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在】另類的保護(hù)(隨筆)
小時候,我們?nèi)遥ǔ藡寢專┯幸粋€共同的心愿:希望媽媽能夠賢惠一些。為此,爸爸專門找了一本姓名學(xué)的書,外加一本字典,研究了好長一段時間,給媽媽起了一個小名:湘賢。爸爸對媽媽的期望不言而喻。
可是,盡管被起了個這么好聽的小名,媽媽還是一點兒都不賢惠。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爸爸媽媽打架基本上都是因為刷鍋。媽媽講究先禮后兵,他們兩個先友好地猜枚(也叫劃拳),誰輸了誰刷。結(jié)果,爸爸常常是輸了還不刷,媽媽便開始吵,吵著吵著兩個人就打了起來。他們兩個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打得也不兇。我和哥哥早已習(xí)以為常,沒有絲毫怕意,最多微微一笑。有時候,我都睡一覺了,發(fā)現(xiàn)兩個人還在打。打完了又重新猜枚,重新吵,重新打……我始終不知道鍋到底是誰刷的?
后來,爸爸出去打工了,只在過年的時候回來一趟,我原以為兩個人不打架了,誰知還打架。媽媽認(rèn)為自己操持一年家務(wù)了,該放個假讓爸爸刷刷鍋。爸爸認(rèn)為自己干一年活了,該好好休息休息讓媽媽刷鍋。兩個人不刷鍋的理由都很充分,只能友好地猜枚,接著吵架,打架……
爸爸媽媽就像一對活寶一樣,隨時隨地都可以吵起來,打起來。有一次,兩個人一起去買衣服。媽媽看中了一件衣服,在跟賣衣服的老板娘討價還價,爸爸在一邊嘟嘟囔囔著表示抗議。媽媽一言不合便跟爸爸吵起來了,越吵越兇越吵越兇,眼看著快要打起來了。旁邊的老板娘沒見過這種陣勢,嚇得匆忙拉起媽媽說:“大姐呀,我看你倆吵成那樣,這衣服就照你說的那個價格賣給你吧,你倆別吵了。”爸爸媽媽的吵架聲由高變低,最后爸爸投降。盡管如此,他們每次買衣服還愛一同前往,吵一架,衣服照買。
所以,我一度分不清到底是媽媽不賢惠還是爸爸太懦弱?
記得有一次,我和大伯鬧別扭。大伯氣勢洶洶地沖到我家來,想要動手打我。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媽媽立馬甩下手中的活兒,一個箭步擋在我面前。大伯的囂張勁頓時沒了,只能吵吵著回去了。
從此,大伯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擺長輩架式了,每次都以禮相待。也在那時,我明白了有一種人欺軟怕硬。我再也不嫌棄媽媽不賢惠了。媽媽的不賢惠是對我和整個家庭的另類保護(hù)。
我上初中時,有一次放學(xué),我和鄰居大我兩歲的小姐姐在村口發(fā)現(xiàn)一只可愛的小貓咪,甚是喜歡。那時候,村里的貓咪是稀有動物,大家都很少見過。鄰居小姐姐提出把貓逮回去玩,我知道自己的能力逮不住,只能在一邊看著鄰居小姐姐逮。鄰居小姐姐估計是怕人看到,提出把貓放在我的書包里。我傻呵呵地同意了?;厝サ臅r候,我知道自己沒出什么力,只是提供了書包,也不好意思去爭奪什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愛的小貓咪被帶回鄰居家。
過了沒多久,鄰村的老婦人不知怎么地就找到她家了。一路罵罵咧咧地說什么什么偷她家的貓了。她和她媽媽嚇得不敢作聲。只聽周圍的鄰居在一邊解勸著:“一個小姑娘家,你罵那么難聽干什么?”老婦人絲毫不減心中的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的一輩子積攢的臟話都用在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女孩身上。我知道她不止是在罵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她是在借機向一個可憐的弱者傾泄生活中的種種壓抑。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見識到人性的丑惡,如此可憎,可恨!
我嚇得躲在房間里,恨自己不能保護(hù)好自己的好朋友,恨自己不能替好朋友分擔(dān)一點眼前的苦難。我也只一個孩子呀,我若挺身而出,那些污言穢語便一起落在我的身上,是我小小年紀(jì)不能承受的重量。媽媽的火爆脾氣上來,一次一次地詢問我到底逮貓了沒,若是逮了,便揚言要出去擊一擊那老婦人的囂張氣焰。
我低低地說:“我那笨拙勁兒能逮住什么?她只是把貓放在我的書包里?!?br />
那個時候,我覺得媽媽是偉大的,我一度嫌棄的不賢惠媽媽再次給了幼小的我另類的保護(hù)。
如今,我也學(xué)著媽媽的樣子保護(hù)著自己的孩子。不論孩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樣的事情,我都應(yīng)該最大限度地保護(hù)好自己的孩子。孩子信任我,依賴我,我就應(yīng)該成為孩子最堅強的依靠。當(dāng)然了,我也應(yīng)該教育孩子知對錯,明事非。
這些年,媽媽力排眾議幫扶我和寶寶,大力支持我寫作。雖然爸爸媽媽還愛打打鬧鬧,但早已沒了年輕時的那股韌勁,他們誰也離不開誰,更多的是互相關(guān)心和謙讓。刷鍋的事情還是交由心胸寬廣的爸爸來完成吧。他們買衣服時還愛一同前往,爸爸還愛在一邊嘟嘟囔囔,只要媽媽腳一頓,眼一瞪,爸爸立馬就不作聲了。
我們都知道媽媽的不賢惠是對我們的另類保護(hù)。
曾經(jīng)我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在我放下情執(zhí),決定狐獨終老的時候給我精心安排一個情劫,讓我顏面掃地?我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捉弄我,把我當(dāng)小可愛耍?走著走著,我明白了,上天是不想讓我因為婚姻的不幸就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放棄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幸福的追求。
流過多少淚,我終于明白上天是在對我實施另類的保護(hù)。當(dāng)我懂得放手的時候,便是面向新生活的開始。不執(zhí)著于每一段幻想,隨時隨地拿得起放得下,我永遠(yuǎn)做自己情感世界里的主人,不苛待自己,亦不強求任何人。
當(dāng)婚姻陷入危機的時候,我恨不得將一紙結(jié)婚證千刀萬剮,我恨不得立馬跟那個家庭脫離一切干系。一紙結(jié)婚證讓我陷入崩潰抑郁的邊緣,連自己都渡不了,如何渡盡眾生?
理智告訴我,不到萬不得已,就該給孩子一個貌似完整的家,哪怕他還能給孩子買買早餐,給家里修修水電。反正,自己又沒到再婚的時候,何必跟一張紙較勁?跟一個孩子較勁?
如今,一紙結(jié)婚證對我也是一種另類的保護(hù),有了結(jié)婚證我就不會被說媒的朋友打擾了。余生,我再也不要跟媒人打交道了,什么事情牽扯到了利益都會演變成身不由己的事情。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人生這條路,走著走著,我便釋然了。所有我曾經(jīng)嫌棄的種種都演變成對我的另類保護(hù),保護(hù)我不受外界負(fù)能量的侵蝕。
生活沒有十全十美,但我們試著接受一切不如意,便會窺探到一切不如意背后的玄機,那是一種另類的保護(hù)。
哪怕有一天,我渡盡眾生亦渡不了我自己,我還是會堅持渡下去。只要我肯渡,便是對自己的另類保護(hù)。我便永遠(yuǎn)不會再受到任何負(fù)能量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