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獎】小山村里豆腐香(散文)
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當聽到那首熟悉的童謠,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就想起我們家那年磨豆腐的事兒。
記得那是分產到戶的第一年,這一年,不用聽著生長隊的鈴聲上工,各家大人孩子都甩開膀子大干了一年,那一年是個豐收年,風調雨順,顆粒歸倉。那一年很多農戶都殺了年豬,我家不僅殺了年豬,還自己磨了豆腐。
為了磨豆腐,我們全家齊上陣,圍著簸籮挑揀豆子,把顆粒飽滿、沒有蟲眼的豆子挑撿出來,洗干凈,頭天晚上用清水浸泡,第二天豆子泡發(fā)。母親帶領我們推磨,把泡發(fā)的豆子加水放在石磨上推成漿,用一塊白色的布,四角用繩子固定吊起,把磨成的豆?jié){舀入布袋中,濾出豆渣之后將豆?jié){倒進鐵鍋里,大火燒開,中火煮熟,過程中要不停的攪動,以免糊鍋。
父親不停的用勺子攪拌,母親則坐在那兒燒火,本來燒火誰都可以??筛赣H說:火候是糊不糊鍋的關鍵,母親燒火比較有把握。
父親一邊攪動鍋里的豆?jié){,一邊用一個小盆兒,把稱好石膏粉用清水均勻攪拌化開。待豆?jié){降低到甩手熱的溫度(甩手熱:這是一種實驗水溫的笨方法。就是手能放進去但很燙,要立馬抽出來甩甩),把化開的石膏粉倒進豆?jié){中,均勻攪拌后靜置,讓其凝固成豆腐腦。原汁原味的豆腐腦,苦澀中蘊含著豆子的清香。
最后,把一塊白布墊在父親提前做好的木質盒子中,把豆腐腦舀入盒子,白布折過來,在用一塊木板放在白布上,壓上石頭,第二天,白生生的豆腐做好了。
看著這么幾個方方正正白白嫩嫩的豆腐。怎不讓人垂涎欲滴呢?在這之前我們家過年很少吃到豆腐,不定哪年,大姨或者二姨會給我們家送來一塊豆腐一塊肉。母親說:有好幾個年我們家就沒聞到葷腥。
現(xiàn)在好了,好的政策讓我們家又是殺豬,又是磨豆腐。怎不讓人心滿意足呢?豬肉和豆腐,也要給大姨二姨家送去一些。告訴大姨二姨,好日子在后頭呢!
第一次過這樣豐盛的年,我們全家都特別開心,自己做的豆腐,豆香醇厚,口感豐富,細嚼慢咽間,鮮嫩的口感與醇厚的豆香交織,挑逗著味蕾。它的香氣如詩般跳躍在舌尖,仿佛豆子們在口中輕輕起舞。此刻,豆腐仿佛不是豆腐,它早已變成了舌尖上的舞者。
我的母親是個愛分享的人,她把豆腐分了很多小塊,用籃子裝起來,讓我們送給鄰居。崔奶家,董伯家,喬嬸兒家,崔嬸兒家,常嬸兒家。我們的村子不大,一共加上我們家就五個姓氏,十幾戶人家。那年,全村人都吃上了我家磨的豆腐。
尤其是崔奶,母親叫她奶,我們叫她老奶。崔奶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崔奶是后來嫁給崔爺的,所以女兒也不常來往,畢竟是物質匱乏的年代,誰家都不富裕。
因為母親生哥哥時,遲遲生不出來,崔奶來接生,看到這個情況,就回家把僅有的一個雞蛋拿來給母親吃了。崔奶說:雞蛋是“催生子兒”吃了好生孩子。為此,母親感恩崔奶直至去世。
平時,母親只要有點啥好吃的,不讓我們吃,就偷偷的給崔奶送去。我們有時候去崔奶家里玩,崔奶有啥好吃的,也會給拿給我們吃。
記得有一年冬天,下著大雪,崔奶半夜生病,崔爺年齡大了,又下著雪,半夜出去找醫(yī)生不方便。崔爺就來喊我父親幫忙,父親二話沒說,提著馬燈,披著蓑衣沖進了茫茫雪野,我們這離最近的診所要翻過三道山梁。父親連夜請來了醫(yī)生,崔奶的病得到了及時的治療。
之后才聽父親說:那晚,他根本看不到路,雪下的睜不開眼不說,小路早已被雪覆蓋,他是憑著記憶估計著山勢跑到診所的,一路上跌跌撞撞,腳下不停的打滑。后來馬燈也被摔熄滅了,父親摸索到診所,馬燈才又被點上了。
不僅如此,醫(yī)生雪夜不想出診,父親說了很多哀求的話,醫(yī)生被父親的誠意打動,才和父親一起來給崔奶看病的。后來,崔爺只要有自己辦不了的事兒,總是找父親幫忙。我父親雖然老實巴交,但他有一副助人為樂的熱心腸,父親幫助鄰里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崔奶那次生病,本來身體就不好的母親又擔起了照顧崔奶任務,熬藥做飯,直到崔奶病愈。事后,崔奶拉著母親的手說:這次多虧了你和孩子他大(大:父親)。母親說:崔奶,你僅有的一個雞蛋給我吃了,一輩子我也報答不完您的恩情。
我的父親母親就是這樣,對別人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自己做好事卻不求回報。母親的口頭禪是:人敬咱一尺,咱敬人一丈。
今年我家做了豆腐,當然少不了崔奶的。母親給崔奶分了豆腐之后,又特意給崔奶炸了些豆腐干,還給崔奶送了一塊肉,把崔奶感動的眼淚直流。
那年的年過的非常熱鬧,非常富裕。我們村每一家都吃上了我家磨的豆腐,感覺我們的村子里的每個角落,都彌漫著豆腐的香味。
那是我家第一次磨豆腐,也是最后一次磨豆腐。后來,日子一天天好起來,豆腐也成了餐桌上的家常菜。但無論怎么吃,也吃不出當年自家磨的豆腐味兒。
那年的豆腐味兒,直到如今,依然停留在舌尖上,心里,夢里,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