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緣】淘氣包洪宇杰(散文)
班上有個孩子洪宇杰,胖胖的,高高的。雖然只有五年級,穿的校服已經1.85米。他真是個淘氣包,大名鼎鼎。
洪宇杰愛好籃球。下課鈴未響,他的眼睛已緊緊盯著墻上的掛鐘,數(shù)著秒針的滴答,悄悄地抱起籃球,夾在腋下,人半站著,雙腳前后邁開,像沖鋒的運動員,已經站在起跑線,等著發(fā)令槍響。只要老師“下課”的話剛剛出口,他第一個沖出教室,雖然坐在最后排,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哪怕前面有同學擋住去路,他同樣不管不顧,或是蛇行前進,或是喊著“讓路,讓路”,或是干脆撥開同學……
某一日,下課時,我稍微拖了一分鐘堂,算不上嚴重的教學事故。畢竟一節(jié)課總不能半途而廢,不可能每一節(jié)課都特別注意鐘表,時間掐得剛剛好,既然講了,那就講完。我“下課”的話語遲遲沒有說出,安靜的教室里已經傳來“唉”的長長嘆息聲。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淘氣包洪宇杰,被我拖了堂,延誤了時間,沒有辦法完成他的籃球事業(yè)。
洪宇杰貪吃,大肚子像雞一般,總吃不飽。學校想家長之所想,根據(jù)家長的要求,提供中餐。俗話說“大鍋的飯,小鍋的菜”,意思就是飯,大鍋做起來好吃;菜,小鍋做起來好吃。學校的飯菜,確實干凈衛(wèi)生,但要說多么好吃,那只能一笑置之。班上許多同學,特別是女生,每次打飯時,都是飯盒底下薄薄的一層,就是一口飯的樣子。洪宇杰奮勇爭先,排在隊伍最前面,次次勇爭第一。我好奇地問:“洪宇杰,你為什么每次都沖到最前面???”“不沖前面不行,阿姨打飯時,打得不多,我又吃不飽。只能先打一次,吃完再打第二次?!焙橛罱苄χ卮鹞遥翢o掩飾之態(tài)。
吃飯時,洪宇杰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腰微微前傾,左手扶著飯盒,右手拿著湯勺,埋著頭,“呼啦呼啦”湯勺根本不停歇,如同坐了很久的牢獄,從來沒有吃過飽飯,好不容易走出牢門,第一眼看見美味的食物。他很快干完一碗飯,又“嗖”的排到隊伍后面,等著再打一次飯。阿姨看到他的碗,總是提醒:“你的碗記得要洗,擱在那里餿了,可不衛(wèi)生?!焙髞?,看的次數(shù)多了,認識了洪宇杰,笑笑不再說話,給他再打次飯。
吃完飯,洪宇杰又去打籃球,我趕緊阻止他:“現(xiàn)在不能去,剛剛吃完飯,不能參加劇烈運動,對身體不好,容易引發(fā)胃下垂,到時腹部疼痛,說不定要住院。記得先在教室做下作業(yè)?!睘槭裁磿羞@樣的提醒?一是剛吃完飯確實不適合運動,其次洪宇杰的作業(yè)已經多次沒做。
如今的教育形勢,已經號召給學生減負,小學高段的孩子放學回家后,家庭作業(yè)不得超過一小時。我們布置作業(yè)都比較精簡,盡量少一些,精一些,雖然如此,但洪宇杰不愿做作業(yè)。很長一段時間,洪宇杰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洪宇杰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爺爺奶奶能夠提供一日三餐,已經很不錯,至于作業(yè)輔導,就成了奢望。每次回家,洪宇杰把作業(yè)帶回家,又帶來學校,原封不動,連翻開的跡象都沒有。數(shù)次,學生值日,打掃衛(wèi)生時跟我報告:“老師,洪宇杰的作業(yè)放在抽屜里,沒帶回去。”我走過去一看,果真如此。第二天,我認真提醒他,他答應得好好的??蛇^兩天,同樣的故事重新上演,不知道是忘性大,還是故意為之。
為此,我數(shù)次通過微群找到洪宇杰的父親。他父親在浙江打工,工作忙碌,許是平時難得相處的緣故,對于洪宇杰總是苦口婆心,說話時耐心細致,少有雷霆手段。我把洪宇杰的作業(yè)拍照片給他,他看了之后搖頭,感嘆這孩子到底怎么啦,怎么如此懶惰,這樣不愛學習,將來怎么辦?
的確,洪宇杰對學生不感興趣,上課愛講話,常纏著前后左右的人。遇到語數(shù)英這些課堂,就傳紙條;遇到音體美等二類學科時,就堂而皇之地滔滔不絕。任課老師跟我告狀,讓我多多教育,避免事態(tài)蔓延,引發(fā)整個班級的紀律倒塌,陷入一蹶不振的境界。
我真有些犯難,教育形勢嚴峻,根本不能動手打學生,哪怕一點體罰都不允許。講道理時,他明白得頭頭是道,但永遠是“誠懇認識錯誤,堅持不予改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令我徒嘆奈何。
沒有辦法,搞不定洪宇杰,我就搞定他身邊的人。幸好,他身邊的同學乖巧懂事,聽老師話,遵守課堂紀律,家長極為配合。盡管偶然間,一時沒有掌控自己的嘴巴,也能理解。我找到他們,再三提醒,讓他們控制自己,不能跟洪宇杰講話,影響課堂紀律,否則嚴肅處理。果真,他們不再跟洪宇杰講話。
我以為事情畫上圓滿句號,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宇杰聽說學校組建籃球隊,憑著高大的身軀和高超的球技,報名參加籃球隊,成為主力隊員,肯定板上釘釘。我有這種想法,籃球教練同樣有這意思。剛練了幾天,洪宇杰的父親就提出抗議,說不能參加籃球隊。
他的理由很簡單:“我兒子成績雖然不好,但天天打籃球,再這樣下去,還怎么學習?”我勸他:“沒事的,運動跟學習并不掛鉤,反而能培養(yǎng)學生吃苦耐勞的品性。往往習慣良好的同學,籃球打得好,成績更好。”無論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同意,執(zhí)意要兒子退出籃球隊。
沒有辦法,我們只能同意。洪宇杰無法參加籃球隊,看到隊員訓練時,心里癢癢的,像一萬只螞蟻在爬,總喜歡趴在窗戶上,看著大家揮汗如雨,運球、投籃,打得不亦樂乎,心中的落寞到達極點。
球場需要訓練,不能去,洪宇杰干脆把教室當成操場,拿著籃球“砰砰砰”。我們教室在四樓,樓下有其它班級的教室,地板搞得像地震,仿佛有炸彈炸開,灰塵“撲哧撲哧”掉。樓下老師十分反感,屢次提出抗議。我找到洪宇杰,洪宇杰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表示不再如此。
當我一轉身,籃球又響起來,怎么辦?下課后,除了上廁所,我只能把他揪到辦公室,讓他寫檢查。字數(shù)多少不管,語句通順不管,段落布局不管,只要求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絞盡腦汁,咬著筆頭,苦思冥想,好不容易交了一篇文章給我。效果不猜也知道,并沒有多大作用。
哪怕是周末,洪宇杰依然不安生,鬧騰個不停。夏天到了,天氣慢慢炎熱,太陽高照在天空,溫度將近四十度,特別是中午,樓板都要曬化,街道上的柏油軟軟的,隔著鞋子還是滾燙。洪宇杰呆不住,除了吃冰棒,吹空調,還想著去河邊游玩。
他倒不是想去游泳,而是想著去摸螃蟹,想著去戲水,想著去抓魚……他打電話給一些要好的同學,約他們一起去。很快,消息傳到我耳中,我連忙通知洪宇杰的父親。他父親生怕溺水事件發(fā)生,馬不停蹄地聯(lián)系。幸好,阻止得快,要不然發(fā)生一起溺水事件,可不好玩。
周一踏著步伐來到我們身邊,洪宇杰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到教室,剛到座位,就趕緊脫下校服,露出球衣,想著征戰(zhàn)球場。我找到他,問他為什么去河邊?他沒來得及回答,底下的同學早有人喊起來:“老師,洪宇杰帶煙到學校來。”
一聽,我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張得很大,許久都沒有合上:小學生帶煙到學校,雖然不能說絕無僅有,但至少轟動一時。
我嚴令洪宇杰掏出來,他只能從鼓鼓囊囊的袋子里掏出一包煙,金圣——我們江西上饒的特產。價格雖然不高,但性質有些惡劣。我怒發(fā)沖冠,問洪宇杰:“你為什么帶煙到學校?”
“幾天前,我跟一些社會上的大哥一起玩。他們逼著我拿煙來,要不然狠狠揍我,還不許我告狀。我只能帶煙來……”說話時,洪宇杰委屈巴巴,眼淚都要掉下來。
聽到這里,我的嘴張得更大。這家伙,還是個小學生,居然混起社會來,真令人“佩服”。不過,這社會立馬給他狠狠上了一課:到學校里,老師的管理有制度,教育有條律,凡事依法依規(guī),就算他再調皮,我們只能以管教為主;社會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和諧美好的音符下,依然有某些不安因素,敲詐勒索的犯罪行為可能存在于某個角落……越是靠近它,越可能被它束縛傷害。
看來,還是做個乖學生,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才不至于陷入泥潭,確保一些不文明的行為不會不請自來,身安心恙,但愿,淘氣包洪宇杰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作為老師,我立刻通知洪宇杰的父母與爺爺奶奶,請他們接送時注意一下,避免真被人揍上一頓。至于報警,算了,只是一包煙的問題,不至于上綱上線,再說敲詐小學生一包煙的“社會大哥”,估計也是個走錯路的孩子,希望他們迷途知返,回歸正常的道路,腳踏實地,迎接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