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煙火】歸巢(散文)
在記憶的幽謐深谷中,有一座小村溫柔地依偎在滾滾長江的臂彎。長江水滔滔不絕,如一條永不停歇的時光紐帶,每一朵浪花的翻卷都似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變遷,編織著村子里的點點滴滴。
小時候,一到夏天的傍晚,整個世界就像被夕陽點燃了一般。我和爺爺總會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下,老槐樹的枝葉密密麻麻,像一把撐開的大傘,把陽光剪成了一片片金色的碎片。爺爺手里拿著一把舊蒲扇,慢悠悠地晃著,那節(jié)奏就像一首古老的童謠,不光趕走了蚊子,還扇出了我童年里最美好的時光。我,震宇,一個好奇心爆棚的小孩,緊緊地挨著爺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空中那些歸巢的鳥兒。它們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然后整齊地鉆進(jìn)村子周圍的樹林里,嘰嘰喳喳地叫著,好像在比賽誰的故事更精彩。
“爺爺,鳥兒們?yōu)樯睹刻於家w回來呀?”我仰著頭,眼睛里閃著好奇的光。
爺爺笑了笑,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頭,說:“因為這兒是它們的家呀,震宇。就像咱們的家,不管你走到哪兒,心里都得記著回來。等你長大了就懂啦?!?br />
那時候的我,雖然不太明白爺爺說的話,但那些歸巢的鳥兒卻在我心里種下了一顆關(guān)于家的種子,讓我感受到一種特別的牽掛。
村子前面的長江,是我和小伙伴們的秘密基地。江邊長滿了蘆葦,風(fēng)一吹,蘆葦葉就沙沙沙地響,像一片綠色的海浪。我們在蘆葦叢里跑來跑去,一會兒捉迷藏,一會兒在淺灘上抓小魚,笑聲把蘆葦叢里的小鳥都驚飛了。長江的水有時候像一面鏡子,把藍(lán)天白云、岸邊的樹和山都倒映在里面;有時候又像發(fā)了脾氣,浪頭一個接著一個,特別嚇人。
有一次,我沿著江邊走得太遠(yuǎn)了,根本沒注意到江水悄悄地漲潮了。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回去的路已經(jīng)被水淹沒了。我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周圍的水越來越多,心里害怕極了,眼淚止不住地流。就在我覺得特別絕望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水里向我走來。是爺爺!他的臉上全是著急的樣子,看到我沒事,他的眼神里一下子就放松了。
“震宇,別怕,爺爺來啦!”爺爺在齊腰深的水里,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過來,把我抱了起來。那一刻,我緊緊地抱著爺爺,聽著他呼呼的喘氣聲,心里又害怕又后悔?;氐郊遥瑺敔敍]有罵我,只是輕輕地跟我說:“震宇,長江很危險,以后可不能一個人亂跑了?!?br />
日子過得很快,我上初中了,學(xué)習(xí)越來越忙,但是每次回到家,只要看到爺爺?shù)男δ?,我就覺得特別放松。爺爺總是會準(zhǔn)備好我最愛吃的點心,認(rèn)真地聽我講學(xué)校里的事情。他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是他的眼神告訴我,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很在乎。
可是,命運卻突然變得很殘酷。初中畢業(yè)那年,爺爺?shù)纳眢w越來越差。我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瘦,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心里特別著急,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每天放學(xué),我都會飛快地跑回家,坐在爺爺?shù)拇策?,跟他講學(xué)校里好玩的事。
有一天,陽光照在爺爺?shù)拇采?,他看起來很虛弱,但還是努力地對我笑了笑。他拉著我的手,聲音很小卻很堅定地說:“震宇,爺爺可能不能再陪你了。但是你要記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要像那些歸巢的鳥兒一樣,永遠(yuǎn)不要忘記回家的路,家永遠(yuǎn)是你的依靠。”我使勁忍著眼淚,拼命地點頭,可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沒過多久,爺爺還是離開了我。那一刻,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黑暗了,心里特別難過。我看著天空中飛過的鳥兒,眼淚不停地流,以后再也沒有爺爺陪我一起看鳥兒歸巢了。
在爺爺走后的日子里,我經(jīng)常一個人去長江邊,看著江水不停地流,想起以前和爺爺在一起的事。院子里的老槐樹還在那里,可是樹下再也沒有爺爺?shù)纳碛傲恕N衣孛靼?,長大就是要在失去中學(xué)會堅強,爺爺給我的愛和教導(dǎo),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去外地讀書。城市里很熱鬧,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但是在我的心里,一直想念著那個安靜的小村子,想念爺爺?shù)臏嘏瘧驯?,想念那些歸巢的鳥兒,還有日夜流淌的長江水。
在學(xué)校里,我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努力學(xué)習(xí),但是學(xué)習(xí)的壓力和生活中的困難常常讓我覺得很累,很迷茫。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爺爺說的話:“不管走多遠(yuǎn),心里總是惦記著家。”家,那個遙遠(yuǎn)的小村子,就像一個溫暖的港灣,讓我在困難的時候又有了勇氣和力量。
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我留在城市里工作。每天都很忙,很少有時間回家。但是每年清明節(jié),我都會回到家鄉(xiāng),去看望爺爺。
站在爺爺?shù)哪骨?,我輕輕地跟他說我這些年的經(jīng)歷,就好像爺爺還在我身邊一樣。微風(fēng)吹過,帶來了熟悉的味道,我好像又看到了小時候和爺爺一起坐在槐樹下的情景。
又到了春天,我回到了家鄉(xiāng)。走進(jìn)村子,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包圍了我。田野里的油菜花金黃金黃的,像一片金色的大海。歸巢的鳥兒在天空中快樂地飛著,它們的叫聲好像在講著過去的故事。
我走到長江邊,江水還是像以前一樣流著??粗矍暗囊磺?,我心里有很多感觸。爺爺雖然走了,但是他的愛就像這長江水一樣,一直在我的生命里流淌。家,就是我永遠(yuǎn)的歸巢,不管我走到哪里,它都在我的心里,永遠(yuǎn)都不會消失。
時間過得真快,現(xiàn)在,每當(dāng)我看到天空中歸巢的鳥兒,或者聽到長江水流動的聲音,就會想起爺爺,想起那個充滿溫暖的小村子。那些回憶,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一直照亮著我往前走,讓我在人生的路上,永遠(yuǎn)都記得家的溫暖和爺爺?shù)膼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