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韻】活著(散文)
DeepSeek說,活著才是最大的神跡。
問題是怎樣活?
活著,缺衣少食的活著,粗茶淡飯的活著,衣食無憂的活著,美味佳肴的活著。還有,實現(xiàn)了財務自由,隨心所欲吃喝玩樂的活著……都是活著,并不相同。
一個東北小哥,妻子生病臥床,無奈的他帶著幼兒,雪天里騎車趕送著外賣。一個江南女孩為了給弟弟籌措娶媳婦的20萬的彩禮錢,出賣自己身體給包養(yǎng)她的富商。
梁朝偉為了喂鴿子從香港飛去倫敦……只是去喂鴿子。
倫敦,你去過嗎?我沒有去過。
有一本小說叫《活著》。《活著》中最有名的一句話是:“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人人活著,“活著”都不一樣。人世間,“活”,這一字最難寫。
看著我們小區(qū)里翻垃圾桶撿拾別人丟棄的紙箱什么的,去賣點小錢的,那些老頭老太太。他們或許不缺錢??粗湍坦?,寒風里拉著小拖車,每天清晨挨樓挨戶的,送一瓶瓶鮮羊奶。有人喜歡羊奶這個味。
我呢,比如今天,懶到九點起床,洗漱,遛狗。踅進一家小吃店。菜場旁邊的一家叫“餛飩王”的店,我常來。我點了一份餛飩,一籠小包子?;耸脑?。他家的辣醬很好吃,我喜歡,常是為了這一口醬要了一籠包子。似乎……有“為了那一口醋,而包一頓餃子”的奢侈。餛飩端上了桌,我拿起手機給夫人打了個電話,說聲“中午不在家吃飯了”。黃狗“布丁”很乖,我吃飯,它在我腳下臥著……老板是個浙江人,夫妻倆開店,春節(jié)關了店,小兩口回老家過年去了,這兩天剛開門。天熱那會兒,見過老板的兒子放暑假在店打工。
你可能會說,一個人一個活法。不是?;罘?,你沒得選擇。
你可能會說,人生就是這樣,不需要太多的糾結(jié),只需要一杯咖啡,一個安靜的角落,喝杯咖啡,聊聊人生……
不錯,但是,你得既有錢又有閑,才行。才能喝著咖啡聊聊人生。
你知道嗎?演員葉璇在節(jié)目《見字如面》第四季做過一篇演講,只是讀了一封信,這封信的名字叫“我奮斗了十八年,才能和你一起喝咖啡”。這封信是一個叫麥子的網(wǎng)友寫給白領們的一封信。
這世上,有“小鎮(zhèn)做題家”們,為“知識改變命運”,頭懸梁錐刺股,苦讀的痛楚。有“脫不下長衫”,朝九晚五后,失業(yè)白領們落魄的心酸。說什么“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人一出生就在羅馬,你卻在深一腳淺一腳的風雨兼程往羅馬趕。腳痛不痛,路遠不遠,只有你自己知道。
背負著命運的詛咒,你只能佝僂著身軀,為活著而活著。我不關心烏克蘭,我不關心DeepSeek,也不會去關心2025年2月28日的什么七星連珠。我只關心今天的菜價,和那餛飩店的那碟醬。我在為活著而活著。
司馬遷“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fā)背沾衣也!”是一種忍辱負重的活。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是,但愿長醉不復醒的活。蘇東坡“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活。
嵇康的一曲《廣陵散》,譚嗣同的一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彼麄兯懒?,他們都活過。
我,曾經(jīng)了一世,如今,眼花齒松,睡覺睡不著,吃嘛嘛不香?!拔幢亟昏覠o活著(zhāo下棋的著數(shù)),只憂起死欠神醫(yī)。一局殘棋千點雨,綠萍池上暮方還?!卑惨莸鼗钪业娜松@盤棋還沒有下完,還是要走下去。
不去在乎“誰言有策堪經(jīng)世,自是無錢可買山?!蔽蚁蛲幕睿峭蹙S的那句“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和“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或像宋之詩人武衍那樣:獨坐枕邊,散著殘余的醉意,西窗上的月光慘淡而半明半暗。夢中,燕子飛了回來,但簾幕還未卷起。隨著楝花的風信,拂曉,襲來輕輕的寒意……苦楝花,細微,淡紫色,始于暮春,收梢于初夏?!痘ㄧR》上說:“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風,梅花為首,楝花為終?!遍ㄖx盡,花信風止,便是綠肥紅瘦的夏天了。
“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風。”各是各的命數(shù),到了我的這個歲數(shù),這個“向往”也只能是在枕邊、燈下、案頭的書里了。
即便如此,我,“今天還在,打算喝一點酒,去風里轉(zhuǎn)轉(zhuǎn)?!被蛘?,像詩人余秀華那樣,寫我的《活著》。
2025。02。22。書于浐灞竹影廊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