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韻】看不見的時光(微型小說)
何洋失戀后,突然失明。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不是罵這個,就是罵那個。家里人個個怕他。請了許多保姆,都被他罵出去。如今誰也不敢靠近他了。
他索性睡在床上,不吃也不喝。這可把父母何商和花紅急壞了,都后悔當初不同意兒子與初戀來往。原因是對方家太窮,門不當戶不對。更讓他兩老口子嫌棄的是,那女孩被他們否定后,突然失聲,不能說話了。
“娶個不能講話的姑娘,這還了得?不同意,堅決不同意!”何商和花紅兩口子異口同聲地給兒子下了最后決定。
盡管是這個城市的首富,家族企業(yè)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但,兒子的眼睛突然看不見,讓何商和花紅兩口子頓時手足無措。兒子何洋拒絕進醫(yī)院,請來的眼科專家被他趕跑。兒子是兩口子唯一的兒子,也是何花公司的繼承人。如今兒子得了眼疾,又不配合診療,這可讓原本足智多謀的兩口子失去了生活工作的動力,不知道何去何從。
“誰要是能讓我唯一的兒子回歸正常,愿意配合醫(yī)師治好眼疾,我愿意傾盡所有。”何商對管家老劉說,“你去發(fā)一個啟事,看有誰能讓我兒子聽話,好好配合醫(yī)生治好眼疾?!?br />
“可是老爺,找了這么多保姆了,都沒有一個能讓少爺平靜下來,愿意去醫(yī)治眼疾的。天了,能讓少爺聽話治療眼疾的人,到底在哪里呢?”老劉嘆了一口氣,無助地看著何商。
何商吸了一口古巴雪茄,吐了一口煙霧,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看了看老劉,說:“要是我知道誰能讓我兒子聽話治眼疾,我還會找你嗎?”
老劉點了點頭,說:“好的,老爺,我明白了。我會想盡辦法找到一個能讓少爺聽話配合醫(yī)生診療眼疾的?!闭f完,躬身走出客廳。
吩咐下人上街貼好啟事后,老劉走出何府,獨自來到街上。傍晚的街上,人聲鼎沸。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老劉耷拉著腦袋,根本沒有興趣理會這些叫賣聲。他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如何找到一位能讓少爺何洋安靜下來,配合眼科專家診療。但,這個人在哪里呢?假若這個人找不出來,那么他在何府當管家的日子不多了。想到此,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
“先生要買花嗎?”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不買。”老劉不耐煩地回答。
“這是紅色康乃馨,幽香,能讓人心緒平靜,還能帶來好運呢。先生,買一朵吧,才一個銅板。”這賣花人還很執(zhí)著。
“都說過了,不買,沒有興趣?!崩蟿⒔K于忍不住,抬起頭,剛要準備斥責這不識趣的賣花人??墒牵斔痤^,眼前賣花人卻讓他改變了主意:及腰的長發(fā),風拂過,濃密發(fā)絲似恢復(fù)了的生機,幾縷發(fā)絲頓顯飄逸。白凈的皮膚,微笑時雙頰可見可愛的小酒窩。這賣花女孩兒真美。老劉忍不住心里贊嘆。
“這些康乃馨,我全要了,但能幫我把花送到府上嗎?”老劉問道。
“這樣啊。請問先生,您府上離這里遠嗎?我還要趕回去給母親喂藥呢!”賣花姑娘看了看老劉,問道。
“不遠,就在對面。穿過馬路就到。喏,在這里都可以看到大門呢?!崩蟿⒊瘜γ娴暮胃噶酥?。
“是嗎?就是對面那棟樓房嗎?”賣花姑娘順著老劉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棟豪華的大樓矗立在她眼前。這不是上海灘何府嗎?好氣派的大樓!里面到底該有多豪華呢?好奇在心底蕩起。
“好吧,我跟著你,幫你送花到家里?!辟u花姑娘說。
“謝謝姑娘,你真好!”老劉看著賣花姑娘。
賣花姑娘跟著老劉,走進了何府。
剛走進客廳,正好碰見何商。
“好,真好!不愧是何府的元老,辦事效率太高了!這么快就找到了?不錯不錯。帶進去看看吧?!焙紊桃詾檫@賣花姑娘就是老劉找來照顧兒子、勸說兒子看眼睛的。
老劉聽到何商這么夸他,心里甜蜜蜜的,不得不說謊:“是的是的,這就是找來……”
“帶到他那兒吧?!焙紊檀驍嗬蟿⒌脑?,直奔主題,“這次看他怎么看?!?br />
賣花姑娘抱著康乃馨,跟著老劉走進了何洋的房間。
正在床上休息的何洋突然聞到一股幽香,問道:“這是什么???好香??!”
賣花姑娘看了看睡在床上的何洋,驚呆了,心里禁不住贊嘆:“沒發(fā)現(xiàn)這男生長得真是俊美。簡直就是美男子一個??!”
她也許并不知道何洋雙目失明,對何洋說:“這么大一個男人了,買花要父親買。真有你的??!”她以為管家老劉就是何洋的父親。
何洋正要說話,賣花姑娘抱著康乃馨,走到他身旁,說:“看,這些花漂亮嗎?”
何洋誤認為賣花姑娘是在奚落他,剛要發(fā)脾氣,賣花姑娘又說:“怎么不看看這么好看的花?你眼睛看不見?”老劉在賣花姑娘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賣花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失,趕緊向何洋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眼睛……不知道你看不見。對不起。這花,你用不著了,我不賣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她說到這里,抱起康乃馨,準備離開。
“誰說我用不著這些花,把花留下。”何洋說。
“好吧,既然你喜歡,這花我就送你吧,不收錢了?!辟u花姑娘把花放下,準備離開。
“你也留下,能幫我把花抱過來嗎?我要好好聞聞這花到底有多香?!焙窝笳f。
賣花姑娘將花抱過去,遞給何洋。何洋雙手接過康乃馨,嗅了嗅,一股馨香頓時流進他那幾近干涸的心海。
“能幫我說說這花什么顏色嗎?”何洋問賣花姑娘。
“紅色。紅得好像燃燒的火……”賣花姑娘脫口而出。說完這句話,她情不自禁地唱道:
紅紅的花紅紅的火,
馨香著歲月照亮了漆黑蒼穹。
靜靜燃燒的白雪融成真情,
淌進彼此心中。
……
賣花姑娘唱完,似乎想起了母親該吃藥吃飯了,得趕緊回去照顧母親,沒人在母親身邊不放心。說完,頭也不回,錢也不收,離開了何府。
賣花姑娘離開后。何洋聞著康乃馨。姑娘銀鈴般的歌聲仍然在她耳畔回響。他從床上起來,準備跑出去,追女孩回來。沒想到,剛剛走幾步,就跌倒了。老劉將他扶了起來。
“幫我把姑娘找回來,老劉?!焙窝髮蟿⒄f。老劉答應(yīng)了一聲,囑咐兒子小劉看好何洋后,再一次走出何府,尋找那賣花姑娘。
可是,已經(jīng)沒有賣花姑娘的身影。
第二天,賣花姑娘沒有出現(xiàn)。
第三天,賣花姑娘仍然沒有出現(xiàn)。
……
賣花姑娘失蹤了。
何洋夢里都想著賣花姑娘。
“一定要把她找回來?!焙窝笞匝宰哉Z,“老劉老了,真沒用。看來,我得親自去找。但,我的眼睛……不能再這樣。我必須把眼睛治好,親自去把她找回來?!?br />
何洋答應(yīng)醫(yī)眼睛。一年以后,何洋從美國醫(yī)好了眼睛,回到上海灘。找遍所有的大街小巷,仍然沒有聽到這一年來,一直在耳畔回響的銀鈴般的說話聲和歌聲。
“也許,她已經(jīng)不在上海灘了??磥?,這輩子再也找不到她了?!庇魫灒衷谛牡诐u漸升騰。
為了雙眼復(fù)明的兒子走出郁悶,何花夫婦帶著兒子來到老家貴州。
清晨,何洋走進父親創(chuàng)辦的私立學校校園,一個熟悉的歌聲讓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紅紅的花紅紅的火,
馨香著歲月照亮了漆黑蒼穹。
靜靜燃燒的白雪融成真情,
淌進彼此心中。
……
他循著歌聲走進教室,只見,講臺上,初戀女友康乃馨正在唱著這首讓他復(fù)明的歌。
“怎么會是你?那賣花姑娘居然就是你??!你不是失聲了嗎?”
“我那是聲帶麻痹。找到一個民間老醫(yī)師,打了一針穴位注射,又能唱歌了。但是,聲音卻變了。所以,你沒認出來?!笨的塑耙种撇蛔?nèi)心的激動,“其實,那天我已經(jīng)聽出是你。我也自然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在這里,就是等你回來。因為,老劉告訴我,這是你的老家??吹靡姷臅r光都留在了這里。你來了,我在?!?br />
“我知道你會在這里等我,因為,我知道,看不見的時光,是屬于過去,也屬于未來;看得見的時光,才是現(xiàn)在。你在,我來了。”何洋激動地說。
兩人緊緊擁抱著,兩顆心融在了一起……
不遠處,何商花紅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