發(fā)濃厚。那璀璨的桿火仿佛是連接我們一家人心靈的紐帶,將這份溫馨與美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底。
二
時光流轉(zhuǎn),我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對家鄉(xiāng)的不舍,踏上了異地漂泊打工的征程。在打工的歲月里,每逢盛大節(jié)日或慶典活動,城市的某個角落傳來桿火綻放的聲響,我的心就會迫不及待地飛回那遙遠的家鄉(xiāng)。
那年,我與來自天南地北的工友相聚一處。凝視著夜空中肆意綻放的桿火,那絢爛的光芒瞬間就如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對家鄉(xiāng)深深的思念之門,也讓我沉浸在了和父親在家放桿火的溫暖回憶之中。
夜空中的桿火,猶如古老傳說中的神奇魔法,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有的如怒放的金菊,層層疊疊,光芒耀眼;有的似騰飛的巨龍,蜿蜒盤旋,氣勢磅礴;還有的像璀璨的星河,繁星點點,如夢如幻。它們呼嘯著沖向天際,然后瞬間炸開,迸射出無數(shù)道炫目的火光,如同天女散花般紛紛揚揚地灑落。
看著這絢爛的桿火,我心里五味雜陳,既沉醉于眼前的壯麗,又為不能與家人共賞而感到失落。
轉(zhuǎn)瞬間,眼前又浮現(xiàn)出父親極為謹慎又滿心歡喜地擺弄著桿火的情景,他的眼中滿是期待的光芒。當他毅然點燃那細長的引線,剎那間迸發(fā)而出的璀璨光芒瞬間照亮了我們溫馨的小院,也將我那充滿好奇與驚喜的臉龐映照得格外清晰。父親那爽朗豪邁的笑聲與我興奮激動的尖叫相互交織,那一刻,家的溫暖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靈魂深處。
那時,我和工友朋友們圍坐成圈,有說有笑,氣氛熱烈。聽著大家的講述,我心里既羨慕他們家鄉(xiāng)的特色風(fēng)俗,又為自己家鄉(xiāng)的獨特而自豪。來自四川的小李,操著那濃郁獨特的鄉(xiāng)音,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家鄉(xiāng)過年時的熱鬧非凡;東北的大哥,則豪爽奔放地分享著小時候放鞭炮的種種趣事;河北的大姐,輕聲細語地回憶著兒時與家人一起做元宵的溫馨畫面;湖南的妹子,活潑開朗地描述著家鄉(xiāng)舞龍舞獅的壯觀場景。盡管大家口音各不相同,但那一雙雙飽含深情的眼睛里,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對家的無盡思念。
我們都清楚地明白,此刻的分離只是暫時的,是為了將來更為美好的相聚。就如同這桿火一般,短暫的絢爛之后必將迎來無盡的希望曙光。
時光匆匆,經(jīng)過幾年的不懈努力,汗水與辛勞終于換來了生活的逐漸好轉(zhuǎn)。慢慢地,我和老公在城市里安了家,有了屬于自己的溫馨港灣。當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心中滿是感慨與欣慰。我們用心布置每一個角落,讓房間充滿了溫暖和愛。站在窗前,望著城市的燈火輝煌,我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但我也明白,這只是一個新的起點,未來還有更長的路要走,還有更多的夢想等待著我們?nèi)崿F(xiàn)。
在那繽紛絢爛的桿火之中,我倆的心緊緊相依,彼此鼓勵,相互溫暖,滿懷著憧憬,期待著未來那充滿光明與美好的燦爛日子。
三
沒想到,就在這幾日,蒲城中心廣場正在進行著一場大型的“夢回西游不夜城”桿火表演,我有幸目睹了那極其壯觀的場景。
昨晚晚上八點十分,我早早趕到廣場,耐心地等待著盛大的桿火表演。不一會兒,在中心廣場的上空,夜幕被瞬間點亮,一只巨大而神秘的飛天鳳凰赫然出現(xiàn)。它那寬闊翼翅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鑲嵌了無數(shù)璀璨的寶石。
鳳凰周身被熊熊烈火環(huán)繞,那火焰并非尋常的橙紅,而是呈現(xiàn)出夢幻般的幽藍和金黃,交織在一起,如夢如幻。烈火跳躍著、奔騰著,像無數(shù)靈動的精靈在歡快地舞蹈。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鳳凰開始舞動身姿,火焰也隨之搖曳生姿。每一次振翅,都能帶起一片火海,火星四濺,如同繁星墜落。那火勢時而洶涌澎湃,如排山倒海之勢;時而溫柔婉轉(zhuǎn),似涓涓細流般流淌。
“哇,太震撼了!”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嘆,“這干火表演真是前所未見!”“是啊,簡直不可思議!”人們紛紛議論著,沉浸在這奇妙的景象中。
就在這時,《西游記》中的各路神仙也紛紛現(xiàn)身。孫悟空腳踩筋斗云,揮舞著金箍棒,棒上火焰熊熊,仿佛能掃平一切邪惡;豬八戒扛著九齒釘耙,周身被喜氣的火焰圍繞,憨態(tài)可掬;唐僧則寶相莊嚴,頭頂佛光閃爍,火焰在其身旁形成祥瑞的光環(huán)。還有那婀娜多姿的嫦娥仙子,衣袂飄飄,身邊的火焰如同輕盈的彩帶。各路神仙各顯神通,他們的法術(shù)與火焰相互交融,整個天空被照得如同白晝。有的神仙口中噴出烈焰,有的神仙手中法器閃耀著火光,一時間,天空中五彩斑斕,絢麗奪目。
人們聚集在一起,興奮地等待著,議論紛紛?!奥犝f這桿火的歷史可悠久了,不知道有多少故事呢?!?br />
“是呀,好像以前還有不少神奇的傳說?!本驮谶@時,一個聲音傳來:“各位說得沒錯,這桿火啊,可有不少門道?!贝蠹已曂ィ灰娨晃簧聿闹械鹊裢馔Π蔚睦险?,他便是桿火的傳承人老張。老張古銅色的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深深的皺紋如同溝壑,訴說著他多年來為桿火付出的艱辛。
老張眼中透著自豪,開始給大家詳細介紹桿火的歷史及傳說:“咱們這桿火,那可是源遠流長??!據(jù)史書記載,早在唐宋時期,就已經(jīng)有了桿火的雛形。那時候,它主要是用于軍事信號和慶典活動。到了明清時期,桿火的制作工藝和表演形式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和豐富。在過去,每逢重大節(jié)日或者喜慶之時,人們都會燃放桿火,以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傳說啊,有一年,咱們這兒遭遇了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百姓生活困苦。這時,一位智慧的老張?zhí)嶙h制作巨大的桿火來祈求上蒼降雨。于是,大家齊心協(xié)力,制作了一場無比壯觀的桿火表演。就在桿火綻放的那一刻,天空中烏云密布,不久便下起了傾盆大雨,解救了干旱的危機。從那以后,桿火就被視為能夠帶來吉祥和福氣的象征?!?br />
老張還講了一個傳說,說是古代有一個邪惡的妖怪,常常在夜晚出沒,危害百姓。人們?yōu)榱蓑?qū)趕妖怪,就制作了桿火。當桿火燃放時,那絢爛的光芒和巨大的聲響嚇得妖怪再也不敢出現(xiàn),從此,這里的百姓過上了安寧的生活。
桿火不僅僅是一種表演,更是咱們先輩們智慧和勇氣的結(jié)晶,承載著無數(shù)的希望和祝福。接著,老張又講述起桿火的制作。他說,桿火為純手工制作,工藝復(fù)雜。一架桿火高約4-12米,需要3至5天的時間才能制作完工,最為繁雜的需要一個月,工藝精湛,最高可做到20多米。它的制作相當講究,要精心挑選優(yōu)質(zhì)的竹子,尺寸、質(zhì)地都有講究。包括引信、發(fā)射藥和炮藥三部分,通過高溫下與氧氣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產(chǎn)生五顏六色的火花,形成變幻無窮、色彩紛呈的圖案。它的造型包羅萬象、如夢如幻,各類民間傳說、神話故事包含其中,展現(xiàn)出蒲城煙花的獨特魅力。
火藥的調(diào)配更是關(guān)鍵,比例稍有偏差,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就像呵護著珍貴的寶貝。有一回,老張師傅在調(diào)配火藥的時候,比例沒掌握好,結(jié)果點燃引信后,桿火沒有按照預(yù)期升空綻放,而是在地上就炸開了。那次可把他嚇壞了,也讓他深刻認識到桿火制作容不得一絲馬虎,必須嚴謹對待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我沒有因此氣餒,而是更加用心地鉆研和學(xué)習(xí),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
還有一次,制作時遇到了惡劣天氣,火藥受潮,差點毀了整批桿火。但憑著他多年的經(jīng)驗和不放棄的勁兒,最終還是解決了問題。
此刻,浪漫的煙花瀑布從天而降。無數(shù)璀璨的煙花如流星般傾瀉而下,形成了一道絢爛無比的瀑布。那煙花有的如嬌艷的花朵瞬間綻放,紅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層層疊疊,舒展著迷人的姿態(tài);有的如閃爍的繁星墜落,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深邃的夜空,留下一道道明亮的軌跡;還有的如五彩的金蛇狂舞,扭動著靈動的身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迸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煙花瀑布中,一顆顆煙花彈升空后炸開,化作千萬朵細小的火花,像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又似晶瑩剔透的珍珠灑下。煙花瀑布與熊熊烈火相互映照,將天空裝點得如夢如幻?;鸸庹樟亮嗣恳粋€“神仙”的面龐,也照亮了飛天鳳凰那威武身姿。
“這桿火和煙花瀑布配合得太妙了!”人們紛紛贊嘆。
圍觀者眼神中充滿了驚嘆和敬畏。歡呼聲、喝彩聲與火焰的呼嘯聲、神仙們的呼喊聲以及煙花綻放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匯成激昂的樂章。
四
此時,廣場上的桿火表演愈發(fā)激烈壯觀。無數(shù)桿火同時噴發(fā),宛如萬馬奔騰,氣勢磅礴。一團團火球呼嘯著沖向高空,像是要把黑夜撕裂。緊接著,化作絢麗多彩的煙花,紅、黃、綠、紫相互交織,形成了一片浩瀚的花海。整個天空五彩斑斕,光芒萬丈。
人群中爆發(fā)出陣陣歡呼聲,大家被這宏偉的景象深深震撼。孩子們興奮地手舞足蹈,大人們則紛紛拿起手機,記錄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一位老者激動地說:“這桿火表演,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過年的熱鬧,真是多少年都沒見過這么精彩的了!”一個年輕人贊嘆道:“太震撼了!這是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科技結(jié)合的完美展現(xiàn),讓人感受到了古老技藝的新生?!币晃煌獾赜慰团d奮地表示:“這次來真是不虛此行,桿火表演讓我對這個地方的文化有了更深的認識和喜愛。”
老張看到大家如此興奮,臉上洋溢著笑容,他大聲問道:“大伙覺得這桿火美不美?”眾人齊聲高呼:“美!”老張接著說:“只要大家喜歡,咱們這手藝就沒白傳承!”人群中一個小朋友好奇地問老張:“爺爺,這桿火是怎么做到這么漂亮的呀?”老張親切地回答:“孩子,這可都是咱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秘訣,等你長大了,爺爺教你!”大家都被老張的話逗樂了。老張接著說道:“當初在城市里,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次回鄉(xiāng)看到桿火綻放,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根。這是我們家鄉(xiāng)獨有的魅力,我有責(zé)任讓更多人看到?!?br />
經(jīng)過無數(shù)個日夜的鉆研和練習(xí),老張迎來了自己的首場大型桿火表演。那夜,無數(shù)道火光升騰而起,交織成絢麗的光幕。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人們喜悅的臉龐,歡笑聲、贊嘆聲此起彼伏。那一刻,老李感到無比自豪。
談到未來傳承桿火的計劃,老張滿懷憧憬和決心。他說:“我打算開辦桿火制作的培訓(xùn)班,免費教那些有興趣的年輕人,讓他們親身感受桿火的魅力和制作的樂趣。還要和學(xué)校合作,開展桿火文化的科普講座,讓孩子們從小就了解咱們的傳統(tǒng)文化。而且,我準備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通過直播和短視頻的方式,讓更多人看到桿火的美麗和神奇,吸引更多人來學(xué)習(xí)和傳承。”
老張對桿火的未來發(fā)展充滿了期望:“我希望桿火不僅僅是在咱們這小地方綻放光彩,而是能走向全國,甚至走向世界。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愛這門古老而神奇的技藝。我相信,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桿火能夠與現(xiàn)代元素更好地融合,創(chuàng)造出更多新穎、精彩的表演形式。同時,也希望政府和社會能給予桿火更多的支持和關(guān)注,讓這一傳統(tǒng)文化在新時代煥發(fā)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五
然而,時代的變遷給桿火的發(fā)展帶來了新的機遇與挑戰(zhàn)。幸運的是,科技的進步為桿火注入了新的活力。現(xiàn)代材料的運用讓桿火更加安全可靠,數(shù)字化技術(shù)使得設(shè)計更加精妙絕倫,多媒體的融合為表演增添了震撼的視聽效果。
如今,桿火不僅在傳統(tǒng)節(jié)日中大放異彩,還與文化旅游緊密結(jié)合。每逢節(jié)慶,各地游客紛至沓來,只為一睹桿火綻放的壯麗瞬間。桿火表演成為了地方的特色名片,推動了經(jīng)濟的發(fā)展,也讓更多的人了解和熱愛這一傳統(tǒng)文化瑰寶。蒲城桿火已經(jīng)入選為“陜西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但我們不能忽視,桿火的傳承與發(fā)展仍任重道遠。傳承人的培養(yǎng)需要更多的關(guān)注和支持,年輕人對傳統(tǒng)技藝的熱情有待進一步激發(fā),資金和政策的扶持力度仍需加大。
展望未來,我們期待桿火在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不斷前行。相信在全社會的共同努力下,蒲城桿火必將綻放出更加絢爛奪目的光彩,成為中華民族文化寶庫中一顆永不褪色的明珠,為世人帶來無盡的歡樂與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