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籬】穿過夜看太陽花開(散文)
一
夜幕降臨,阿旺正毫無目的地獨自走在野外。在他的面前,靜靜地躺著一條崎嶇的山路。
此時,障目的夜色下,哪怕是有一只烏鴉的身影能夠在這條路的上空出現(xiàn)一下也好,更不用說別的什么飛鳥,還有那些讓人稀罕的游龍走鳳了。阿旺在心中陡然感覺到一絲凄然,雖然想努力嘗試著微啟心扉,怎奈周遭見到的卻是沒有多少生命氣息的外部世界,今晚連一彎冷月都躲了起來,內心更被無情的冷風吹得“吱吱嘎嘎”地作響,并不自覺地打了三兩下寒顫。
所幸的是——路邊尚有零星的幾朵野花,自顧自地昂著頭,向天而立,給人的感覺,似乎有點孤傲;另有幾株小草呆萌地夾雜其間,一副想與花兒私語的模樣,而野花只是有一搭、無一搭地同它們搭訕著。不過,它們都選擇將自己的根,深扎在這條山路所覆蓋的路邊的黑土里。加上阿旺這個不請自來的人,聽著他的跫音,所有的這一切,算是上蒼在這個沉沉的夜色里對于這條山路是給予的恩賜吧!也許此時,這條山路的內心世界里便多少有了一絲清歡。只是阿旺的心里一直不知道,這條山路將會帶著他去向何方?他用雙眼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這兒前不巴村,后不著店,是一個無聲透黑的小小世界。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只無根的野萍,輾轉浮沉于這個蒼茫的塵世里。這個時候,他是多么地希望——時間能夠像一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黑駒兒,馱著他過隙一般,快速地離開這個沒有一絲煙火氣息的黑色世界。但是終究,希望與現(xiàn)實之間,存在著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彌合的巨大落差。
阿旺想,有些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可能自己會擔負著,獨自承擔,不連累別人,那起碼讓別人也清靜舒服一些。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阿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在前方現(xiàn)出了幾點分散的微光,螢火一般。他使勁地揉了再揉朦朧的雙眼,卻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星光,還是燈光。那幾點微光,逗趣般地,在阿旺的眼前交相輝映著,姿態(tài)是那樣的裊裊娜娜;阿旺甚至欣慰地感覺到,那幾點微光,此刻已然閃耀進了自己的眼眸中,亦在他的心中不停地閃爍著。
此刻的阿旺,想起了小時候,勞累了一天的母親,就著煤油燈的微光,在給父親納著鞋底。他看著燈光下的母親,身形影影綽綽地映在土坯墻上,阿旺分明地感覺到母親的樣子很美。只是沒有讀過幾天書的他,無論怎么搜索干癟的枯腸,也找不出什么像樣的詞兒來形容母親的嬌美。這個時候他的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桃花——就桃花吧!母親就是那三月里的桃花——鄰居狗叔家門前那棵桃樹上的桃花,一朵又一朵的,粉里透著紅,紅里帶著白的……反正母親在阿旺的心中,就是最美的那一朵。
那個時候,由于家里平日里使用的煤油燈早就沒有了燈罩,在某個夜晚里若有一陣微風突兀地襲來,燈芯上閃爍并搖曳著的燈火就有會被吹熄之虞。這時,阿旺就會趕緊用雙手擋住風,護住燈火。
二老雙親現(xiàn)今早已長眠于家鄉(xiāng)的地下了。好在總算有個墓碑,將來要是能夠回到家鄉(xiāng),也方便自己去祭拜他們。就在這個時候,夜色里,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幾聲狗吠,感覺忽遠忽近的,在山谷里回蕩著,將阿旺從對父母及過去的深深懷念當中拉了回來。阿旺不禁哆嗦了一下,似乎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許多。他感覺到此時的自己又累又餓,卻不知道自己現(xiàn)身處何處。
阿旺只能在心里期盼著這黢黑的暗夜能夠快點過去,好早點迎來紅日東升。
二
太陽每天都會高高地掛在天上,用它那火一樣的熱情,照耀著我們這個藍色的星球,塵世間才會地有其靈,物有其華,人有其杰,各放異彩。阿旺以為,太陽與我們每一個世人之間,可以說是每天都朝夕相見,它用光芒將生命的氣息無私地傳遞給了我們。
前一陣子,過年后在家的那段時光,阿旺每天基本上都盡量起得早一點,從村子中間的那條主干道往村子的后面去散步,目的是想好好地看一看家鄉(xiāng)的日出??赡切┤兆永?,自己要么起得稍早點,太陽還沒有來得及出山,走著走著就錯過了較好的“站位”,那日出瞬間的全景沒有能夠像簪花一樣刻進我的心里;要么就是起得稍晚,等出門時,太陽已經躍上地平線,開始在“巡天遙看一千河”了。也有起得正當其時的日子,那一天的早晨,阿旺依例走到村后寬闊的水泥路上,努力地看向東邊的天空,只見天際線下是一帶迤邐起伏的遠山,似有薄霧在其上縈繞升騰。不知道遠山的那邊是不是真的就是天邊?在那天邊之上會不會有讓人觸手可及的星星?也許是白天里它們不愿與太陽爭輝,便請織女用天上的云錦為它們做成了無縫的天衣,躲在天衣里,和地上的人們特別是“星探”們玩著捉迷藏。到了夜晚,它們才泛起溫柔,點亮夜空,照亮著像阿旺這樣的思念著它們的人。不過他相信,太陽昨夜就在那逶迤的遠山那一邊,積攢著勃勃的生機。太陽總歸是要起山的,還是耐心地等待著去欣賞日出東方時的那種人間絕無僅有的美麗吧!
不知道太陽等一下會不會真的是從阿旺看見的那一帶遠山的背后冉冉升起?遠山之上還有著片片的云朵,它們掛在了空中,仰天俯地;云朵們黑里泛著青,而云朵與云朵的縫隙之間,正隱隱地橫向現(xiàn)出了幾縷金光。沒過一會,由于相互挨著的那一片片青云的暫時遮擋,太陽開始露出了一點點,繼而露出了半個頭臉。好不容易想逮住機會來仔細看一看家鄉(xiāng)的日出,卻想不到那些青云是那樣的頑皮,擋在我的視線與太陽之間。那些云彩也由青泛白透紅,像醉了酒的漢子,更像姑娘臉上洇著的緋紅。那一刻,他感覺那多彩的云兒正烘托著太陽漸漸升起,也烘托著太陽外面的世界。這一切的一切,都賦予了想象的云天。在地球上萬千個不同的地方,就有萬千個別樣的太陽升起,人們想象力的異彩紛呈也賦予了太陽從不同的“山上”升起的美景。
三
阿旺有女兒叫雨柔,雨柔今年大四畢業(yè),通過自己網上投遞簡歷、面試,目前已在A市暫時有了一份工作。
說實在的,這幾年的經濟形勢,在許多打工者的心里,認為已呈下滑的趨勢;隨著大學畢業(yè)生人數(shù)的連年增加,許多本科生畢業(yè)即失業(yè),其中不乏一些干脆躺平或啃老的。本來阿旺對孩子初次找工作之事,還是不無擔憂。這一嘛,家庭無家世可言;這二嘛,又沒有親近的,在職場上可以提攜一下雨柔的人;這三嘛……可能身為父母的還沒有總結出來。但在雨柔的心里,一開始可能內心會有點陰翳,只不過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太陽在躍然東升。
就像阿旺遇到太陽,一定是一朵花。阿旺也多么希望這個世界,是花朵組成的,就像他的女兒名字那樣,霏霏的雨,柔柔的花。但他又不希望女兒那么孱弱,多么希望能堅強起來,不要把不順利看成糟糕。
是的,阿旺多么希望雨柔能夠從陰翳中找到那縷光線,也許,陰翳之后的陽光,在她心中更有成色,阿旺只能從這些意象里去想她的未來,當然還可以緩解對她眼前處境的憂慮與希望。
阿旺記得有一首歌曲,歌名叫《半個月亮爬上來》,好像是一首愛情歌曲,他覺得說的不僅僅是愛情。阿旺來了情緒,想套用一下這首歌名,叫做“半個太陽爬上來”,現(xiàn)實生活中,太陽剛起山時,可能會有一點云彩對其半遮半掩,此時的云彩可能是太陽的陪練,但云彩亦有其志,紅日不墜。
在心里,阿旺一直認為太陽其實也是一朵花,它會開在一個積極向上的人的心里。
正所謂太陽花開,艷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