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的一天，陽光普照。單位的草坪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小黑狗，嬌小的模樣，一瞥就知道是剛斷完奶的。在風中，它顫抖著身子，蹣跚地向前爬動著，一只小腳還有點瘸——看得出，小小的它有著對多舛命運的抗爭；兩眼淚汪汪的，那充滿絕望和恐懼的目光不忍直視，此刻的陽光對于它仍然是沉沉的黑夜。我們都在談論它活不了多久。
　　 后來一打聽，原來小黑狗是附近的農(nóng)家從兩米多高的圍墻外扔進來的。原因是它愛撕咬物品，加之這戶農(nóng)家拆舊建新房，就落下了被無情拋棄的悲慘命運。好心的兩三個同事一有空，就完餐順手也打點餐食喂它。好在小黑活過來了，還長大了不少，可是瘦筋筋的。
　　 1月3日我值班，一天忙碌下來，我站在窗前眺望夕陽。不知咋的，一過元旦，冬日的夕陽更加讓我陷入沉思和遐想。辦公樓前整個枯黃的草地，在漸漸黯淡的霞光照耀下，讓人深感生命在某種層面停頓了，曾經(jīng)歡快的節(jié)奏在哪里呢？我又用目光搜索著小狗的身影，它遠遠地臥在草叢中，像一張黃紙用墨筆蘸了個小黑點。一剎那，我對生命的真諦有了更深的理解，對那些微小、瘦弱，遠遠低于我們?nèi)祟惖燃壍纳镉辛烁畛恋膽z憫和尊重。
　　 在記憶的海洋里拾貝。我對“生命”的第一次殺戮發(fā)生在青海省西寧市火熱、鐵血的軍營里。在溫暖的日子里，一些房屋的地腳線總會涌動著紅色的潮流，細瞧原來是一群小螞蟻。它們一直是忙忙碌碌的，無論是早上還是下午，抑或是第二天你又瞧見它們。聽小伙伴們七嘴八舌的見地，這種小紅蟻是有害的。具體哪種害、怎樣的壞，小小的我雖然納悶，可仍然用手按、腳踩和木棍敲來糟蹋這些勤勞無比的小生命，因為同行的伙伴們也常常這么冷酷無情?？v然我們這些“小惡棍”有時也投喂些蟲子給它們?？纱丝?，這些“劊子手”的丑惡行徑，針針刺痛了我的神經(jīng)，使我深感不安和愧疚！
　　 第二次認識弱小的生命，我已8歲，在南方的家鄉(xiāng)小城讀小學二年級。一個課間十分鐘，我好奇地跟三五個同學一起擠在一個比較調(diào)皮的同學身旁。他手中的紙盒里面，有一種黑色的、一兩毫米長的小蟲，紛紛趴在樹葉上，扭動著柔軟的身軀，極小的腦袋不時地揚起，仿佛在對我們這一群不速之客的打擾發(fā)著怒氣。開始我覺得這蟲壓根沒什么稀奇，相反有點讓人感到不舒適。幾天下來，圍觀的同學除了我都得到了“賞賜”。在小蟲慢慢長大、漸漸變白的驚奇“蛻變”下，特別是尷尬面對這些同學高興、高傲的神情下，我知道了這是春蠶，是絲綢的偉大造物者。我隨后也接受了那位同學的饋贈，開始了自己的養(yǎng)蠶。
　　 最讓我心動不已的是蠶寶寶變成蠶大寶寶，尤其是吐絲前的兩三天。透明的泛著白光的蟲體，恰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石，驚艷的這還是能蠕動的“活”玉石——真是生命純潔無瑕的一種完美展現(xiàn)。等我學到千古絕唱“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詩句時，更使我喜歡上了這乖巧伶俐的蟲寶寶。一度養(yǎng)蠶是我小學生活里最大的樂趣。我常常帶它們一起去學校，上課也偷偷地精心照顧它們。縱然被老師發(fā)現(xiàn)后，重重挨了批評，被沒收了蠶寶寶，可我總能在課后用保證和淚水又換回這些“小可愛”。
　　 上世紀80年代初，家鄉(xiāng)小城是“城鄉(xiāng)結合”——不大的城區(qū)點綴著塊塊空草地或者田地。夏天在放學回家的小路上，偶然會遇上一只死老鼠，確切地說是一堆蠕動翻滾的蛆蟲。我也是感到惡心，可好奇心更甚。有時自己會停下來瞧一瞧，想弄明白討厭的老鼠怎么會變成惡心的蛆蟲的，朦朦朧朧中閃現(xiàn)著對自然界生存法則的初步思考。那一堆旺盛的扭動，實在是讓人堅持不下來，我懷著有點晦氣上身的感覺，快步離開。再就是上旱廁，又沒有別的選擇。那滿坑白點遍布的景象甚是瘆人；甚至有蛆蟲爬上了鞋面，人又正在如廁不能大幅挪動，糟心之下，只有趕快了事，逃之夭夭?？梢哉f，人人對蛆蟲蠕動的肥碩身軀，惡心至極，極為排斥。后來學了《生物》，知道蛆蟲是自然界的清道夫。再后來，在科普類電視節(jié)目中，又了解到利用蛆蟲食腐肉的特性，開發(fā)出?蛆蟲療法，可避免患者因肢體潰爛而進行截肢手術。更有甚者，有人培養(yǎng)無菌蛆蟲，制作成品質(zhì)好的蛋白食品。真的，生命不是不美，而是我們?nèi)狈σ浑p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
　　 我仍然記得小時候被馬蜂蜇過的痛苦，臉上的淚痕仿佛還沒干。不時有新聞聳人聽聞，某地馬蜂蜇死人。馬蜂，就是個讓人畏懼和生厭的昆蟲。特別是一些人被馬蜂蜇過后，一輩子都無好感于其。哪家屋檐下有了馬蜂窩，唯恐避之不及，接下來就是消防人員對馬蜂的一窩端。對城市的居民來說，馬蜂好似百害而無一益。殊不知，馬蜂是害蟲的天敵，對農(nóng)林生態(tài)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是維護自然生態(tài)的天然“殺蟲劑”。馬蜂成蟲、幼蟲和蜂巢均可入藥。是啊，生命的可愛不應被瑕疵所掩蓋，更不應被我們貼上自以為是的反面標簽。
　　 過去的夜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的燈火通明和人聲鼎沸。小時候我最怕形單影只地走夜路，直到看到家的燈火就在不遠處閃爍，一顆一路上提心吊膽的心終于安穩(wěn)下來了?？捎袀€現(xiàn)象，也是一種心態(tài)我必須陳述一下。就是獨行的自己一看到路燈下紛紛起舞的飛蛾，霎時有點遇到熟人的感覺；死寂的黑夜中有了這生氣，懼怕感頓時就減輕不少。有了它們的陪伴，我鼓起勇氣繼續(xù)趕路。這就是我從小不太討厭飛蛾的原因，也是我從不把飛蛾跟粉蝶做比較的緣故。
　　 夜幕降下來了，冬夜的寒冷中透著嚴峻。沉思中，我認識到生命是多姿多彩的，其作用和意義不一而足，都一一閃耀著璀璨的光芒。我們?nèi)祟悜摲畔鲁梢?，讓每一條生命都盛開如花。對其他生命的漠視和殺戮，就是在扼殺我們?nèi)祟愖约旱拿魈臁?br />　　 又在夜間手機新聞中，刷到有報道南極和北極某某冰山解體崩塌了，那倒塌下的巨大冰塊砸向海面，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這是大自然對我們?nèi)祟愬e誤行為發(fā)出的怒吼和咆哮啊——我的心進一步沉重了：冰山也是有心跳和溫度的，只是我們，至少是現(xiàn)在還沒有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