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巍巍潼關(散文)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jīng)行處……”,這是念初中時對潼關的印象。
那時潼關就在心中印下了巍巍的烙印。后來讀過關于潼關的好多詩,杜甫說:借問潼關吏,修關還備胡,要我下馬行,為我指山隅;陸游說:黃河袞袞抱潼關,蒼翠中華接華山;譚嗣同說:河流大野猶嫌束,山入潼關解不平……這些詩,無不將個人命運與國勢興衰相系,讓我隱約覺得潼關是一種精神的存在。再后來,我還知道潼關居中華十大名關第二,歷史悠久,聞名遐爾。與許多歷史文化相伴:馬超刺槐、十二連城、仰韶文化、風陵曉渡、譙樓晚照、秦嶺云屏等,我知道潼關是一種深深的情懷。于是在這種長久情感的酵化下,在這天氣微涼的九月,我踏上了潼關的土地。
我是帶著歷史的敬重與詩意的思慕走來的,但站在潼關這土地上,我卻沒有看到心中巍巍的潼關,心由激情走向失落,再走向?qū)庫o與理性。
站在潼關的女媧山上,腳下是厚厚的黃土,眼前是闊大的黃河以及黃河對岸在天幕下沒有邊際的晉、豫原野。我向一位潼關本地老人追尋潼關的蹤影。老人告訴我,現(xiàn)在的潼關只是一個地名,關樓早就沒有了,在上個世紀60年代,國家修三門峽水電站,潼關古城屬拆遷區(qū),關樓被要求拆除。老人談到此,古銅色的表情顯得很凝重與黯然,他指著不遠處新修的“潼關城樓”說:那是近兩年才修的,潼關要發(fā)展經(jīng)濟,旅游是一張重要的牌,但用水泥、鋼筋、油漆、弄成的城樓,沒啥意思。我在想,在拆除時,潼關的每一塊磚石是在哭泣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咸苦的。從老人口中我聽到了深深的失望。是的,那“潼關城樓”雖然比歷史中潼關要挺拔,但是卻沒有潼關的靈魂和潼關的厚重。我是千里而來尋潼關的,我的失望比老人更甚……
但面對一去不復返的黃河水,身后只殘存著潼關的印記,我換個角度去思考潼關的存留心又釋然了!
事物的產(chǎn)生和消亡有其必然性與合理性,在歷史上,潼關發(fā)揮了山河鎖鑰的作用,但是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今天它在軍事上只能作為一個歷史文物而存在了。當初三門峽水電站的修建,它在國計民生中的作用定當比一座舊時的關隘還要重要,在文化與發(fā)展發(fā)生沖突不能兩全的情況下,只能權其重。在立水庫與廢關隘的權衡中,我感受到了潼關作為一種文化精神已植根于我們民族的自信之中。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如果沒有當時近二十多年來所取得的軍事勝利:打敗日本侵略者,推翻反動政權,讓世界上最強的軍事強國坐在三八線的談判桌上無奈的簽字,我們的民族一定還生活在惶惶之中,哪有心思修三門峽水電站,建全國數(shù)以萬計的大小水庫。一定還抱殘著一個據(jù)河岳之險的傳統(tǒng)思維。敵人遠去了,關隘自然失去了她的價值,于是此時更重的是民生。
潼關在冷兵器時代,它對國家的穩(wěn)定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前據(jù)黃河闊大的天塹之險,后倚華山險峻之利,負京城長安安危之重責,潼關無恙則長安無恙。潼關破則國都無險可依,危在旦夕,山河瞬息破碎,哭號聲與呻吟聲將會讓歷史走向苦澀。歷代作為潼關的鎮(zhèn)守者,時刻肩負著家國興亡的重責。漢、唐歷代潼關上的軍卒,無論是皓月當空的良宵,還是陰風怒號的寒夜,他們在城樓上的身影依然清晰,他們胄甲清輝不會在現(xiàn)實的霓紅中模糊。
站在女媧山上鳥瞰潼關古城,此時它只是陜西農(nóng)村的一個小小村莊,無處不在的黃土是它的本質(zhì),膚色深黃的村民無處不在。從村莊的東頭穿越到西頭不足一支煙的功夫。你不僅要問,這就是一代雄關的足跡么?此時我站在女媧山上,對潼關人充滿著敬畏。潼關作為軍事要塞存在的時,為戰(zhàn)爭作出貢獻和犧牲的首先還是潼關的百姓,無論是物資的征用還是兵員的補充,無不最先落在潼關人身上,潼關人對天下安定的付出是何其大!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無論行走到中國何處,都可以拍著自己的胸口說:我是潼關人。
站在女媧山上,看到前面浩浩的黃河,以及遠處山西景內(nèi)的鳳陵渡,思緒在黃河上漫溯,是的,潼關在黃河岸邊形同一顆紐扣。而站在這山上的人,又是什么呢,用王羲之的話來說:俯仰之間,已為陳跡。但是能在此感受黃河的闊大,潼關的深沉,心是多么的激越……
聽,空中仿佛傳來杜子美的《潼關吏》:士卒何草草,筑城潼關道。大城鐵不如,小城萬丈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