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坐在某民政大廳的一落地窗前的沙發(fā)里，他抬頭仰望著頭頂?shù)乃{天、白云。云卷云舒，視線里無論多么大一團一片的云朵，都會飄走，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住?？粗粗?，不知不覺間他竟念叨了一句：“不知美麗的云朵最終會聚集在哪里呢？”
　　 說好了上午十點民政大廳見面的，昨晚和兄弟江濤喝酒，凌晨三點才睡，今早八點才醒。洗了個澡隨便吃了幾片面包喝了點牛奶，找了套比較喜歡的西裝搭配停當就出了門。到了，才發(fā)現(xiàn)剛過九點。
　　 “又不是約會，我干嘛這么積極？！”程旭自嘲地搖了下頭。
　　 程旭坐的位置雖然距離大廳門口有十幾步遠，但是正對著門口，“很好，出出進進的人可以一目了然?！背绦裥睦锵?。
　　 “為什么不試試呢？”江濤盯著程旭的眼睛。
　　 “不婚。可是你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五年了，不是嗎？”
　　 “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你們是為了誰而結(jié)婚的?！?br />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不是分居式的合同，說不定也會日久生情地過下去呢，是不是？”
　　 “你們兩個算不算奇葩呀？怎么就讓你們兩個不婚族碰到一起了呢？一拍即合的協(xié)議，這算什么呀？原本，我以為你們這幾年雖是假夫妻，但是彼此相互認可，總有一天會愿意真的試試的?，F(xiàn)在雙方老人都沒了，你們也沒有什么心事了，把心收回來，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緣分嗎？”
　　 “出國深造，是她從小的夢想?！?br />　　 "即使如此，那又怎么樣呢？你又不是沒有錢，可以去看她呀。再說，她又不是不回來了?！?br />　　 “大家都不想有什么牽絆?！?br />　　 “如果離婚了，再想碰到一個想法與自己一致的女人，你說可能性有多大？”
　　 ……
　　 江濤是程旭的戰(zhàn)友，河北人，父母離婚后，被奶奶養(yǎng)大。奶奶病故后，他就報名當了兵。與程旭在一起當兵兩年，十分投緣。退伍后，就跟著程旭來了他的A市。兩個人用退伍撫恤金開了一家酒吧，不知道是他們兄弟齊心還是他們都夠勤奮，酒吧開了十余年了，在A市大小酒吧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從最初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到如今的七個人。店面增大了原來的兩倍，收入也翻了好幾番。
　　 程旭在A市人脈比較廣，所以主管外。江濤主管調(diào)酒和店里的日常經(jīng)營，這也是江濤在部隊跟一個調(diào)酒師出身的戰(zhàn)友學的。那兩年部隊不管是聯(lián)誼會還是領(lǐng)導們?nèi)ヒ暡?，江濤和那個調(diào)酒師戰(zhàn)友可是出盡了風頭。這也是這哥倆決定回來開酒吧的原因。不是要跟著程旭回來，部隊領(lǐng)導都找他談過好幾次話希望他留在部隊。江濤人長得帥，調(diào)酒又極其有天分，這些年許多女孩都是奔著江濤來戰(zhàn)友酒吧的。
　　 但是，這兩人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不婚。這些年，酒吧生意興隆，來來往往的男人女人不計其數(shù)。有不少女人撩撥過這哥倆。程旭還交往過幾個，可是江濤一個也沒看上過。曾經(jīng)，程旭摟著兄弟江濤的肩膀調(diào)侃他：“不婚，不等于不可以談戀愛呀?！薄暗任铱瓷显僬f吧?！?br />　　 程旭的老父親近兩年心臟又犯老毛病了，說也奇怪，在他七歲那年程媽意外走了以后，程爸爸的心臟不知為啥竟然好了許多年。誰知近兩年又不行了。老人總是嘮叨程旭：“要不要孩子先不說，你不結(jié)婚，等我去見你媽了，我怎么跟你媽交代??？！”程旭，最怕就是老父唉聲嘆氣地嘮叨?？墒撬幌霝榱诵㈨樌瓊€人就結(jié)婚過日子。有一次他看到一小說，書中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就是協(xié)議領(lǐng)了一張結(jié)婚證，等病重的雙親去世后，立馬就離婚了，這叫合同婚姻。那一刻，程旭希望自己也能有個合同婚姻。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大腦里面一閃而過了一下。
　　 那年，因為與意大利的紅酒生意，程旭出國了，為了照顧程爸的身體，本來這兩年都是江濤出去的，可是江濤老家同父異母的妹妹結(jié)婚，他老爸死活讓他回去送親，這次只好程旭去了。不過還好就一個星期，程旭想：讓店里的單身帥哥小寧天天去看一下老爺子，自己也天天給他打電話，應該問題不大？！其實，程爸按時吃藥，不拎沉東西不干重活，狀態(tài)保持一直不錯。
　　 誰知，程旭剛走第三天，老爺子就住進了醫(yī)院。那天上午（中午后店里才開門營業(yè)），小寧照例去看他。小寧到的時候，院門開著，小寧就喊著“程爸、程爸，我來了哦?！币姏]人搭理，陽臺的門又是大開著的小寧便自己笑著進來了。小寧心里想，老爺子知道自己每天都這個點來的，邊往里走邊想著老爺子是不是又在逗他玩呢？因為老爺子的心態(tài)非常小孩子，總愿意和店里的年輕人逗樂子。所以這些年，戰(zhàn)友酒吧的年輕人，都親切地稱呼老爺子“程爸”。
　　 小寧進屋以前就發(fā)現(xiàn)院子和陽臺門口的地上都灑了多多少少養(yǎng)花的土，他還奇怪呢，平時，老爺子可是個“假干凈”的人，怎么都沒有打掃呢？剛一進屋，小寧就看見那棵近兩米高的發(fā)財樹摔碎了，滿地的碎盆渣子和花土，半盆的土連著發(fā)財樹都歪在廳里。小寧嚇壞了，嘴里喊著“程爸程爸”就開始滿屋子地找。一進臥室，小寧就看見滿地的藥片，程爸手里握著瓶蓋趴在床頭柜前。“媽呀！”小寧到了近前趕緊用手去探查老爺子的鼻吸，還好，還有微弱的氣息。小寧趕緊打120。120急救的醫(yī)生來后立即實施了搶救，等老爺子緩過來了才送進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幸虧暈倒時吃了速效救心丸?！?br />　　 江濤聽說老爺子進了醫(yī)院，馬不停蹄地就趕回來了。程旭雖然擔心害怕，但通過江濤的視頻，看到老爸沒什么事了，就等到所有的合同簽完了才回來。四天后，程旭下了飛機直奔醫(yī)院。
　　 “我們家程旭很孝順的絕對聽我的，閨女，等他回來，你們談談……”剛走到病房門口，程旭就聽到老爸的聲音。
　　 “不是江濤在嗎，怎么又閨女了？看來無大礙了?！背绦裣胫_門徑直走進病房。
　　 兩個病床的病房，很干凈，只是充斥著蘇打水的味道。老爸對病床前坐著的一個年輕姑娘正嘮叨呢。
　　 “在門口就聽見您的聲音了，聲音洪亮看來問題不大了?！背绦襁呅χ叾Y貌地沖姑娘點了一下頭。
　　 “小小啊，這就是我兒子程旭?！背贪挚吹絻鹤踊貋砹?，手指著程旭樂呵呵地沖著那個小小擺手。
　　 “你好！我是路小小。這是我爸。”姑娘邊說邊指著另一張病床上的老爺子。
　　 這時，程旭才看清，還有一個和父親差不多年齡的老爺子正閉著眼睛躺在另一張病床上。
　　 “你好，我叫程旭?！贝蜻^招呼。
　　 “江……”程旭剛開口，就聽程爸繼續(xù)喋喋不休。
　　 "這兩天我跟你路大叔說好了，你和小小先處處……“
　　 程旭本想問江濤哪里去了？老爸的話不但把他的話噎了回去還讓他極其尷尬，好歹他的余光看到人家姑娘仍然一臉的笑。
　　 正在程旭不知道如何接老爸的話時，救星江濤手提兩個暖瓶進來了。
　　 “你可回來了。店里正有事跟你交代呢。”江濤放下暖瓶沖小小笑了笑就拉著程旭出了病房。
　　 “唉，咱這老爸（這些年，江濤一直都如此稱呼程爸）?！苯瓭龘u著頭無奈地笑。
　　 “辛苦了啊兄弟！”程旭拍拍江濤的肩膀。
　　 “說什么呢！”江濤抖掉程旭的手。
　　 程旭把被江濤甩開的手，重新落在江濤的肩膀上拍了拍。因為他心中很是感激，這些年，江濤總是盡心盡力幫忙照顧自己老爸。
　　 “第一天緩過來，咱這老爸就和對面床上的那個路大叔聊上了。又聽說人家老爺子有個閨女沒有對象還和你一般大，可高興壞了，一下子似乎病都好了。第二天看到人家閨女，簡直就像自己閨女似的。那個親啊！這幾天，一抓著人家就嘮叨你。從你小時候到現(xiàn)在，老爺子幾乎說了個遍了?！?br />　　 "哈哈哈哈……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拉著誰只要是個女的都想讓人家成為他的兒媳婦?！?br />　　 “你想過我嗎？一邊還讓我配合他說你的好話，一邊說完還讓我走，生怕我搶了他兒媳婦似的。你說我多尷尬?。　?br />　　 “好了，你終于回來了，我回店里了?！闭f完，江濤如釋重負地走了。
　　 看著江濤走了，程旭徑直去了護士站。
　　 程旭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看到老爸還在那里跟人家姑娘喋喋不休呢。
　　 “程叔叔真逗。這心態(tài)真年輕！”
　　 “程旭啊，這些天，多虧人家小小幫忙照顧我，你啥時候請人家吃飯答謝人家??？”
　　 “沒問題沒問題。等你和路大叔都出了院怎么樣？”
　　 “好好好！明天你路大叔就打完點滴了，后天我和他一起出院吧？！”
　　 雖然不知道對面床的老爺子后天出院的事，可是剛才聽護士說，老爸的確明天拿到最后一個化驗結(jié)果，若沒有什么大的問題，的確后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xù)了。程旭聽著老爸的想法想著護士站給的結(jié)果便點頭答應。
　　 半年后，路小小就和程旭登記了。雖然沒擺大的酒席，但是還是在程旭的酒吧開了一桌。照程爸的話都是自家人，那天晚上，雖然醫(yī)生不允許程爸和路大叔喝酒，但是左喝一口右喝一口，這倆老爺子都喝的有點大?？粗麄兙拖裢瓿闪颂齑蟮囊粋€心愿似的，程旭和路小小卻暗自好笑。
　　 除了，程旭和路小小，只有江濤知道，他們的這個婚姻只是一份“合同”。
　　 兩年后，程爸還是走了。程爸走了兩年，路大叔也走了。就這樣，程旭和路小小的“合同”也結(jié)束了。這不，在路大叔去世一周年后，程旭和路小小按照事先說好的結(jié)束了他們的“合同婚姻”。
　　
　　 “小小”，程旭看著走進大廳門口的女子，輕聲喊了一句。
　　 “不錯哦，很帥！”
　　 “你也很漂亮！”
　　 兩個人都由衷地夸贊著對方。
　　 路小小，是看著程旭在湖藍色的西裝映襯下，顯得非常干練精神。路小小一直覺得，程旭身上有一種，成熟穩(wěn)重大氣的帥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當過兵的原因？
　　 程旭是看著路小小精致的妝容，再配上一件上邊三分之一奶色下邊三分之二湖藍色搭配的小羊絨外套。外套里還時隱時現(xiàn)湖藍的圓領(lǐng)小羊絨衫，下面配了一條奶色的直筒褲，腳蹬一雙同色系的小羊皮靴，一頭大波浪隨著小小走路的動感飄在腦后。程旭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女人極其有穿衣的品味。
　　 “你們想好了？有沒有財產(chǎn)糾紛？”辦離婚的大姐看著這兩個面帶微笑客客氣氣的年輕人。
　　 “沒有?！眱蓚€人幾乎同時回答。程旭和路小小彼此對視笑了笑。
　　 辦離婚的大姐實在忍不住了。
　　 "結(jié)婚不是兒戲，離婚更不是兒戲。人家離婚即使不吵吵也都冷目相對，瞧瞧你倆，不難過、不仇視，還如此友好。再瞧瞧你們倆穿的跟情侶裝似的，我就納悶了，你們是來離婚的嗎？“
　　 “是?！庇质钱惪谕?。
　　 呵呵呵呵，程旭和小小又彼此對視了一下。這次，兩個人禁不住笑出了聲。
　　 “你們兩個真的是演繹了一出手牽手也可以把婚離啊?！?br />　　 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不用再裝成人家的女婿，節(jié)假日還得去“老岳父”家里走走過場了。出差，看店，打烊后，和江濤偶爾喝兩杯。程旭的生活又恢復了一個單身漢的瀟灑。
　　
　　 兩年后，江濤的婚禮上，程旭哭了。三十多年來一個大男人，第二次哭得稀里嘩啦（第一次是程爸去世）。
　　 他為自己的兄弟開心！沒想到，這個千年的鐵樹要嘛不開花，要嘛瞬速開花。
　　 白素素走進江濤的視線的那一刻，江濤有些緊張。不是有些，是非常的緊張。無緣無故的，一點征兆都沒有。
　　 那天剛開門，店里的小伙子們還在做營業(yè)前的準備工作。風風火火走進來一個女孩，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fā)，大大的眼睛，未開口眼睛已經(jīng)笑彎彎了。
　　 “我口渴了，有什么喝的嗎？”女孩沖著吧臺內(nèi)的江濤張口就問。
　　 清脆的一聲，嚇得正在專心看酒水差價的江濤一哆嗦。
　　 江濤立刻調(diào)了一杯：藍色瑪格麗特。很快，女孩的面前就呈現(xiàn)了一片馬爾代夫般湛藍的海洋。
　　 “漂亮！漂亮！”女孩鼓掌。
　　 “等等?！眲傄焓秩ザ吮印＞吐牭浇瓭俺隽藘蓚€字。
　　 很快，江濤重新調(diào)了一大杯果酒。并給女孩搭配了一碟蘇打餅干和一碟新鮮的蔬菜沙拉。
　　 “你口渴了，喝這個吧。”江濤的話很溫柔。
　　 “為什么？可我喜歡藍色的那杯?！迸⒁恢痹诳粗媲暗恼{(diào)酒師，她覺得這個調(diào)酒師很帥，還有些靦腆，甚至有些奇怪。但是，他的話又是那么讓人無法拒絕。
　　 雖然，話是如此說，可是女孩還是很聽話地端起了那杯果酒。一大口下肚，女孩又笑了。甜甜的。女孩用狼吞虎咽的吃喝法解決了面前的沙拉、餅干和果酒。拿起江濤遞過來的紙巾匆匆抹了一下嘴，并問了句那杯藍色的叫什么名字，然后微信付了款就像一陣風一樣飄走了。江濤看著女孩的背影，心里忽然失落了。
　　 兩天后的晚上，正趕上周末。酒吧的客人很多。坐在吧臺內(nèi)的江濤正和站在吧臺外的一位常客寒暄。
　　 “你好！可以給我調(diào)一杯藍色瑪格麗特嗎？”聲音柔軟又清脆。
　　 江濤的耳朵似乎被什么震了一下，他順著聲音尋去，四目相對。江濤又看到了那雙藍色的大眼睛。
　　 “你好小姐，我們老板平時不負責調(diào)酒。我是調(diào)酒師，我為您調(diào)吧?！毙幝牭脚⒌囊螅s緊過來接活。
　　 “沒事，去忙吧。這里有我。”江濤明白小寧的想法，有他在哪里能讓老板親自動手呢。
　　 小寧奇怪的看了老板一眼，又看了女孩一眼。看到女孩眼睛彎彎地看著江濤，才知道自己礙事了，皮皮地伸了一下舌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
　　 給你調(diào)藍色瑪格麗特，是對你的第一印象。你的眼睛是藍色的又大又亮，好美??！所以，我就用龍舌蘭、藍色柑香酒、砂糖、細碎冰和鹽一起調(diào)制。并在杯中抹上了一圈檸檬汁，然后均勻地蘸上鹽，然后再將冰塊和材料倒入果汁機內(nèi)，搖勻倒入杯中。這樣既為你解渴又讓你心情舒暢?？墒?，當聽到你喊出“漂亮”那兩個字時，立即提醒了我。你一進門就喊自己口渴了，問有什么可以喝的?？吹骄瓢沙Ｒ姷摹八{色瑪格麗特”時又特別的興奮，由此可見，你不常去酒吧，或者沒去過酒吧這種地方對吧？”“嗯嗯嗯嗯，那是第一次去呢?！彼厮匦睦锵耄舨皇情|蜜小小一直推薦這家酒吧，讓她好奇的很，她才不來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呢。素素是軍大院長大的孩子，無事要來這種場所，過去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我又用蘋果、梨、草莓、櫻桃、梅子、奇異果等水果壓榨取汁，加入酵母菌發(fā)酵，這時的酒精含量為5-6%至15-16%，如此，既保留了水果獨特的個性和甜味，喝起來也有輕松愉快之感。這樣既解了渴，酒精濃度也不會很高?？茨隳秋L風火火的樣子，我又怕你空腹，因為果酒不能空腹喝的，因此我又為你配了餅干和沙拉?！?br />　　 素素聽著江濤的話好感動，這兩年來，江濤從未說過初次見她時為什么要調(diào)兩杯酒。她也從沒有問過。江濤是個非常溫暖貼心的男人，在相處的過程中，她處處體會到了這一點。她從江濤的懷里仰起頭，撅著小嘴狠狠地在江濤的唇上嘬了一口。
　　
　　
　　
　　 江濤和白素素的婚禮有個閨蜜沒有來，那就是因臺風滯留在意大利的路小小。一個星期后，拖著兩個大行李箱的路小小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友酒吧。白素素興致勃勃地為大家引薦她的這為閨蜜。江濤、程旭哥倆看到這位不速之客都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