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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山·見證】【丹楓】土地是有名字的:鱉蓋地(散文)


作者:安子川 舉人,4103.8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172發(fā)表時間:2025-05-04 19:59:20
摘要:原創(chuàng)首發(fā)

和人的名字一樣,土地也有屬于自己的名字。
   因每塊土地的形狀大小、所處位置、肥沃貧瘠、距離遠(yuǎn)近不同,名字自然不同,但無論怎樣,土地的名字,既是一種土地與土地之間的區(qū)分,更是一種歷史的沉淀,文化的符合,和感情的寄托。
   故鄉(xiāng)的每一塊土地的名字,就是如此。
   盡管離開老家近四十年,但那一個個熟悉的土地的名字,聽起來依然溫暖可親,就跟熟悉的一個個父老鄉(xiāng)親一樣,閉上眼睛,都能說出他們的前世今生。
   “鱉蓋地”,就是我老家的一塊土地,它在村子的最南端,因地勢較高,呈慢坡狀,且微微凸起,形似鱉蓋,故而得名。
   在我們村的土地里,鱉蓋地最遠(yuǎn)、最貧瘠,真可謂“荒田寂寂無人耕”。因此,從我記事起,生產(chǎn)隊就在這兒安營扎寨,挖井蓋飼養(yǎng)室,讓這兒成了煙火氣旺的“第二村莊”,也成了我們八九歲孩子放學(xué)后愛去的快樂之地。
   一處荒涼缺水的不平整土地,突然人來人往,農(nóng)事活動增多,自然讓人感到新鮮,忍不住想去看看。
   那時,只要一放學(xué),無論是春夏秋三季的任何一天,我們都會提著竹籃,三五成群走向鱉蓋地。說是給豬拔草,實際就是想去散散心,看有沒有新鮮事發(fā)生。尤其是飼養(yǎng)室,可是個熱鬧的地方,不管什么時候去,總能看到兩名飼養(yǎng)員,不是給牲口鍘草,就是給牛圈推土,要不就是給吃草反芻、懷有小牛的老牛刷身上的毛。
   我們?nèi)チ艘院螅皇沁@兒看看,就是那兒摸摸,或抓一把青草喂喂牛,或幫飼養(yǎng)室的大缸里抬幾桶水。時間長了,飼養(yǎng)室那十幾頭清一色的大小黃牛也像認(rèn)識我們,只要我們一到,它們便齊刷刷抬起頭看“哞哞”直叫。
   飼養(yǎng)員是村里的長輩,不是叫爺就是叫伯叫叔,都是五十多歲的人,對我們極好。特別是四爺,讀過書的人,一肚子故事,知道我們愛聽,總是邊干活邊講上幾段。要么是《西游記》,要么是《三國演義》,有時也講笑話,但不論講什么,時間把握得很準(zhǔn)。四爺心里明白,他知道我們都有任務(wù),往往講上兩段,就催我們快去拔草,免得晚上回去沒法交代。我們也很知趣,“咕咚咕咚”舀一瓢涼水喝幾口,便提著竹籃走出飼養(yǎng)室,來到門前的鱉蓋地里。
   鱉蓋地本來就南高北低,且坑坑洼洼,澆起地來極不方便,不是最高處澆不上,就是斜坡處留不住水,況且用人工挖出的水井,根本滿足不了近百畝地的用水量。因此,自我記事時起,鱉蓋地就一年只收一料莊稼,那就是麥子。
   麥子生長期長,對雨水的需求不是過高,只要排水良好,就能生長,且根系扎得深,耐旱耐寒,非常適合在北方種植。
   但收完麥子后的鱉蓋地,卻什么都不能種。即使我們的父輩種了玉米、大豆、高粱之類的秋季作物,且費神費力地日夜忙碌,也很難熬過高溫酷暑,到頭來,也只能落個顆粒無收。既如此,還不如“撂荒”,讓地好好歇一茬,來年再種麥子,一定會地肥苗壯,收獲豐收。
   我們手提竹籃,走進鱉蓋地。如果是初春,沉睡了一個冬天的麥苗就開始返青,而且一天一個樣,天天在長高。倘若遇到一場春雨,麥苗就更像一群久旱逢甘霖的孩子,貪婪地吮吸著上天賜予的瓊漿玉液,瘋了似地往上躥,甚至可以聽到“唰唰”的拔節(jié)聲。這個時候在地里拔草,是最有成就感的,那些夾雜在麥苗中間的刺芥草、打碗花、薺薺菜,也跟著墨綠色的麥苗一起瘋長,又鮮又嫩,又大又胖,用不了個把小時,就可把竹籃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當(dāng)然,在拔豬草時,我們是格外小心的,專踩麥苗與麥苗之間的空隙,從不傷害一株麥苗。這也是兩名飼養(yǎng)員特別喜歡我們的一個主要原因,從另一方面講,拔掉雜草,也非常有利于麥苗的生長與成熟,何樂而不為呢。
   但如果是夏秋,映入眼簾的就是另一番景象。偌大的一片撂荒地,遠(yuǎn)望去,看似綠得扎眼,實則是各種各樣的野草。雖不算茂盛,一個個瘦骨伶仃,卻也綠了整片土地。這個時候拔草,更是方便容易得多。除了裝滿每個人的竹籃外,我們還會把那些米兒毛、爬地草、馬鞭子等豬不吃而牛能吃的草,捆起來抱到飼養(yǎng)室,算是對飼養(yǎng)員善待我們的一種回報。
   那時候,鱉蓋地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再熟悉不過的朋友,幾天不去,心里就癢得難受,仿佛那每一處斜坡、弓背、坑洼以及每一處地邊的每一棵樹,都在眼巴巴地盼著我們和它們一起玩耍。
   記得有一年收麥子期間的“忙假”里,老師帶著村里三十幾名學(xué)生拾麥穗。當(dāng)拾到鱉蓋地時,我就像和最要好的朋友相見,感到特別親切,拾起來比誰都快,比誰都多,不到一個來回的工夫,就拾了滿滿一竹籃,還綁扎一大捆。中間在飼養(yǎng)室旁邊地樹蔭下休息時,老師專門表揚了我,高興得我恨不能跪在地上磕兩個響頭。這都是鱉蓋地的功勞,要不是我對它這么熟悉,知道哪里麥穗多,哪里麥穗少,怎么會被大伙拾得多,更不會得到老師的表揚。鱉蓋地真的太好了,我愛你,鱉蓋地。
   時光荏苒,歲月更迭,不知不覺中,鱉蓋地旁邊地飼養(yǎng)室,隨著集體的解散而變得異常冷清。沒多久,那僅剩不多的一點煙火氣也消散殆盡。房屋被拆除、土地和牲口被分到各家各戶。我家也分到了屬于自己的土地,鱉蓋地就分了不到兩米寬的一溜。而且在改革開放春風(fēng)的吹拂下,家家都選擇種植經(jīng)濟作物,好借這股春風(fēng)先富起來。
   和所有家庭一樣,在這塊只能種一料莊稼的鱉蓋地里,我家也栽上了當(dāng)時盛行的蘋果樹。一年后,我接了父親的班,離開農(nóng)村,啟動了我長達(dá)近四十年的鐵路工作之旅。
   開始幾年,盡管我身在城里,心里卻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家里,牽掛著我那不足二畝地的蘋果園。只要周六一到,我下午就坐車回家,幫父親打理蘋果園,除草施肥,打藥防蟲。若遇到干旱天氣,還要澆水。水源仍是生產(chǎn)隊時挖的那口井,只是能澆到的地方開渠澆,澆不到的高梁處,就只能用水桶挑水澆。幸好蘋果樹不像糧食作物那樣需要的水量大,挑不到一晌功夫,就能讓所有的蘋果樹喝飽喝足,讓掛滿枝頭的蘋果一天天長大,讓整個蘋果園散發(fā)出誘人的果香味。
   每到蘋果成熟前夕,我更是利用一年一度的年休假,天天住在蘋果園,說是看護蘋果,實則想體驗一下寧靜鄉(xiāng)村果園的浪漫生活。
   那時,每家的地頭或地中間,都搭有一間小草房,白天尚且平靜,有在家干家務(wù)的,有在別的地干農(nóng)活的,還有在蘋果園里翻地送土的。但一到晚上,蘋果園可就成了熱鬧的樂園,家家都來人看護蘋果。有的三五人聚集在一家小草房里,說話聊天,交流蘋果長勢,分析市場行情;有的則躺在自己草房的床鋪上,隔空喊話,相互問候;有的還時不時來一句秦腔,讓寧靜的夜空突然一陣震顫,驚得已進入夢鄉(xiāng)的野雞或貓頭鷹,撲棱棱一聲只竄上深藍(lán)色的夜空中去了。
   我躺在自家的草房里,偶爾和他們搭句話,但更多的是聆聽和享受。聆聽他們所講的一個個有趣話題,享受從小就鐘情于這塊土地的另一番夜晚美景。
   后來,隨著市場經(jīng)濟的不斷自我調(diào)整,只適宜于栽植果樹的鱉蓋地,很快被產(chǎn)量更高、效益更好的獼猴桃樹所主導(dǎo),加之國家投資打了機井、橡膠水管鋪到了地里等農(nóng)田水利設(shè)施的進一步完善,澆地再也不用開渠和跳水,就能讓清涼的井水汩汩地流到任何一處。
   分鱉蓋地那陣子,人人都往后躲,生怕分到了這塊地,可誰能想到,四十年后的今天,它卻成了我們村最好的一塊地,出產(chǎn)的獼猴桃比任何一塊土地的產(chǎn)量都高。盡管我家因母親的離世沒有了土地,但我依然為鱉蓋地的這一巨大變化而高興。
   “鱉蓋地”,這個形象而具有特殊意義的名字,就像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見證了世事的變遷,“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即使我離開家鄉(xiāng)的時間再長,但只要一回到它的身邊,我就像又回到了我的童年,回到了與它親密友好的諸多往事。
   “鱉蓋地”,我會用于記住你。
   二○二五年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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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作者圍繞故鄉(xiāng)的“鱉蓋地”展開,通過回憶與之相關(guān)的種種經(jīng)歷,生動展現(xiàn)了土地在不同時期的變化,深刻表達(dá)了對故鄉(xiāng)土地的深厚眷戀與熱愛之情。如“‘鱉蓋地’,我會永遠(yuǎn)記住你”直接抒發(fā)情感,讓讀者深切感受到作者對這片土地的深情。詳細(xì)描述了小時候放學(xué)后去鱉蓋地給豬拔草、聽飼養(yǎng)員講故事、幫飼養(yǎng)室干活等情景,充滿了童真童趣。例如“四爺,讀過書的人,一肚子故事,知道我們愛聽,總是邊干活邊講上幾段。要么是《西游記》,要么是《三國演義》,有時也講笑話”,生動地再現(xiàn)了當(dāng)時的歡樂場景。對鱉蓋地的種植情況進行了細(xì)致描寫,包括種麥子、種蘋果、種獼猴桃等不同階段,展現(xiàn)了土地的變遷和農(nóng)業(yè)發(fā)展,使文章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和時代感。如“麥子生長期長,對雨水的需求不是過高,只要排水良好,就能生長,且根系扎得深,耐旱耐寒,非常適合在北方種植”。 文章以時間為線索,按照童年時期、離開農(nóng)村后、后來等不同階段,依次敘述了鱉蓋地在不同時期的狀況和自己與之相關(guān)的經(jīng)歷,層次分明,條理清晰,讓讀者能夠清晰地了解鱉蓋地的發(fā)展變化過程。作者運用平實、親切的語言進行敘述,仿佛在與讀者拉家常,讓人感覺真實、溫暖。如“那時候,鱉蓋地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再熟悉不過的朋友,幾天不去,心里就癢得難受”,這種質(zhì)樸的表達(dá)更能引起讀者的共鳴。推薦欣賞?!揪庉嫞杭{蘭睿王】【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2505050015】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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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納蘭睿王        2025-05-04 20:00:02
  感謝賜稿丹楓,問好作者,期待繼續(xù)。
2 樓        文友:安子川        2025-05-05 08:46:29
  感謝納蘭老師的辛苦編輯與點評,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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