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煙火】黃昏(小說)
林翰生,生于星城血吸蟲病高發(fā)的湖區(qū),天生身材高大,是旁人眼中標準的好勞動力。1975年,讀書向來頑劣、成績糟糕的他,竟被推薦進入楚河師范學習。后來,人們才知曉背后緣由——當時下放到湖區(qū)“五·七”干校的省組織部門某領導,因患血吸蟲病,曾受到林翰生善良父母的悉心照料。
林翰生雖畢業(yè)于楚河師范學院,卻一天書都沒教過,也沒下鄉(xiāng)鎮(zhèn)工作,而是直接留在星城街道辦事處。他學習不怎么樣,口才卻十分出眾,憑借一副三寸不爛之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他格外注重自我形象,可惜自幼頭上長惡瘡,落下個瘌痢頭,每天出門前都要精心戴好假發(fā),只有發(fā)小和大學同學知曉他這一缺陷。
?他對自己一張在黃昏夕陽下奔跑的照片情有獨鐘,這張照片是他特意請市報著名攝影師老胡在湖區(qū)林場拍攝的。金色的晚霞沐浴著視野開闊的畫畫,棗紅色的水杉如火如荼,一地落葉美侖美奐,充滿無窮詩意,一個側影向著霞光輕盈奔跑。像是晨曦初升又像是落日余輝,總之是看上去朦朦朧朧,極有美感。平時無論是辦公室還是家中,他都將其裝在精美的相框里,放在最顯眼之處。市報、市教育期刊多次用這張照片報道他,就連省教育雜志和《中國教育報》報道星城教育時,這張黃昏照也成了專用圖片。
他在本地工作的十幾名楚河師范學院的同學每每在一起談這張照片,總是一副十分鄙夷的語氣,卻從來不與其交往,因為他們之間都相互瞧不上。
?誰能想到,這個教育門外漢,竟在星城教育局長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這十年間,他表面上兢兢業(yè)業(yè),大力闊斧大張旗鼓推行各種改革,私下里卻在權力的溫床上肆意妄為。他利用職務之便,在學校工程招標、干部任用、教師崗位調動等方面大肆撈取好處。收受賄賂的金額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肥,還長期與十幾位年輕女教師保持不正當關系。
如今到了退休年紀,林翰生心里開始發(fā)慌。他深知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一旦曝光,必將面臨牢獄之災。于是,他盤算著到星城政協(xié)掛個職,想著有了政協(xié)身份,就算日后出事,也能多一層庇護。他找到舅弟朱某,朱某身為星城宣傳部長,這些年沒少幫他遮掩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老弟啊,這個忙你可得幫我。我在教育局長位置上干了這么多年,肯定得罪不少人,現(xiàn)在要退了,就怕有人背后搞鬼。要是能到政協(xié)掛個一官半職,好歹也有個身份護佑,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我?!绷趾采鷿M臉堆笑,殷切地看著朱某。
?朱某皺了皺眉頭,想到這些年姐夫在外“花局長”的名聲,心里為姐姐感到不平??僧吘故亲约航惴?,自己也有不少把柄在他手里,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行吧,我去想想辦法,不過你自己也得小心點,最近風聲太緊。”
林翰生自以為所作所為天衣無縫,卻不知,一雙眼睛早已在暗處盯上了他。于鷹,在星城紀委工作多年,現(xiàn)任星城監(jiān)委會副主任。早年,他與林翰生在市場管理局共過事,對林翰生的為人了如指掌。于鷹的妹妹是市初中英語學科帶頭人,幾所城區(qū)初中都想調她進學校工作,卻一直被這位局長刁難。于鷹不愿向林翰生求情,結果妹妹不僅違心送了禮,還被迫犧牲了自己,事情才得以解決。于鷹得知此事后,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這個衣冠禽獸送進監(jiān)獄。
其實,于鷹早就從各類舉報材料中注意到林翰生的異常行為,省紀委接到舉報信后,單線安排他先行暗中調查。這些年,林翰生行事謹慎,可還是留下不少蛛絲馬跡。于鷹憑借敏銳的洞察力和嚴謹細致的工作態(tài)度,開始在暗中全面收集林翰生違法犯罪的證據。
?于鷹通過在公檢法和審計部門工作的警校同學幫忙,從一些學校工程的招投標文件入手,發(fā)現(xiàn)諸多貓膩。許多中標的企業(yè)資質平平,卻能在眾多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于鷹順著這些線索,找到一些與林翰生有利益往來的企業(yè)老板,經過耐心說服教育和深入調查取證,終于拿到他們行賄的關鍵證據。還有對近十年調進城區(qū)學校的老師進行了廣泛詢問取證。因為民間廣為流傳的林翰生審批價格,據說是林某醉酒后飯桌上公然發(fā)布的:親情價2萬,友情價3萬,市場價5萬。
與此同時,林翰生為順利到政協(xié)掛職,四處活動,宴請各路關系,送錢送禮毫不避諱。他以為有錢就能鋪平道路,就能如愿以償,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于鷹盡收眼底。
教育局副局長邢剛,一直對林翰生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工作中,他多次與林漢生發(fā)生沖突,只因林翰生獨斷專行,不按規(guī)則辦事,根本不把他這個副局長放在眼里。有一次,兩人因為學校建設資金的分配問題發(fā)生激烈爭吵,林翰生甚至還動了手。邢剛被林翰生的霸道氣得渾身發(fā)抖,決定不再忍讓沉默。
邢剛收集了一些林翰生在教育局財務工作中違規(guī)操作的證據,匿名向紀委舉報。然而,每次舉報信都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音。邢剛知道,背后肯定有人搞鬼,猜測是林萬翰生的舅弟朱某在從中作梗,還有林某搭上的省里面的關系。
直到一天,邢剛在網絡上看到一篇曝光林翰生的文章,雖然沒指名道姓,但其中描述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說他。邢剛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決定不再匿名,向省紀委實名舉報林翰生。
憑借對財務工作的熟悉,邢剛將這些年收集的證據整理成冊,直接送到省市紀委。于鷹看到邢剛送來的證據后,心中大喜,這些證據與他之前收集的相互印證,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然而,事情并非一帆風順。朱某得知邢剛實名舉報林翰生后,立刻動用關系,試圖壓下此事。他找到紀委領導,打著維護星城教育系統(tǒng)形象與穩(wěn)定的旗號,要求暫時擱置對林翰生的調查。
于鷹得知朱某的行為后,十分氣憤。他找到主要領導,堅定表示:“這件事絕不能就這么算了,林翰生的違法犯罪證據確鑿,如果因為他有后臺就放過他,那我們紀委的工作還有什么意義?老百姓又會怎么看我們?”
領導權衡再三,最終決定支持于鷹的調查。于鷹帶領調查組,正式對林翰生展開全面調查。面對調查組的詢問,林翰生一開始百般抵賴,拒不承認罪行。當于鷹將一份份鐵證擺在他面前時,他開始歇斯底里地咆哮:“報復!報復!全都是捏造!”
最終,林翰生和朱某都被雙規(guī),接受組織審查。林翰生交代了收受賄賂、違規(guī)操作學校工程、為親屬謀取私利等一系列違法犯罪事實。隨著調查深入,朱某也被牽扯進來。原來,朱某不僅在林翰生的升職和工作中提供幫助,還與他一起參與利益輸送活動。
由于案件涉及人員眾多,影響惡劣,為保證司法公正,案件被移交到外省易地檢察院起訴。
法庭上,林翰生一臉灰暗,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最終還是化為泡影。他看著坐在審判現(xiàn)場的局機關坐員,心中翻江倒海。邢剛作為證人出庭作證,看著曾經不可一世的林翰生如今狼狽不堪的樣子,終于吐出了心中的一囗惡氣,正義終究還是回到了正位。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林翰生癱倒在被告席上。他因受賄罪、濫用職權罪等多項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百萬元。朱某也因受賄罪、包庇罪等被判處相應刑罰。
?這場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最終以正義的勝利告終。于鷹站在紀委的窗前,看著窗外的城市,心中感慨萬分。他知道,在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道路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他堅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任何違法犯罪行為都將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