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暖】年味里的時光與親情(散文)
蛇年新春,初五這一天,陽光和煦,輕柔地灑落在窗前,驅(qū)散了冬日幾分寒意。一大早,我正沉浸在慵懶閑適的節(jié)日氛圍中,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是母親打來的。電話那頭,母親輕柔卻又帶著幾分急切:“閨女,你老舅走了之后,咱們好些年沒去你老妗那兒了,也不知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你老妗都八十歲了,趁今天有空,咱們一起去看看她吧。”聽聞母親殷切的話語,我毫不遲疑答應(yīng)了。掛斷電話,我趕緊起來,決定帶著女兒和母親一同前往老舅家。
一路上,母親娓娓道來曾經(jīng)去老舅家的樁樁往事,那些塵封已久的畫面,隨著母親的講述,在我腦海中不斷放映,宛如璀璨星辰,不斷閃耀。
小時候,每逢過年去老舅家拜年,都是我最期盼的事。那時家境并不寬裕,日子過得頗為拮據(jù),但母親總會提前幾日精心籌備。她會花費數(shù)小時蒸一個大大的餛飩饃,再細(xì)心挑選兩包用油紙包裹、麻繩捆綁的點心,將它們與餛飩饃一同用干凈的包袱裹好,放入竹籃。這一籃子禮物,滿載著母親滿滿的心意。母親拎著竹籃,帶著我和姊妹們踏上前往老舅家的路途,一路上,她眼中滿是對親情相聚的期待,而我則滿心歡喜地憧憬著即將到來的美味與歡樂。
抵達老舅家,老舅滿面笑容地迎出來,那笑容恰似冬日里的暖陽,瞬間驅(qū)散了我們身上的寒意。走進屋內(nèi),桌上早已擺滿了飯菜。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桌上大多是自家種植的酸菜,過年時家里最多也就割兩三斤肉,一桌子菜里,唯一的一盤肉顯得格外珍貴,而我最愛吃的,便是那盤土豆炒肉。土豆充分吸收了肉香,軟糯可口,每一口都令人回味無窮。
飯后,老舅總會給我們回禮。他拿出八個圓饃,四個夾著肉,四個沒有夾。老舅將饃遞給母親,面帶微笑地說:“沒什么好東西,帶回去給孩子們吃吧?!蹦赣H接過饃,滿心感激?;氐郊抑?,父母總是舍不得吃,把饃留給我們姊妹幾個。我們圍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拿起饃,夾肉的饃香氣四溢,沒夾肉的饃麥香濃郁??粗覀兂缘媒蚪蛴形叮改傅哪樕涎笠缰_心的笑容。上學(xué)時,母親會把老舅家回的饃給我?guī)У綄W(xué)校,課間休息時,我咬上一口,幸福感便油然而生,那饃不僅美味可口,更飽含著家人深深的愛意。
老舅家院子角落的那棵林檎樹,是我童年的樂園。每到果實成熟的季節(jié),小巧玲瓏的林檎果掛滿枝頭,紅的黃的相互交織,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宛如一個個小燈籠,十分惹人喜愛。那果子個頭差不多核桃般大小,猶如迷你版的蘋果。無論是過年還是每年收麥之后,去老舅家都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收麥后,夏日陽光熾熱,老舅家院子里的林檎樹也迎來了果實的成熟期。一踏入老舅家的院子,目光便會不由自主地被那棵掛滿果實的林檎樹吸引。我總是迫不及待地跑到樹下,仰起頭,望著那些誘人的果子。老舅見我們饞嘴的模樣,總會笑著催促:“快去吧,挑幾個最紅的摘下來吃?!蔽冶闶帜_并用地爬上樹,摘下一顆最紅的林檎果,輕輕咬上一口,酸甜的汁水瞬間在舌尖散開,清爽的滋味直抵心脾,讓我陶醉其中。老舅看著我們在樹下嬉笑玩耍、大快朵頤,總會在一旁慈愛地叮囑:“慢點兒吃,別摔著了!”那些在林檎樹下嬉笑玩耍的日子,無憂無慮,如今回想起來,依舊如夢般美好。
沉浸在回憶的思緒中,不知不覺間,我們已抵達老舅家所在的村子。當(dāng)車子緩緩?fù)O?,我發(fā)現(xiàn)眼前的景象與記憶中的截然不同。老舅家原先的老屋早已人去樓空,那棵承載著我童年歡樂的林檎樹,也已被歲月的塵埃掩埋。如今,老妗住在兒子的新平房里。新屋雖寬敞明亮,但我的心中卻涌起一絲失落,那個充滿回憶的老屋,只能永遠(yuǎn)停留在我的記憶深處了。
走進屋內(nèi),只見老妗的兒媳婦已經(jīng)精心張羅了滿滿一大桌子飯菜。雞、魚、蝦等各種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擺滿了整個桌子。與小時候相比,如今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餐桌上的食物琳瑯滿目,再也不是當(dāng)年只有一盤肉的寒酸模樣。但我深知,這些變化不僅是物質(zhì)生活的改善,更是時代進步的有力見證。
大家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不斷。老妗如今已八十高齡,卻依舊精神矍鑠,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她顫顫巍巍地從口袋里掏出紅包,挨個遞給孩子們。當(dāng)她將紅包遞到我女兒手中時,我女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興奮地接過紅包,清脆地說道:“謝謝奶奶!”看著女兒那開心的模樣,我的思緒一下子飄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每到過年,我最期待的就是老舅給我發(fā)壓歲錢。老舅總是滿臉慈愛,從那洗得有些發(fā)白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角錢,遞到我手里,然后輕輕摸摸我的頭,笑著說:“拿著,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痹谀莻€時候,五角錢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我緊緊攥著那五角錢,心中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我會在心里盤算著,用這五角錢去買心儀已久的糖果,或是漂亮的小貼紙。那一整天,我都沉浸在這五角錢帶來的快樂之中,逢人便炫耀老舅給我發(fā)的壓歲錢,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此刻,看著老妗給孩子們發(fā)壓歲錢的場景,曾經(jīng)老舅給我發(fā)壓歲錢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雖然時光已悄然流逝,但那份簡單純粹的快樂卻依然清晰如昨。老舅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他的慈愛、他的關(guān)懷,從未因時間的推移而褪色。
母親也坐在一旁,看著這熱鬧的場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老妗一邊給母親夾菜,一邊念叨著:“還記得那年你們來拜年,孩子眼巴巴地盯著那盤肉,現(xiàn)在日子可真是好太多了。要是他舅舅還在,看到這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得多高興?!蹦赣H眼眶微微泛紅,感慨道:“是啊,多虧了時代好,咱們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以前過年能吃頓肉就像過年,現(xiàn)在啥都不缺了??上Ю细鐩]趕上這好時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回憶著過去,談?wù)撝F(xiàn)在,言語間流露出對老舅的深切思念,溫馨的氛圍彌漫在整個屋子。
老舅雖已離去,但他的愛永遠(yuǎn)留存在我們心中,如同冬日里溫暖的炭火,又似黑暗中的明亮燈塔。如今生活越來越好,可我們對親情的渴望從未減少。每一次拜年,都是一次心靈的回歸,讓我深刻明白,親情是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是我們無論走到哪里都無法割舍的牽掛。
我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感慨萬千。曾經(jīng)為了一盤土豆炒肉而欣喜若狂,如今面對滿桌佳肴,卻再也難以找回當(dāng)年那份簡單純粹的快樂。歲月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也改變了我們的容顏,但那份濃濃的親情,卻如同陳釀的美酒,越久越香醇。
母親和老妗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但她們的眼神中卻始終洋溢著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家人的關(guān)懷。她們堅守著這份親情,用愛為我們撐起了一片溫暖的天空。在這個蛇年新春,我要許下一個美好的心愿:愿時間的腳步慢些走,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時刻,用心去感受親情的溫暖。這份親情,恰似一泓清泉,滋潤著我們疲憊的心靈。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fēng)輕拂,帶來了春天的氣息。屋內(nèi),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親情的溫暖彌漫在每一個角落。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充滿歡樂和希望的純真年代。時光無法倒流,但那些美好的記憶將永遠(yuǎn)珍藏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