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山】秋天的冷雨(散文)
冷冷的心緒下面,是跳動的寧靜。特別是在今天,這樣一個冷雨瀟瀟的秋天。
我在山腳下,雖然山不高,但走近了就有一種肅穆。山上是茂盛的植物,偶爾會看到幾座孤獨塔,收發(fā)著遠(yuǎn)方與此岸的訊息。現(xiàn)在,在山下,我些許渺小;在思念中我倍嘗孤單。
冷雨的前奏很短,像極了我此時的心緒,有一種突然來襲的傷悲。常聽說:中秋成熟在秋夜,涼、思和空空的孤寂。所以悲傷成熟在兩顆心中,一杯酒里;兩輪月里,一眼心底。悲哉啊,秋氣。
雨越下越大,仿佛決堤的天河,咸咸的,貯藏了多少七夕瑩瑩淚。此時,路上有了些許歸人,在雨中,急急的趕路。而我看得出那傘下的飄搖的心,在疲倦地呼吸著。多么沉重的思念啊,在這漸近中秋的日子里,這雨,這雨淋濕了我多少祝福,凌亂了我多少思緒。
門外是一條國道,匆匆地在固有的秩序中喘行著。收回一點點眼光,是一條冷冷的鐵路,這段時間沒有冷冷的冷車,也許,泊在彼岸,也許,仍舊徘徊在某一段飄搖。再近一點,是雨中的校園,幾棟建筑里微亮著的節(jié)能的煞白的燈光,而漸晚的路燈卻做著昏黃的指引。我就在那指引下動不了腳步。
此時是傍晚6時過半左右,山上的云籠罩了山頂,卻籠罩不了那一閃一閃的塔上微光,似乎只有這一點還在彼此聯(lián)系著,述說著,拉近著,思念。再晚一點,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想,回去,躺下。
秋天的冷雨,滴滴答答。
躺下,天穹之下,是天的幕,雨的筆,卻寫下一個人的惆悵。清冽的雨絲輕拂面頰,仿佛每一滴都是時間的低吟,喚醒心底沉睡的悲傷。我知道,情的絲線越洗越清晰,越洗越冰涼。我試著想起一點我們的溫?zé)幔蛇h(yuǎn)近之間,不過是曾經(jīng)的一個照面。
周遭的一切,忽然之間被細(xì)雨溫柔地?fù)肀В鷩虧u息,唯余雨聲悠揚而哀婉。這雨,讓我在寧靜中迷惘,在尋覓間遺忘。在遺忘時鞭笞那千瘡百孔的心臟。舉目四望,灰蒙蒙的天際與雨絲交織。幾只歸巢的鳥兒,在雨中護著幼崽。它們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才是孤獨的真實,才是孑然的真義。浩瀚宇宙中也唯有這冷寂的孤單時常讓人共鳴。
腳下的路,反射著昏黃路燈的微光,也反映著我漸漸冰封的心腸。
雨勢漸收,總會天晴。一夜的淅淅瀝瀝之后,天邊,一抹淡淡的星光,如同點點希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想著,希望畢竟是別人的??諝庵袕浡嗤僚c花草的芬芳,那時秋天的韻味,在此刻與我做最后的埋葬。在這一刻,我仿佛與世界達成了一種靈魂的共鳴,昨日之日,心底里不可留而留。
一夜輾轉(zhuǎn),聽雨,又聽心。唯獨聽不見曾經(jīng)。
門口匆忙上課的同學(xué)們在踏著水聲,等過一會兒,就會安靜,在下一個地方響起讀書的聲音。期末,導(dǎo)師畫了重點,那一字一句我也不曾記得。滿腦子里都是我和你的分別。歲月啊不是“隔江看樹色,沿月聽歌聲”的靜美,也不是“人散后,一鉤淡月天如水”的寧靜,像我們,不,像我,如何配得上這樣的情致。我到底是桃花雨下的賊,滿心歡喜地以為偷得一點芬芳,而當(dāng)我離開,我還是一個一枕新涼的偷夢賊。
翻開書是為了合上,合上后卻再難翻開。庾信說“開君一壺酒,細(xì)酌對春風(fēng)”,而我是開君一頁書,潦倒看余生。我聽著下課的鈴聲,看向窗外,不遠(yuǎn)不近處的山間,有你,已是從前。我就是那個被鎖在了從前的賊,歲月騖過,山陵浸遠(yuǎn),我望不過此山。
下床的兄弟叫我,說三樓的食堂有一家新開的店。我看看天,說,下雨了,她好像沒帶傘。
我記得第一次遇見,也是雨天,也是沒帶傘。她就那樣兀自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任額前的發(fā)絲滲著晶瑩的雨珠,沿著臉頰一滴一滴淌下,和著塵土落在濡濕的地面上……我的傘太小,遮不住溢出的心,我知道,遞過去,轉(zhuǎn)身,瀟灑一點??墒枪战堑奈胰滩蛔∵€是靜靜地看著。哪怕雨珠一滴一滴地砸在我滾燙的臉頰,然后跳躍著濺起水花。
大概是天晴了的時候,你帶著傘向我走來。為什么世上總要有歸還?我不知道歲月的痕跡里會如何寫下我們的故事,可是故事總要有個開頭。我接過傘,是我們的開頭還是我們的結(jié)束?這個答案并不在過去而是在馬上的將來。我必須邁出這一步,就像我遞傘的那一步。我真是昏頭的大膽。
我們約定周末陪你去逛街。你去做了頭發(fā)。我等了許久。真討厭那個時候的手機只能玩俄羅斯方塊和推箱子。時間過得很慢,陪伴卻很快。不記得那天還買了什么,只記得我沒說多少話,或者說了很多無足輕重的話??傊?,逛街好像是我們故事的結(jié)局。很多事情止步于此也是好的,只是總會有其他的線頭勾起不同的開始??墒呛芏嗍虏⒉恍枰@么多的開始。一件事開始后再需要的便不是開始。我花了十年才勉強弄明白的道理,最終成為了我成長的代價。
雨總會停下,或者停下也只是為了另一個時間里重新落下。周遭循環(huán),往復(fù)不止。十年前是十年前,十年后是十年后,可十年前到十年后總需要一些莫可名狀的線牽引著,仿佛如果沒有這些,十年前便只是十年前,十年后也只是十年后。我已來到十年后,等那個幫我忘記十年前的人。
人總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