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愛心】那年的陰雨(散文)
雨,洗刷了整個村莊,十多天的陰雨,把莊前屋后的塵埃沖洗得一干二凈,連樹上的葉子,都被雨水沖刷得綠里透黃,那剛打過不久的水泥路面,也被雨水沖得光亮光亮的,房頂上瓦片那青青嫩苔,在風雨中顯得更加奪目好看。
掐指一算,一場雨下了半個多月了,半個多月,雖然談不上房倒墻塌,但家家戶戶要燒的柴火都沒有了,大多數(shù)人把一天三頓飯沓做兩頓,人們在慌亂中過著日子,誰也不知道這該死的天什么時候放晴。
拴娃家日子更是提起褲子找不到腰,雖然說靠國家政策解決了溫飽問題,但還是困難重重,前不久村組層層申報,把他納入低保,他雖然不懂低保是什么,但總感覺這是國家對貧苦村民的一項惠民政策。
拴娃他姓強,年輕時可是個能干的小伙子,在農(nóng)活方面,撒籽揚場摞摞子,天下雨了打磨子。把屋里打理得頭頭是道,豇豆一行茄子一行,人都佩服他,說他是頭頂一拍,腳心都動彈的靈醒人。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年拴娃父親害了個怪病,全身浮腫發(fā)黃,身上起了紅痘痘,在縣上治療幾個月后,就去世了。
不久,拴娃在一次建校中,不慎從架上摔下,雖經(jīng)幾個月治療,但腿落下殘疾,拴娃媽還長期患肺氣腫、氣管炎,這對已有兩個孩子的拴娃無疑是雪上加霜。
五大三粗的他,那濃濃的眉毛,炯炯有神的雙眼,似乎突然間蔫了,也缺少那靈氣了,他話也好像少了,五口之家,頂梁柱一歪,家庭頓時陷入了困境。
秋天的雨,好像篩子篩過的一樣,瀝瀝的細雨,如詩如文,柔而有序,有聲或無聲地打落在村莊的院落,敲打著秋天的樹枝,敲打著秋天的樹葉,如夢如醉。秋雨浸濕了院落的妝容,淋濕了院中間那核桃樹的枝條,片片葉子隨風蕩漾,好像給人們訴說著大自然的故事。樹上一對叫不上名字的鳥兒,也在秋雨中歡快地叫著,給秋天帶來了些許快樂。
拴娃母親在門外撿柴中,在水泥路面上滑了一跤,送到醫(yī)院一查,右腿臏骨骨折。
這位強壯的大漢流淚了,他傷心地哭了,“真是屋漏偏遇連陰雨,船破又遇打頭風。”
又要住院治療,他來時拿的二百元錢,真是杯水車薪,剎那間他沒有了主意。
不一會兒,妻子來了,同來的還有村書記和工作隊隊長,他們帶來了一千元。
拴娃驚呆了,他接過這一沓錢,感覺這不是錢,這是情,這是意,這是黨的好政策,他再次陷入激動和感慨之中,這些對他這個只上過初中的人來說,真是用語言無法表達。
那是母親住院的第一晚上,剛做過手術(shù)的母親,腿上打著鋼針,疼痛不已,拴娃他疼母親,一輩子也不知受了多少苦,為維持這個家,吃不飽,穿不暖,忍饑挨餓。
病房里躺得都是骨科病員,四張床上,四個病號,有兩個陪護的晚上回去了,六個人都躺在床上,各想著自己的心事,有些唉聲嘆氣,有些自言自語,有些發(fā)著牢騷。
拴娃打開窗戶,他思緒萬千,向窗外望去,大街上燈火通明,雨還在下著,夜色中看不清是小雨還是中雨,透過蒙蒙朧朧的雨,不遠處的歌聲響徹云霄,一首首悅耳動聽的“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和“陜西是個好地方”隱隱約約傳來,給漆黑的夜晚帶來了一種祥和歡樂的氣氛。街道上車水馬龍,一輛輛車急速地穿過一條條馬路,風馳電掣在風雨中,路上三三兩兩的人流,打著雨傘,行走在大街上,各奔東西。
一陣冷風襲來,拴娃馬上關(guān)上了窗戶。
他回頭看看病床上的母親,勾起了他的思緒?!包h的政策好,政府好?!彼匝宰哉Z的不知說過多少遍,連他也記不清了。
那年危房改造,又是村上考察、拍照,上下協(xié)調(diào),幫他推倒快要倒塌的房子,蓋起了三間半平房和小兩間廚房,使他徹底解決了住房的后顧之憂。
反過來來說,這陰雨看起來是壞事,也是好事,是國家給他實實在在做了一鍋好飯。
他記得父親對他說過兩次的陰雨天氣,至今記憶猶新。
第一次是剛解放不久,人們生活還十分困難,糠菜也混不飽肚子,那年下了四十多天陰雨,就那個大村,房屋倒塌就壓死了十多個人,幸好我一家在半山腰的幾個窯洞里住著,雖然沒有吃的,但逃過了生死一劫。
第二次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又是陰雨綿綿幾十天,從記憶中搜索,大約也下了四十多天,據(jù)說是解放以來下的時間最長的雨,山川溝壑流水不斷,人們開玩笑地說雨從地這邊都下到地那邊了。又加之地震,人們把棚搭在外面。那時我也長成半大小伙了,也知道什么了。那陰雨沒完沒了地下著,時大時小,不分白天黑夜,那黑沉沉的烏云,好像一個篩子,把天空罩了個嚴嚴實實,近一個多月,人們沒有見到陽光。
秋季是一年四季最宜人的季節(jié),也是一個豐收的季節(jié),五谷雜糧在秋季收獲,滿載而歸,美麗多彩的美景常常令人陶醉,一幅幅多彩多藝的豐收圖畫也誕生了,農(nóng)人滿面春風,采摘著豐收的果實,盡管天不作美,但該收的還要趕快收回來,哪怕?lián)p失,也要降到最低限度。
又是一個陰雨的年份,那天我一骨碌爬起來,盼望著陰云退去,燦爛的陽光普照大地,誰知打開門一看,天還是昨天的天,院子還是昨天的院子,雨還是昨天的雨,我的心也像這天氣一樣,陰沉沉的,像發(fā)霉了一樣,我的臉瞬間也好像綠了。
再回頭看看那掛在房子的衣服,洗了一個星期了,還濕漉漉的,我又一次想到,這鬼天氣到那一天才能放晴,到那一天才會云消霧散,那時我也真正的解放了。
那年那月,農(nóng)人的麥子種得遲了,遲的厲害了。誰有辦法呢?有句諺語:“隔月種,同月收。”
陰雨,往往在秋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多事之秋。
拴娃的一家,在坎坎坷坷中度過,雨過天晴,生活好起來了,一兒一女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女兒后來又在高中任教,兒子也想不到考上了公務員。
天老爺降下無情劍,農(nóng)人兩眼望斷天。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