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年了，你怎么還不回家？”正在嘉新市駕駛學校當大車教練的丁偉接到老婆的電話，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從來嘉新市駕校上班兩年了，工資一直沒發(fā)。從三百多公里的小縣城來到這外鄉(xiāng)的駕校上班，只為了八千多塊錢的月薪。原來以為可以每月寄幾千塊錢給家里，但駕校竟然以沒錢發(fā)工資為理由，一拖再拖。駕校發(fā)不了工資，只能借錢給員工生活。沒賺到錢，去年已經(jīng)沒有回家過年了，今年也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舅），不回家過年了。
　　 “我……我不是給你說了嗎？我忙得很，今年春節(jié)期間要加班帶學員練車，不能回家過年了。你和小花跟媽一起過年吧……”丁偉說完，掛了電話。抬頭朝家鄉(xiāng)的方向望去，嘆了一口氣。
　　 “嘆什么氣啊，老?。俊苯套詣訐跣≤嚨膹堒姴恢螘r來到身后，看到正在一邊抽煙一邊嘆氣的丁偉，不解地問。丁偉吐了一口鄉(xiāng)愁氤氳的煙霧，拿出揣著的半盒香煙，抽出一支，遞給張軍，說：“你又不是不曉得，你嫂子又打電話來催我回家了?？墒牵{校兩年的工資沒發(fā)，車費都沒有，我拿什么回家啊？”張軍接過丁偉遞來的香煙，點燃后吸了一口，吐出善解人意的煙霧，看了看丁偉，說：“沒有賺到錢就不回家了嗎？嫂子剛才給我打過電話，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勸你回家?！倍ノ⑽⒁恍Γ铝艘豢跓熿F，說：“你是怕我今年又在你家過年吧？”張軍吐著煙霧，拍著胸脯說：“我是那種吝嗇的人嗎？丁哥。我巴不得你留下來陪我過年，喝酒，多熱鬧??！就像去年一樣。但是，丁哥，嫂子一個人帶孩子照顧伯母，忙里忙外已經(jīng)很辛苦了，就盼著你回家，一家人過一個團圓年，可是你去年沒回家，今年又不打算回家過年，她們會不難過嗎？”丁偉將煙蒂滅熄，拍了拍張軍的肩膀，說：“兄弟，我曉得你是為我著想。但是沒賺到錢，車費錢都沒有，我怎么回去啊？”張軍吸了一口煙，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千塊錢，遞給丁偉，說：“哥，這點錢該夠車費了吧。算我借給你的！收下吧?！闭f完，將錢直接塞進丁偉的衣服口袋里。丁偉嘆了一口氣，看著張軍，慚愧地說：“兄弟，你借給我的錢還少嗎？我寄到家里的錢大部分都是你借給我的。兩年了，沒發(fā)工資，你叫我怎么還??？”
　　 “怎么還？我叔父發(fā)工資給你們后，不就可以還了嗎？誰叫我是他侄兒子呢？”張軍笑了笑。
　　 丁偉不再推辭，轉(zhuǎn)過身，又朝家鄉(xiāng)的方向望去。
　　 兩天后，丁偉同往常一樣，下班了，坐在教練車旁邊吃方便面。手機鈴聲響了?！拔?，楊潔，你又打電話來說這些干什么？我不是反復給你說了嗎？我今年過年要加班帶學員練車，不能回家過年了。我昨天不是發(fā)紅包給你了嗎？你為哪樣還不點紅包呢？你趕緊點紅包吧，我不回家過年了。沒什么事，我掛電話嘍！”丁偉正要準備掛電話，電話里傳來女兒的聲音：“爸，我們不要你的錢，我、媽，還有奶奶，都要你回家過年！你轉(zhuǎn)過身看看，好不好？”丁偉轉(zhuǎn)過身，驚奇地看到妻子楊潔和女兒小花居然就站在他身后！楊潔看著正在吃方便面的丈夫，抹去眼淚，正要解釋。
　　 “我不是給你說過，我要值班，不回家過年了嗎？你怎么帶小花來了?！倍ヘ煿謼顫崱Ｐ』◤囊路诖锾统鲆化B零零散散的舊紙幣，遞給丁偉，說：“爸爸，你不要責怪媽媽，是我央求媽媽來接你跟我們一起回家過來的。我曉得你不能回家過年，不是因為要值班，而是因為沒車費。這是我省下來的兩年的早餐錢，夠買車票回家了吧？”看著女兒稚嫩的小手和凍得紅彤彤的臉蛋，丁偉頓時哽咽，淚崩，激動地看著還在抹眼淚的妻子，問道：“是誰帶你們來這兒的？”
　　 “是我，哥?！睆堒姴恢螘r來到他的身旁，雙手扶著他的雙肩，微微一笑，“嫂子和小花這么遠的路程來接你，還不回家過年嗎，哥？”
　　 丁偉正要回答，手機鈴聲又響了，是母親打來的：“偉兒啊，有錢無錢，都要回家過年啊。一家人團圓比有錢更重要！你快回家過年吧！”
　　 “好的，媽……我們馬上……回家過年！”丁偉流著淚，微笑著回應母親。
　　 帶著妻子楊潔和女兒小花下了大巴車，回到久違的家鄉(xiāng)，丁偉的心掀起了惆悵。雪花飄飄冬韻悠揚，梅花凌寒吐幽香。他放眼望去：喜鵲“家家家”呢喃中飛翔。站在家門口盼兒回家過年的老人，獨自拄著拐杖。滿頭白發(fā)蒼蒼。那是自己的母親，那是自己的老娘！
　　 丁偉擦亮雙眼，快速走到母親身邊，含著淚激動地握著母親的手說：“媽，我回家過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