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破繭(散文)
在那間光線略顯昏暗的辦公室里,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晉升結果公布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隨后便是天崩地裂般的震顫。我死死地盯著那張決定命運的公告,上面那些成功晉升者的名字,一個個如尖銳的針芒,狠狠地刺入我心底最柔軟且充滿期待的地方。那一刻,窗外原本湛藍如寶石的天空,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迅速涂抹成了陰沉的鉛灰色,烏云如洶涌的黑色浪濤般滾滾而來,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碾碎在它的重壓之下??耧L開始肆虐,呼嘯著席卷過大街小巷,街邊那些平日里看似堅韌的樹木,此刻也被吹得東倒西歪,痛苦地呻吟著。樹枝在風中瘋狂地舞動,像是無數(shù)雙絕望的手臂,在空中無助地掙扎,又似是在對我這個落魄之人發(fā)出無情的嘲笑。
自那以后,每次踏入公司的大門,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便如影隨形,如同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脖頸,讓我?guī)捉舷?。在走廊里與同事擦肩而過時,我總是不自覺地低下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眼神慌亂地閃躲著他們的目光,內心卻如一片驚濤駭浪的海面,各種復雜的情緒相互交織、碰撞。我暗自揣測,在他們看似平靜的眼神深處,是否隱藏著對我這個失敗者的輕視與不屑?往昔那個走路都帶著風,自信滿滿、昂首闊步的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行尸走肉般的拖沓與遲緩。每向前邁出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雙腿上,內心的掙扎與抗拒如同洶涌的暗流,在靈魂的深處劇烈涌動。公司內部,那慘白得有些刺眼的燈光冷冷地灑在每一個角落,周圍同事們忙碌的身影在我眼中仿佛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幻影,鍵盤的敲擊聲則似毫無規(guī)律的嘈雜音符,不斷地刺激著我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在這看似充滿生機與活力的職場環(huán)境里,我卻感覺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上,內心的煎熬如同一把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將我吞噬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我徹底陷入了一片混沌迷茫的泥沼,無法自拔。辦公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文件,此刻在我眼中已不再是工作的象征,而更像是一座座高聳入云、難以逾越的山峰,橫亙在我前行的道路上。我眼神空洞地凝視著電腦屏幕,那不停閃爍的光標,恰似我內心深處那無盡的迷茫與彷徨,如置身于一片濃霧彌漫、方向難尋的原始森林,我既找不到前行的路徑,也喪失了探索的動力。領導安排的各項任務,我要么絞盡腦汁地編造各種牽強附會的借口,拖延推諉,要么便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事,草率應對。每當我試圖振作精神,重新投入工作時,腦海中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晉升失敗的那一幕幕慘痛場景,如同電影中的噩夢片段,不斷地循環(huán)播放。而那股如影隨形的挫敗感,就像一頭兇猛的洪荒巨獸,瞬間將我心中僅存的一絲熱忱與希望徹底吞噬。往昔對工作的那份熾熱虔誠與執(zhí)著追求,如今已如風中殘燭,熄滅殆盡,徒留下無盡的冷漠與懈怠。在與客戶溝通交流時,我更是心猿意馬,魂不守舍,全然無法集中精力聆聽他們的需求與訴求。內心深處,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激烈爭吵,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自責與悔恨:“你為何如此平庸無能?為何連這般簡單易行之事都無法妥善處理?”另一個聲音則在痛苦地呻吟與哀嘆。在這種混亂的狀態(tài)下,我眼睜睜地看著好幾個原本勝券在握、志在必得的合作項目,如同脫韁的野馬,從我指尖悄然溜走,消失在茫茫的商海之中。那一刻,滿心的懊悔與自責如同洶涌澎湃的潮水,將我徹底淹沒,又似萬千只毒蝎,在我心靈的創(chuàng)口上肆意蜇咬,痛不欲生。這讓我不禁想起于謙老師那句詼諧而又深刻的話語:“人生在世,誰都會吃屎,但是別嚼。跟狗搶路,讓狗先過,不丟人?!笨扇缃竦奈遥瑓s仿佛深陷在這挫折的泥沼中,無法自拔,反復咀嚼著失敗的苦澀,越陷越深。
拖著疲憊不堪、仿佛被抽干了靈魂的身軀,我回到了那個曾經被視為避風港的家中。然而,此刻迎接我的,卻只有更深沉、更濃郁的消沉與絕望。我像一具被抽離了靈魂的空殼,毫無生氣地癱倒在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著,妄圖在抖音那看似光怪陸離、豐富多彩,實則虛幻縹緲、毫無營養(yǎng)的世界里,尋找到一絲慰藉,借此麻痹內心深處那如刀絞般的劇痛??墒?,每當一個視頻結束,那種仿若從云端墜落谷底的空虛與失落感,便會如洶涌的潮水般,更為猛烈地涌上心頭。我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心中不停地問自己:“這難道就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嗎?這難道就是我努力奮斗多年所換來的結果嗎?”屋內光線昏暗,寂靜得如同死亡的深淵,角落里的陰影仿佛具有了生命,如同一團黑色的迷霧,緩緩蔓延開來,逐漸吞噬著那僅存的一絲希望之光。外賣的包裝袋隨意地丟棄在各處,房間里凌亂不堪,衣物像被遺棄的孤兒,散落一地,灰塵則在角落中肆意堆積,形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沙丘”。而我,對這一切卻視若無睹,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我毫無關聯(lián),我已徹底迷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朋友們紛紛打來電話或發(fā)來信息,關切地邀請我外出散心,他們的話語中充滿了真誠與擔憂。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條條溫暖的信息,心中五味雜陳,既感動于他們的不離不棄,又充滿了矛盾與掙扎。一方面,我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苗,極度渴望著他們的陪伴與安慰,渴望能在他們的懷抱中傾訴內心的痛苦與委屈;另一方面,我又像一只受傷的鴕鳥,因為害怕面對他們那關切的目光,害怕看到他們眼中可能隱藏的同情與憐憫,而選擇將頭深深地埋進黑暗的沙堆里,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封閉起來,拒絕了他們所有的善意與關懷。我獨自蜷縮在這黑暗的角落里,默默地舔舐著內心的傷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中,無法自拔。
我感覺自己仿佛是一位在戰(zhàn)場上兵敗如山倒的將軍,曾經的雄心壯志在這一場職場的“滑鐵盧”之戰(zhàn)中,如夢幻泡影般煙消云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未來的方向與目標,我已完全迷失在這茫茫的迷霧之中,如同一只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找不到前行的燈塔,也看不到希望的彼岸。我呆呆地望著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滿是迷茫與惆悵。未來的道路在我眼前仿佛被一層濃稠厚重的迷霧所籠罩,混沌一片,我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而又復雜的迷宮之中,四處碰壁,卻始終找不到出口。往昔那些曾經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目標,如今卻變得遙不可及,如同懸掛在天際的星辰,只能遠遠地仰望,卻無法觸及。而新的希望,又仿佛是一顆隱匿在深海深處的明珠,神秘而又難以尋覓,無論我如何努力地探尋,都始終無法找到它的蹤跡。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我仿佛聽到了命運那冷酷無情的嘲笑,它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夜空中回蕩,顯得格外突兀,更增添了幾分孤寂與凄涼。那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世界傳來,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哀傷與無奈,深深地觸動了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令我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直到那個周末,爸爸的到來,如同一束穿透黑暗云層的曙光,瞬間照亮了我那早已昏暗無光的世界。他走進房間,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樣和雜亂無章的房間,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責備與呵斥,只有無盡的慈愛與關切。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默默地彎下腰,開始仔細地收拾那一片片狼藉。他的動作輕柔而又堅定,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蘊含著一種無聲的力量,一種對生活的熱愛與執(zhí)著。收拾完后,他緩緩地走到我身邊,靜靜地坐下,目光深邃而又溫和,如同兩汪寧靜的深潭,仿佛能看穿我內心的所有痛苦與迷茫。他輕輕地握住我的手,開始緩緩地講述那段塵封已久的往事,聲音低沉而又平靜,卻如同一股暖流,緩緩地流淌進我的心田。
爸爸說,當年單位效益急轉直下,面臨大規(guī)模的裁員風暴,他也未能幸免。下崗之后,生活的壓力如同一座巍峨聳立的泰山,轟然壓頂,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并沒有被這殘酷的命運打倒,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重新站起來,迎接生活的挑戰(zhàn)。他先是用自己多年的積蓄購置了一輛二手摩托車,開啟了風里來雨里去的摩的生涯。在那個寒風凜冽的冬日,每天清晨,當整個城市還在沉睡之中,他便早早地出門攬客。他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在街頭巷尾靜靜地等待著乘客。凜冽的寒風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冰刃,無情地刮過他的臉頰,將他的面容吹得紅一塊紫一塊,最后甚至變成了豬肝般的顏色。他的手腳也被凍得麻木不仁,失去了知覺,但他依舊緊緊地攥著車把,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毅與執(zhí)著的光芒。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乘客,哪怕只是一個短途的行程,他也會全力以赴。因為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家人過上安穩(wěn)幸福的日子。那時的街頭巷尾,銀裝素裹,白雪皚皚,行人們都行色匆匆,急于回到溫暖的家中。而爸爸卻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像一棵蒼松,傲然挺立,堅守著自己心中的希望之火。
后來,爸爸覺得跑摩的收入太過不穩(wěn)定,而且異常艱辛,于是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擺地攤。他在集市上精心挑選了一個位置,擺開了自己的小攤,售賣各類小飾品和生活用品。為了能在集市上占到一個好位置,天還未破曉,他便已經奔赴批發(fā)市場。在那擁擠嘈雜的人群中,他像一條靈活的魚兒,穿梭往來,仔細地挑選著貨物。他對每一件貨物都進行了嚴格的把關,挑選貨物時,他就像一位精算大師,錙銖必較,生怕多花一分一毫的冤枉錢。擺地攤時,他還需要時刻警惕城管的巡查。有幾次,城管突然來襲,他險些被沒收了貨物,那幾次的經歷讓他的心始終懸在嗓子眼,提心吊膽。但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和風險,他從未萌生過放棄的念頭。他總是在心底默默地告誡自己:只要持之以恒,奮勇前行,前方一定會有光明的出路。集市上人頭攢動,喧鬧嘈雜,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但爸爸的眼神始終專注而堅定,仿佛周圍的一切紛擾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再后來,爸爸憑借著擺地攤積攢的一些資金,開了一家小店,主營日常雜貨。開店之后,他身兼數(shù)職,既是運籌帷幄的老板,又是勤勞肯干的伙計。他每天早早地去進貨,回來后又忙著理貨、售貨,每一項事務他都親力親為,忙得不可開交。為了節(jié)省成本,他親自搬運貨物,卸貨裝貨。那些沉重的貨物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久而久之,他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那些繭子就像歲月鐫刻的勛章,見證著他的堅韌與付出。即便如此努力拼搏,小店的生意也并非一帆風順。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小店時常面臨資金周轉的困難,有時甚至連進貨的錢都成了問題。他也曾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焦慮難眠,憂心忡忡,但他始終堅信:只要自己堅守初心,永不言棄,就一定能夠跨越重重艱難險阻。如今,為了進一步幫補家用,他還不時地去兼職送外賣。在高樓大廈間,他騎著電動車如閃電般穿梭奔波,爭分奪秒地送餐,只為多賺取那一點點微薄的配送費。城市的街道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他在這喧囂與忙碌的塵世中,就像一粒堅韌的塵埃,雖然渺小,但卻頑強地生存著,從未停歇自己奮斗的腳步。
在這一路的荊棘與坎坷中,爸爸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退縮與放棄的念頭。他就像一位智慧的航海家,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中,不斷地總結經驗教訓,靈活調整航行策略,一次次地從驚濤駭浪與狂風暴雨中頑強地挺了過來。就如同郭德綱所說:“登天難,求人更難。黃連苦,無錢更苦。江湖險,人心更險。春冰薄,人情更薄。”爸爸在這艱難險阻的世事中,始終咬牙堅持,他的堅持如同一盞永不熄滅的明燈,照亮了我們整個家庭前行的道路。
爸爸的聲音平靜而又沉穩(wěn),卻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擊著我那已然麻木不仁的心靈。我仿佛在時光的長河中逆流而上,親眼目睹了他在風雨中艱難前行的身影。那身影如同一座巍峨的豐碑,承載著無盡的力量,那是一種對命運頑強不屈的抗爭精神,一種雖歷經磨難卻始終堅守希望的偉大力量。我不禁在心底深處回想起小時候,爸爸總是以身作則,言傳身教,教導我要勇敢無畏地直面生活中的一切艱難困苦與挫折磨難。那些曾經的諄諄教誨,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如洪鐘大呂般在我耳畔轟然回響,振聾發(fā)聵。我緩緩地抬起頭,凝視著爸爸那飽經風霜卻依然充滿堅毅與希望的眼神,仿佛在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璀璨的星辰。那一刻,我心中那層如堅冰般厚重的陰霾開始緩緩消融,一股暖流如春日的微風,悄然在心底涌起。我在心底暗暗發(fā)誓:爸爸能做到,我亦定能做到!我絕不能就這樣在失敗的泥沼中沉淪墮落,我要如浴火重生的鳳凰,重新振翅高飛。
正如游本昌老先生所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我開始認真而又深刻地審視自己,往昔初入職場時的那股激情澎湃與壯志凌云在心中如死灰復燃般重新浮現(xiàn),那些為了目標而拼搏奮進的日日夜夜仿若電影般在眼前一一放映。我終于徹悟,這次晉升的失利只不過是漫長職場征途上的一塊微不足道的絆腳石,雖使我暫時跌倒,卻絕無可能成為我前行道路的終點。我要以爸爸為楷模,重拾那份被我在挫折中遺失的勇氣與信心,用堅韌不拔的毅力去直面挫折,用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去書寫屬于自己的全新篇章。我緩緩站起身來,步伐堅定地走到窗前,雙手用力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如奔騰的潮水般洶涌而入,瞬間驅散了那長久以來彌漫于房間內的沉悶與陰霾。
我滿懷憧憬地展望未來的職場之路,心中暗暗發(fā)誓,絕不再被此次的失敗所束縛羈絆。我將以更為飽滿激昂的熱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用心去鉆研業(yè)務知識,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與能力水平,積極主動地與同事溝通協(xié)作,用真誠和努力去重新贏回客戶的信賴與支持。我堅信,只要我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終有一日能夠再次迎來晉升的曙光,實現(xiàn)自己的職業(yè)理想,收獲屬于自己的輝煌成功與無上榮耀。那時的我,定會回首這段在低谷中徘徊的時光,心懷感恩與慶幸,因為它如同一座熔爐,讓我歷經錘煉,學會了成長與蛻變,讓我在風雨的洗禮之后,有幸目睹那無比絢爛的彩虹橫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