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娘啊，兒想娘娘想嬌生……
　　 昨天還是晴朗天氣，今天卻是灰云密布且泛著微黃與微紅相間，朔風(fēng)習(xí)習(xí)，我能感覺到天要降雨來雪之勢。在早間打開手機還刷到了老家縣文聯(lián)有文友發(fā)出《初雪》的新詩作。驚悉，干旱了一個冬季的家鄉(xiāng)，在昨天夜里，降下了一場不算小的雨夾雪。無論是在市里安居的君霞姐，還是縣城戰(zhàn)友邵心愿，給出的信息，都確信無疑。在中午和家鄉(xiāng)的老姐話嘮中了解到，這幾天家鄉(xiāng)的氣溫不算太低，沒有感覺到很冷，家中落下的雨夾雪，沒有積雪，莊稼地里的墑情夠用了。
　　 陰云灰暗低沉，飄雪聞訊傳情。今天是巳蛇年正月初三，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是閨女回娘家的日子，在家鄉(xiāng)，也是出嫁閨女回娘家祭奠的日子。早晨，還未起床，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連連。抓起手機看到，是在今年春節(jié)期間，依然堅守崗位的戰(zhàn)友馬濤。他人一貫聰盈仗義，尊重他人，孝順爹娘，我甚喜歡。他說，等大家過罷春節(jié)返回工作崗后，就趕回家鄉(xiāng)陪陪老娘。春節(jié)前，她老娘還強詞力斥地說他，就不要回家了，路遠不方便。其實，我真要回家了，老娘能不高興嗎？他說，我現(xiàn)在還有個老娘叫著，你還有嗎？我語塞，心阻矣。
　　 上午，走在城里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家家、一對對的人家，或說說笑笑的和美、或你你我我的恩愛，和著風(fēng)兒傳來他們回娘家的心語，我的心緊緊地、酸酸的。想爹娘的心緒更濃，也非常羨慕著他們的幸福時刻。
　　 我不是羨慕他們有娘叫著，有家可回。自爹娘先后病逝后，我每次回到家，尤其是老娘仙逝后祭奠她百日的那次，如針扎的心疼，忒緬懷有爹娘皆在的日子、有家回的感覺，緬懷爹娘的心緒，更甚之。如今，再也沒有爹娘叫了，再也沒有爹娘被疼愛了。有一次，和家鄉(xiāng)村子里的一位嫂子說起話來，我說出了回趟老家猶如老閨女回娘家的心境，她直言不諱地說，我還不如老閨女回娘家的感覺。她說，她在每年的年節(jié)和爹娘周年墳之際，都能夠回家看看……大實話，懟的我語塞心阻。也許，這就是在民間傳說的那樣，有爹娘在，家就在，沒有了爹娘，家就沒有了。
　　 我參軍入伍前的日子，幾乎沒有遠離過爹娘。初中時期的每個周日，都能夠和爹娘在一起待上一天一宿。平時上學(xué)，是在離學(xué)校較近的舅舅家。因此，和舅舅、舅母，接下了深厚親情，遺憾的是我舅舅在我結(jié)婚次年的初夏病故，和我姥姥祭日僅相差一天。這些年來，一直緬懷著老舅，珍視著當(dāng)下的舅母。入伍后，才算是真正遠離了爹娘，遠離了家鄉(xiāng)。入伍之前，我連家鄉(xiāng)的縣城也沒有去過。在我輟學(xué)后、入伍前曾出過兩次所謂的“遠門”，也只是因為家中需要抗旱用柴油機澆地，騎自行車到過商水縣某個公社的農(nóng)機站灌過柴油、坐農(nóng)用四輪車到過遂平縣某個公社的收購站賣過棉花，都是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回的情況，路程沒有超過五十里地的情況吧。沒事沒非，從未出過遠門，沒有離開過爹娘。我曾經(jīng)約束我自己，有事外出時，必須征得爹娘同意，否則，會“三天不準出門”給予自罰。
　　 入伍后至爹娘先后病逝前的那二十六年間，每次省親回到家里，只要老娘在能動彈的情況下，她都會提前想著我，做著為我好的一切。將我睡覺的床鋪、被褥收拾的干凈、利索，停停當(dāng)當(dāng)，春夏有春夏的舒坦，秋冬又秋冬的溫馨。一日三餐都有爹娘的精心伺弄，每一時的相聚都有爹娘的分秒珍視。尤其是黑夜里的時間，更是爹娘絕對的珍視。晚上，在我外出需要應(yīng)酬時，無論時間多晚，爹娘都會煎熬地等著我回家后，才能睡下。即使是娘在后來脊背上生褥瘡期間的那些年，疼痛煎熬中的老娘，依舊堅守著盼兒歸來。可以想象，在等我歸家期間，娘的肉體要抗住多少疼痛的次次襲擾，守住多少難耐的糟心思緒，娘的心思是何種之境，我更加敬畏我那病痛中的老娘。
　　 那年，夏天夜晚。我去了初中時期非常親近要好的同學(xué)那里，巧遇他夫妻倆連夜抗旱。我和他夫妻倆一塊兒，邊嘮嗑便澆地，也算是忙乎了一夜，待次日天亮我趕到家后發(fā)現(xiàn)，爹娘也是一整夜沒有睡下。爹娘就一直坐在床的兩頭，一直等著他們的兒子。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也較深刻。也就是從那一次起，我每次省親期間，都盡量地趕早回家，盡量多和爹娘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多一些，尤其是在娘病重的二〇一六年國慶節(jié)期間，我?guī)缀跞旌虻暮湍镌谝黄稹Ｃ恳粫r、每一刻，哪怕是每一分鐘，也不想離開，更不敢離開。因為我爹在病重期間，一直相伴不離左右的老姐，只是到大哥院子里吃飯的十多分鐘里，卻與之訣別。所以，我也怕。怕老娘和我爹情況一樣。
　　 每次省親回家，無論是酷暑還是寒冬，只要是老娘能動情況下，在早晨，在我無覺察情況下，準會和我爹早早起床，開始生火做飯，并且，還全是一些我所喜愛的飯菜。其實，我知道。平時在家的爹娘，皆是一貫的節(jié)儉，炒個菜也皆是節(jié)儉頗多。和兒子在一起的日子里，包括后來的我和二哥倆家庭回到家后，都不再吝嗇，由儉轉(zhuǎn)奢，我常會生出不忍心享用。忒想留下來給爹娘食用，而爹娘依然堅持著他們的初衷。
　　 當(dāng)年，爹娘都還健在，是我們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省親為老爹過生日的那次。在臨近結(jié)束省親的一天早晨，爹娘還是和往常一樣，在我們一家三口無覺察情況下，爹負責(zé)生火，娘負責(zé)趕著為我們炸了那么多的餡餅和油餅。老娘說，她三媳婦喜歡吃餡餅，他孫女喜歡吃她炸的油餅。這幾天就要回城里的家了，多炸些，讓我們一塊兒帶回去。說，在城里吃不到這些東西。我突然想起了，還是在那年春節(jié)，老娘也是炸了那么多的餡餅和油餅。那時候的我女兒還小，什么都不想吃，就喜歡吃她奶奶給她炸的油餅。還有，我妻也說，咱媽炸的餡餅好吃。就這僅僅的一點事兒，被老娘記下了，這次，又炸了那么多。
　　 晚上，和回到家鄉(xiāng)并留宿在老姐家中的二哥話嘮中知悉，家鄉(xiāng)里的天氣，依舊還是較寒冷，老姐還是和老娘在的時候一樣，為他置下了溫暖的床鋪后，還是摸摸床鋪的厚薄，試試被窩里的暖和涼。赫然長姐如母之相！二哥和我就是這一說，又令我想到了首次帶著女兒回家鄉(xiāng)過春節(jié)的那次省親。
　　 家鄉(xiāng)的春節(jié)，一貫還是較寒冷的時節(jié)。每次省親回家，爹娘幾乎不會提前知道。那天吃過晚飯，到過房間后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鋪好了床鋪。不用想，這些，全是老娘所為！肯定是老娘在我們還在廚屋時給弄好的。娘說，家里的條件不比你們在城市里的家，冬天有暖氣，擔(dān)心著我們不適應(yīng)，擔(dān)心她兒媳婦、擔(dān)心她小孫女兒，擔(dān)心凍著了。結(jié)果，下面鋪了四層、上面蓋著三層，盡皆為加厚的。全是老娘用自己家種的棉花做成。盡管這樣，老娘還是一會兒又一會兒的將手伸進被窩里，感應(yīng)著被窩里的暖和涼。話嘮中，老娘還說，這是專為恁三口備下冬天用的棉被。恁二哥二嫂他們?nèi)诨丶伊?，也有他們用的。看到爹娘在用的棉被還是多年前的，妻擔(dān)心地問娘。娘說，他們不冷。其實，我和妻知道，多年前的棉被，其保暖成效肯定會差一些的。我和妻的心，酸酸的。
　　 每次結(jié)束省親返程時，爹娘和大哥大嫂，還有老姐，無論她有多忙，都會趕回家里，一起在大門外朝著我的遠行張望，每次在我走近村口盡頭的拐彎處，回首張望時，他們依舊在深情的向我張望，張望著我離開他們遠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