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新】話說春晚(隨筆)
在華夏大地,除夕之夜,萬家燈火通明,春晚宛如一場盛大的文化煙火,準時在千家萬戶的屏幕中綻放。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共同觀看春晚,早已成為一種深入人心的傳統(tǒng)。它是辭舊迎新的特殊儀式,是全球華人共有的精神紐帶,是中華民族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前沿陣地,是時代精神的風向標,更是民族情感的深沉匯聚與溫暖寄托。
然而,每屆春晚落幕之后,關于它的評價與爭論便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各說各話,甚至尖銳對立。要厘清這紛繁復雜的輿論場,首先得明確春晚究竟是什么,又該處于怎樣的位置。
當下,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春晚就是娛樂,娛樂就等于搞笑!對此,我不敢茍同。
春晚絕非單純的娛樂工具,而是一個承載著多重使命的國家級文化藝術殿堂。它肩負著弘揚主流價值觀的重任,宛如一艘堅實的藝術之舟,穩(wěn)穩(wěn)承載著人文思想的洪流,擺渡著大中華禮儀之邦的深厚價值觀念。通過歌舞、小品、相聲、戲曲等豐富多樣的藝術形式,春晚將那些抽象的價值觀具象呈現(xiàn),使之生動鮮活地映入觀眾眼簾。那些為英雄楷模而歌、展現(xiàn)時代奮斗者拼搏身影的節(jié)目,恰似一盞盞明燈,照亮青年逐夢之路,巧妙引導社會風尚,讓正能量在歡聲笑語中絲絲入扣地沁入人心。
春晚是民俗文化傳承的堅固主陣地。在這里,傳統(tǒng)戲曲余音繞梁、民間雜技扣人心弦、年俗故事繪聲繪色,古老技藝如同閃耀的火種,代代相傳于春晚舞臺,堅定守護民族文化的基因密碼,頑強抵御時間的無情侵蝕,確保華夏文明的火種長明不熄。
春晚更是國際文化交流的一扇透亮之窗。當中國舞者與國外藝術家攜手共舞,當民族音樂與世界旋律和諧共鳴,中華文化的獨特魅力便借此向全球鋪展,異域文化精華也得以源源不斷地吸納進來,于世界文化之林精準標注中國坐標。
從本質上講,春晚是中華民族集體情感的深沉匯聚與溫暖寄托?;厥?983年春晚誕生之際,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彼時民眾物質生活逐步改善,對精神家園的渴望逐漸強烈。改革開放與社會進步催生出了春晚,它恰如豐盛年夜飯餐桌上一道別具風味的“精神佳肴”,承載著國人對團圓的珍視。無論身處繁華都市的高樓大廈,還是偏遠鄉(xiāng)村的靜謐小院;無論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為夢想打拼,還是堅守本土眷戀故土,人們都會在除夕之夜圍坐在電視機前,共同沉浸于這份視聽盛宴。借由節(jié)目傳遞出的歡笑、感動與振奮,人們盡情抒發(fā)內心對美好生活的熾熱向往、對家國故土的拳拳眷戀。它仿若一條無形卻堅韌無比的絲線,將分散各地的華夏兒女緊密串聯(lián),精心編織出同根同源的民族認同感。
春晚舞臺從不缺乏娛樂元素,但娛樂絕非春晚的全部。當下一些人誤將春晚單純等同于娛樂,實則大大低估了這一舞臺的厚重意義。娛樂的本質往往傾向于簡單的消遣放松,慣以輕松奪目的方式博人眼球、賺取流量。看看如今某些流量明星在春晚舞臺上的唱跳炫技,看似熱鬧非凡,實則如過眼云煙,空洞無物。表演落幕,觀眾腦海中僅留下那張漂亮臉蛋,心靈深處未起絲毫波瀾,這便是娛樂的淺層表象。
而春晚應是有深度的娛樂場,其節(jié)目既要“好看”,更要“耐看”。像那震撼人心的舞蹈節(jié)目《千手觀音》,聾啞演員們憑借日復一日艱苦卓絕的訓練,用靈動曼妙的舞姿演繹慈悲祥和,不僅給予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更引發(fā)人們對生命堅韌、人性美好的深刻感悟;韓紅深情獻唱的公益歌曲,聲聲呼喚喚起大眾對弱勢群體的關切目光,激發(fā)內心潛藏的善意與沉甸甸的社會責任感。這類節(jié)目超脫娛樂的淺薄,融入人文關懷、社會擔當,才是春晚該有的娛樂高度,方能真正契合春晚的精神內核。
春晚不能沒有笑聲,笑聲堪稱除夕夜的靈魂調味劑,更是連接真善美的溫情情感橋梁。那些經典小品相聲帶來的歡聲笑語,至今仍回蕩在記憶長廊。趙本山的“白云黑土”系列,操著幽默詼諧的東北方言,將農村生活的質樸與趣味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家長里短中滿是生活智慧,成為人們年后反復回味的談資。在令人捧腹大笑之際,夫妻間相濡以沫的真情、鄰里間互幫互助的善意,還有對生活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如絲絲暖流,緩緩淌出,這便是隱匿于笑聲背后的人性光輝。馮鞏那一句標志性的“我想死你們了”,瞬間便能點燃觀眾熱情,簡單問候背后是喜劇人年復一年的執(zhí)著堅守,他們精心打磨的包袱,恰似驅散一年疲憊的清風,為親情相伴的夜晚增添融融暖意。這笑聲,有力助推團聚氛圍,化身情感交流的順滑潤滑劑,讓天南海北的家庭在同一時刻共享歡樂,不斷強化民族共同的節(jié)日記憶。
誠然,春晚需要笑聲,它能營造歡樂祥和的氛圍,助人們放松身心、忘卻煩惱。幽默風趣的小品、相聲及演員精彩演繹,常引觀眾陣陣歡笑,帶來愉悅心情,迅速拉近舞臺與觀眾距離,催生共鳴。但絕不能為笑而笑,片面追求一笑了之。那種“人們一年被教育熏陶了364天,為什么不能讓他們面對春晚笑一天”的論調實不可取。笑有真?zhèn)胃呦轮郑嬲男?,應當源于對生活真諦的洞察,對人間大愛的深切共鳴。假丑惡的笑聲悖逆人性,必遭唾棄,唯有笑與真善美聯(lián)袂,方能在春晚舞臺綻放耀眼光彩,于民族文化中穩(wěn)占一席之地。
所以我們需要辯證地看待笑聲與春晚的關系。笑聲是春晚的重要組成部分,但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如果春晚過度追求低俗、惡搞的笑聲,可能會導致節(jié)目質量的下降,甚至對社會風氣產生不良影響。相反,高質量、有品位的笑聲,能夠在傳遞歡樂的同時,也展現(xiàn)出人性的美好和社會的進步。
再進一步,春晚遠非普通娛樂所能囊括,它深深扎根于深厚的中華文化土壤,是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前沿陣地。傳統(tǒng)戲曲聯(lián)唱中,京劇、越劇、豫劇各展千秋,一招一式、一顰一笑盡顯古韻悠長,助力瀕危戲曲藝術在除夕夜重煥生機,輕盈走進年輕一代視野;融合現(xiàn)代科技與古典美學的創(chuàng)意節(jié)目,全息投影下的古風舞蹈、虛擬現(xiàn)實加持的詩詞吟誦,為古老文化披上時代新衣,實現(xiàn)創(chuàng)新性飛躍發(fā)展。它還是時代精神的風向標,忠實記錄社會變遷軌跡。早年反映農民工進城奮斗的小品,刻畫城市化浪潮下小人物的夢想與掙扎;近年聚焦科技強國主題的節(jié)目,贊頌航天人、科研工作者的拼搏,精準契合時代奮進旋律,強力凝聚民族向心力。2005年春晚中機器人的舞蹈獲得了一致稱贊。
當下,春晚面臨諸多爭議。一方面,觀眾審美日趨多元,年輕群體追逐潮流個性,滿心渴望小眾文化、二次元等新興元素閃耀舞臺;中老年觀眾則鐘情傳統(tǒng),眷戀熟悉的民俗風情、老派表演范式,眾口難調之下,節(jié)目編排難免顧此失彼。另一方面,商業(yè)化沖擊致使創(chuàng)作初心蒙塵,廣告植入生硬唐突、流量導向的選人用人,造成節(jié)目藝術質量下滑,引發(fā)觀眾反感。
要化解爭議,重拾春晚輝煌,必須回歸初心。創(chuàng)作者應扎根生活沃土,用心挖掘平凡人的不凡故事,匠心打造有血有肉的作品;始終秉持藝術至上理念,減少商業(yè)裹挾,為藝術創(chuàng)作留出充裕空間,讓靈感自由馳騁;以開放胸懷擁抱多元,搭建包容舞臺,促進傳統(tǒng)、現(xiàn)代、本土、外來文化和諧共生,憑借藝術的“和而不同”奏響時代最強音。春晚不應只是除夕夜的短暫煙火,而應化作日常的文化滋養(yǎng),絲絲融入民族文化血脈,持續(xù)散發(fā)迷人魅力,讓我們在笑聲中傳承文化、砥礪奮進,邁向新歲新程。
我們反對僵化的說教式的春晚,也反對毫無原則底線追求暴笑、“純娛樂”式的春晚。所幸當下片面追求一笑之者雖然洶洶,但畢竟仍是小眾,而春晚只要注意到面對大眾就奠定了成功的基礎。你可以自由地選擇看與不看春晚,但你不能用自己有限的眼光去定義春晚,強奸民意,矮化所有中國人共同擁有的春晚!春晚需要面對全球龍的傳人,它承載的是民族的希望,是歲月沉淀下的精神瑰寶。愿在每一個除夕,用真情與笑聲,點亮萬家燈火,溫暖中華大地。
2025年1月30日(大年初一)于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