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希望】又見到你了(江山散文)
今日,節(jié)氣“驚蟄”剛過,正是農(nóng)歷二月初六。
一場春雨過后,天氣格外晴朗。萬物被春雨沖刷得一塵不染,就連門前路燈上的塵土,也被雨水淋出了嶄新的色澤。田野里的麥苗,宛如一塊綠色的地毯;門前塄邊的迎春花,也悄悄露出了花蕾。
年后,我因常待在縣上,已有二十多天沒見老張哥了,心里著實想念。
人們常說:“陜西地方邪,說誰誰就來?!边@話一點不假。我從縣上回到鎮(zhèn)上,在超市門口,竟碰上了老張哥。只見他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滿了各種蔬菜。透過透明的袋子往里瞧,有紅蘿卜、豆腐、洋芋,還有其它的。
我看著他,半開玩笑地問:“又買特價菜啦?”他笑了笑。我接過他手里的小票一看,除了豆腐,其余全是特價菜。就這么不大的兩塑料袋菜,小票上的價格是6.38元,這票還打得精確到角和分。
之前我寫過一篇散文,名叫《一位買特價菜的老人》。沒想到這篇文章反響熱烈,在如今閱讀量普遍不高的情況下,創(chuàng)下了3489的閱讀量,還有20條留言。文章發(fā)布一年多了,至今仍有人談?wù)摚颊f寫得接地氣、實在、生動形象。而文章的主人公原型,正是老張哥。
“又見到你了!”我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就好像多年未見一樣。我們雙手緊緊相握,聊起天來,用農(nóng)村話說:“拿鐮刀都割不斷?!?br />
超市里人來人往,我把老張往旁邊拉了拉,好給顧客讓開了路。早上十點多,超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進(jìn)進(jìn)出出買東西的人絡(luò)己不絕,大多都是來買菜的。我知道,過年時大家家里的菜大多都吃完了,再加上前幾天下了場雨,現(xiàn)在天晴了,人們都趕著買些菜,畢竟許多人還要忙開春的農(nóng)活呢。
老張認(rèn)識的人真多,時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還有些人趕忙過來握住他的手,問這問那,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我見他認(rèn)識的人比我還多,便說自己也去買點菜,我擇身走了。
老張一聽我要買菜,立刻來了興致。他把買好的菜放在超市旁一個商店門口,拉著我就往超市的蔬菜區(qū)走去。
營業(yè)員看到老張來了,趕忙過來打招呼,詢問還需要什么。老張點點頭,問我想要什么菜。
其實我原本不打算買菜,家里還有一些,而且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我說買菜只是想進(jìn)超市逛逛,讓他去和別人聊天,可他還是一路跟著我。
老張一問,我還真說不上來要買什么菜。
還是老張懂我,他這兒捏捏,那兒看看,不一會兒就裝了一小袋。他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就好像是在給自己買菜。我跟在老張后面,偷偷地笑了。
知我者,老張也。不愧是一輩子的朋友。
菜一一掃碼后,我一看價格是5.56元。老張正要掃碼付錢,我立刻把他推到一旁,趕緊掏出手機(jī)付了錢。老張還說:“客氣啥,我掃你掃都一樣,我平時吃你的還少嗎?你上次給我拿的糖和橘子,現(xiàn)在還有幾個呢?!?br />
我們一前一后走出超市,他把我們倆的菜放在他的三輪車上。我在街上碰到一個熟人,閑聊了一會兒,便騎著摩托車回家了。
路上三三兩兩的人,有的往大街上走,有的買完菜、辦完事兒往回走。路邊不遠(yuǎn)處,有人在果樹地里忙碌著。寬闊的大路上車來人往,給春天增添了無限生機(jī)。
等我到家時,老張已經(jīng)提著給我買的菜在門口等著了。我打開大門,停好摩托車,接過菜一看,品種還挺多。再仔細(xì)瞧瞧,雖說都是特價菜,不太新鮮,但正如老張所說,味道沒啥差別。而且這些菜僅僅是水分少了些,價格也便宜了一半。要是在縣城,這些菜起碼得十多塊錢。
這次我是真服了老張,既能吃到便宜菜,又能幫超市減輕壓力。怪不得有人評價老張:“從小賣蒸饃,啥事都經(jīng)過?!?br />
我從炕頭上找出半盒煙,抽出一支遞給老張,我知道他煙癮大,就算不給別人發(fā)煙,自己一天也得抽一盒。接著我打開燒水壺,給老張燒水沏茶。
說實話,我和老張的關(guān)系,難以用言語形容,也無法用文字完全表達(dá)出來。要是老張有什么意外需要輸血,我肯定毫不猶豫。要是他需要幫忙,哪怕我手頭有再急的活兒,也會二話不說放下就去幫他。
我們邊喝茶邊聊天,聊過年的趣事,探討人生哲理,回憶當(dāng)年的故事。
記得那年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村上平整土地。那時我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在一次拉土?xí)r,我突然看到崖上有土塊掉落,而老張還沒察覺。我猛地把他和架子車推向一邊,可自己卻沒來得及跑開,土塊砸斷了我的右腿。我在醫(yī)院住了十天,打了石膏,休養(yǎng)了三個月。在醫(yī)院時,老張一直照顧我;出院后,他也三天兩頭來我家。他常對人說,要不是我把他推開,他早就被埋在土里沒命了,還說他這條命是我給的。
我總是說:“這是應(yīng)該的,換做誰都會這么做。”別人都說我們是生死之交。
幾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坎坎坷坷過去了,我父親在我門前栽的土槐樹都快抱不住了,那棵皂角樹也有五六把粗了。我們的兒女都已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幾十年來,我們的情誼始終如初。
那年老張的父親突發(fā)急病去世,他家糧食緊張,又沒錢。我拿出自己的積蓄,又向別人借了些錢,一并拿到老張家,幫他安葬了老人。
我們的關(guān)系真的比鐵哥們還鐵,真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覺。
平日里,有了好吃的,你給我,我給他,比親兄弟還親。
那年老張病了,他平時身體壯得像頭牛,突然生病,據(jù)說是肺部的問題,可能是抽煙太兇導(dǎo)致的。他出院后,我特意在大街上給他提了一碗羊肉泡饃,又買了兩個肉夾饃,把他感動得差點落淚。
常言道:“年齡不饒人。”今晚脫下鞋,明天還能不能穿上,都很難說。我們還私下商量好,如果誰先走了,另一個人一定要幫忙妥善安頓后事。
幾個小時不知不覺過去了,墻上的掛表指向了一點。老張起身告辭,我再三挽留。他說老伴已經(jīng)做好了午飯,他還邀我去他家一起吃飯,我婉言謝絕了。
他起身走了,看著他那滿頭白發(fā)、那彎曲腰桿的背影,我不禁陣陣嘆息,老了、老張真的老了。
這次見到他,我的心情格外高興、格外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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