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就是繡球嗎？”這是我在獅子山看到繡球第一眼時不由自主發(fā)出的慨嘆。我承認(rèn)，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繡球，但不得不說，這絕對不是我印象中的繡球。
　　 小時候，老家在農(nóng)村，房子大，院子也大。除了菜園里種著各種蔬菜和果樹外，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會被母親撒上不同的花籽。不過大部分都是一些菊類、梅類的抗寒抗旱品種，從春到秋也能開出一些五顏六色的花朵。沒有那種一眼萬年的驚艷，卻也開得絢爛熱鬧，讓小院充滿了生機和活力。最主要的是這些花不怎么需要打理。有時間就澆點水，撒點肥，沒時間，它們也能自己開花，結(jié)籽。如果來不及收，種子自然脫落，第二年還會自己長出新的幼苗。
　　 農(nóng)村人農(nóng)忙起來，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自然沒時間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有時間侍弄花花草草的是我姑父。姑父當(dāng)年是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后來跟姑姑戀愛結(jié)婚，就留在了農(nóng)村。再后來恢復(fù)政策后，姑父也沒有返城，就在我們鄉(xiāng)鎮(zhèn)的教育部門任職了。每天按時上下班之后有大把的時間。姑父養(yǎng)了很多花，那時候，我們很多小伙伴喜歡在花開的時候去姑姑家看花。
　　 姑姑家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看花，只能看，不能摘；看書，只能看，不能帶走。不過后來隨著我們慢慢長大，姑姑，姑父也不反對我們把書帶回家去看了。
　　 姑姑家養(yǎng)了很多花，串紅，蘭花，牡丹，芍藥，繡球，我都是在那時候認(rèn)識的。為此，姑父還專門弄了一個小房間安置這些花，我們都笑稱，那是姑姑家的“花房”。繡球也和其他花卉一樣，栽在花盆里，二三十公分的高度，翠綠的葉子上面頂著一個“大大”的花朵?；ǘ涫欠奂t色的，嬌嬌嫩嫩的，比我的小拳頭還要大一點點呢。而且最奇怪的是，它的花跟所有的花都不同，是球形的，像我們小朋友拍的小皮球一樣，圓滾滾的。
　　 這是我對繡球最初的感覺，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來到獅子山，而我此時所見，完全顛覆了以前記憶中繡球的印象。
　　 這里的繡球平均身高也有六七十公分，最高的甚至超過一米，那“花朵”可比我的拳頭大多了，竟跟足球差不多大，有的甚至比足球還要大些。或許只有湯炳龍的小詩“誰擲流蘇滿小園，無心花萼密相聯(lián)。唐宮玉蝶團風(fēng)軟，后土瓊花簇月圓。妖態(tài)欲來裍上舞，異香宜在帳中懸。試看有物渾成處，如在東風(fēng)太素天。”方能略解我此時的心情。
　　 小時候不曾特別注意過，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好像也不能叫它“花朵”，用規(guī)范的說法，應(yīng)該是“近球形的傘房狀聚傘花序”，因為它是由無數(shù)個花朵組成的。最奇怪的是，我發(fā)現(xiàn)這些小花朵竟然是不一樣的，它們不光有三瓣、四瓣、五瓣，還有更多瓣的；而且他們的顏色也是不一樣的，有的偏粉，有的偏藍(lán)，有的偏白，有的偏綠，有的粉中帶藍(lán)，有的綠中帶紫……有人說，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而我此時想說的是，世上沒有兩朵完全相同的繡球花。
　　 我徜徉在繡球花的世界，看著那一簇簇碩大的花球在微風(fēng)中搖曳。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如同排列得精致的錦繡，每一片都充滿了生命的朝氣和動力。不知道是不是當(dāng)年巧手的織女留下的杰作？它們或深或淺的色彩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個個天然的調(diào)色板，給人的視覺以至高無上的盛宴。那一朵朵靈動的小花，像一只只充滿靈氣的花蝴蝶，上下翩飛。隨著這些“蝴蝶”一起翩飛的，還有關(guān)于繡球花的美麗傳說。
　　 相傳，很久以前，八仙到瑤池參加王母娘娘蟠桃會的時候，一路游玩，一路暢談。路過東海的時候，他們的談笑聲驚動了東海龍王。龍王命九個兒子出去打探情況，結(jié)果龍王七太子被何仙姑的美貌所驚艷，設(shè)計將何仙姑擄到了龍宮。
　　 其他七位大仙勃然大怒，拿出各自法寶，將東海龍宮攪得天翻地覆。龍王這才驚覺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他親自綁了七太子，將何仙姑恭送出海面，向七位大仙負(fù)荊請罪。七位大仙見何仙姑并未受到傷害，龍王態(tài)度又恭順有禮也就放下了芥蒂。龍王為表誠意，還送了鮮花給八仙。
　　 八仙將鮮花帶到了蟠桃會，眾仙都很驚艷這鮮花的美麗。八仙便在蟠桃會后，又將這鮮花帶到了華夏的神州大地。那花團團緊簇，花色繽紛，艷麗無儔，像一個個大繡球，深受當(dāng)?shù)厝嗣竦南矚g。人們知道這花是八仙帶來的，便親切地稱為“八仙繡球”，所以后人又把繡球花叫八仙花。
　　 我不知道眼前的繡球花，為何與我印象中的繡球差距如此之大。正好碰到在園子里巡視的花卉部的劉工程師，我笑著向他提出了我的疑問。
　　 劉工程師是本地人，三四十歲的年紀(jì)，據(jù)說已在獅子山工作近十年。聽了我的疑問，劉工程師熱情地給我介紹說，繡球花屬灌木，可以叫繡球樹，喜歡溫暖濕潤的環(huán)境，最適宜生長的溫度是18～28℃，冬季溫度不低于5℃。獅子山主峰海拔2400多米，年平均氣溫13.2℃，夏天不熱，冬天不冷，非常適合繡球等植物的生長。因為繡球花的顏色會隨著酸堿度的不同和日照的不同而改變，所以我們看繡球往往有種“花花不同，瓣瓣不同”的感覺。
　　 為了便于觀賞，獅子山的繡球花每年花謝以后都要進(jìn)行修剪，不然可以長到三四米高。我震驚地張大了嘴巴，這，這還是我印象中養(yǎng)在小小花盆里的繡球花么？我仔細(xì)端詳著眼前巨大花壇里的“繡球樹”：它的根部呈放射狀向上伸展著數(shù)根粗壯的淡灰色的莖，這些莖經(jīng)過幾年的風(fēng)吹雨打已經(jīng)完全木質(zhì)化，它們很有默契地抱成一團，似乎在努力保護著這個家庭中更加弱小的成員。
　　 莖的上部那些當(dāng)年新生的枝條，還沒有經(jīng)過多少風(fēng)霜的洗禮，仍然泛著深淺不一的綠，與那碧綠的葉片遙相呼應(yīng)。繡球花的葉子是長橢圓形的，根據(jù)植株大小的不同，差距也很大。有的葉片只有青棗大小，嫩綠嫩綠的，閃著油亮的光澤；有的葉片卻很大，竟然比我伸開的手掌還要大上一圈，深綠色的葉片同樣有種皮革的光潤。
　　 繡球，一根主莖上只有一個碩大的花球，高高地昂首峭立。不管晴空萬里，還是暴雨傾盆，繡球都不曾低下它高貴的頭。獅子山的雨多，特別是夏末到初冬這一段日子，幾乎天天有雨，有時一場雨可以下一天，有時一天可以下幾場雨，所以，我有很多機會見識到了那些平時或嬌艷，或嫵媚的花朵，在雨中或者雨后的落魄模樣。它們一改往日風(fēng)情萬種的姿態(tài)，在傾盆暴雨中瑟瑟發(fā)抖，苦苦掙扎。而在雨后則更加頹廢、落寞，楚楚可憐，只有繡球，無論雨中還是雨后，從不曾低下它高傲的頭。
　　 我曾有幾次因為暴雨被困在了山頂，也因此有幸目睹了繡球花在雨中的風(fēng)采。淡雨輕煙中的繡球依然是微微含笑的，儀態(tài)萬千的樣子很像在細(xì)雨中漫步的富家小姐，從容，恬淡，還帶著一點點的驕縱和任性?？耧L(fēng)驟雨中的繡球則是另一番風(fēng)情，肆虐的風(fēng)凌亂了繡球的舞步，讓它像一個沒有帶傘，而在暴雨中奔跑的孩子，倉皇，狼狽，更多的卻是骨子里透出那種隱忍和倔強！而當(dāng)一切風(fēng)平浪靜之后，繡球又立刻恢復(fù)了它原本的端莊典雅，那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像極了閑庭信步的貴婦，持重端正，落落大方。
　　 在花的世界里，繡球沒有王相之姿，卻憑著自己無懼風(fēng)雨的心性，始終保持著那份含笑的模樣，微微一笑，很傾城。哪怕韶華不再，已然老去的繡球，仍然抱成一團，靜默在枝頭，似在守護，又似在守望……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永不低頭的特性，還有它契合著“希望、忠貞和團聚”的花語，以及它“團團圓圓”的樣子，暗喻著家庭和睦，幸福美滿的心愿，繡球花還被廣泛應(yīng)用于插花、桌花和婚禮花束。譬如代表浪漫的粉色繡球，通常被用于求婚；代表永恒和忠貞的紫色繡球，則更適合送給深愛之人；而藍(lán)色的繡球花則更多被送給遠(yuǎn)方的朋友，代表著自己真摯的友情。
　　 說到遠(yuǎn)方，驀然想起，網(wǎng)上曾有則新聞，說遠(yuǎn)在廣西某市的農(nóng)村，有位肢體殘疾的女士。因為不便行走，就用一雙巧手，縫制了各種款式的繡球，不但質(zhì)量好，而且花樣新奇，因此銷量特別好，不僅解決了自己家的經(jīng)濟問題，還帶著村里一幫人走上共同致富的道路。雖然此繡球非彼繡球，但誰又能說，這兩種繡球，以及種植繡球和縫制繡球的人沒有共同的相通之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