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正吃著，大寶貝孫子說道：“爺爺，怎么光吃飯不喝酒呀？”
　　 我隨口答道：“爺爺笨，不會喝酒喲?！?br />　　 “不會吧！”大寶叫道：“我爸說，你年輕時喝酒也是很有名氣的。怎么……”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頭，不置可否。
　　 曾經(jīng)，聚會很多，酒也喝得狂傲不羈，弄得腸胃出了點故障，一喝酒就拉稀?？戳瞬簧佟吧襻t(yī)”，無一有靈藥可以妙手回春。近幾年來，我都躲著一幫朋友們了。
　　 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兒媳婦做了一盤紅燒排骨，還添加了兩個家常小炒，一個西紅柿雞蛋湯。平常，我們的飲食清淡，以素為主，這頓晚餐可算是有些豐盛了。飯已端在桌上，就要動筷子吃了。大寶從我的身上竄了出來，一瓶酒舉在我的眼前，說：“爺爺，喝兩杯。我看你到底會不會喝酒！”
　　 我一把奪過酒瓶，想要放回原處。她奶奶說話了：“多大個事喲，孫子叫你喝，你就喝唄，別喝多就是了?！?br />　　 站在一邊的兒媳婦也說：“對嘛，少喝點?！?br />　　 我說：“真的喝？”
　　 “喝！”她們異口同聲。
　　 大寶已經(jīng)將酒瓶的蓋子給擰開了，一只玻璃酒杯也神奇般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順手就將酒倒進了杯子。
　　 我只得說：“少點，少點，別灑了?！?br />　　 琉璃杯雖小，盈盈的一杯酒也是有些漲眼的。大寶看著，滿眼都是期待。
　　 我低下頭去，淺淺地抿了一口，一股久違了的濃香直撲鼻翼，瞬間便迸發(fā)在口腔的深處。我看了一眼酒瓶，是迎駕系列的一個品牌酒，很多年不喝了，那個味兒一點都沒變。一句話，真爽喲！
　　 大寶13歲，二寶6歲。大寶倒酒的技術(shù)不太熟練，卻也可以扎扎實實地完成倒一杯酒的任務(wù)。
　　 每天吃飯，大寶喜歡和我坐在一排，我們幾乎是肩并著肩，腿碰著腿。他給我倒酒，只要停下筷子，動一下胳膊就可以了。二寶喜歡坐在鋼琴凳子上吃飯，鋼琴凳子比圓凳子占地方，只能放在長餐桌的一個橫頭。這個橫頭，正好就是大寶的右手之位，與我就隔著大寶了。
　　 看到大寶給我倒酒，二寶說話了：“爺爺，我也要倒酒！”
　　 “你不行！”大寶說道：“倒酒也是有技術(shù)的，你太小了，倒不了！”
　　 二寶叫道：“怎么不行，我也有技術(shù)！”
　　 奶奶坐在大寶的對面，也是二寶的右手邊，說：“是呀！怎么不行，技術(shù)是可以學(xué)的。”
　　 二寶的頭向奶奶那邊一歪，高興地叫道：“就是！就是！”
　　 我伸手拍了拍大寶的肩膀，說：“大寶、二寶，一人倒一杯。我只能喝三杯，多了，就醉了?！?br />　　 大寶立馬接茬：“我倒兩杯，二寶倒一杯！”
　　 “憑什么？”二寶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一眼奶奶，又看著我，說：“他倒兩杯，我倒一杯？我倒兩杯，他倒一杯！”
　　 奶奶伸出手去，撫一撫二寶額頭上翹起來的那一縷頭發(fā)，吃吃地笑了。
　　 我說：“別爭了。大寶倒一杯半，二寶也倒一杯半。要是我喝順暢了，就喝四杯，一人倒兩杯，怎么樣？”
　　 “好！爺爺，就這么倒！”大寶、二寶，異口同聲。
　　 這時，大寶放下筷子，不吃飯了，就等著給我倒那半酒呢！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差不多也就喝了一杯酒的一大半。然后，習(xí)慣性地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里。大寶看著我的動作，沒有說話。我心里明白，是要我趕緊喝了，他好倒那半杯酒。隨即，我喝干了杯里剩下的酒。大寶早已將酒瓶拿在手上了，酒瓶口一歪，清純的液體便向杯中傾瀉。
　　 我叫道：“夠了！夠了！”說時遲那時快，酒杯滿了，哪里是半杯的量？
　　 大寶放下酒瓶，什么也不說，埋頭吃飯去了。大寶倒酒時，二寶的眼睛也在盯著，看到酒杯滿了，居然沒叫，還笑了，并叫道：“爺爺，哥哥倒兩杯，我也倒兩杯喲！”
　　 奶奶笑得眼都瞇成一條縫了。我說：“那就喝四杯吧！”
　　 我喝完了大寶倒的第二杯酒，第三杯酒便輪到二寶了。二寶的個頭矮了些，位置又遠了點，拿著酒瓶是沒有問題的，倒酒就有點費事了。二寶放下手中的筷子，雙手抱著酒瓶，酒瓶卻不聽使喚，瓶口貼不上酒杯，好不容易貼上了，泄酒的口子依舊超過杯口，酒是倒出來了，沒倒在懷中，都流在桌面上了。我伸過手去，趕緊地抬起瓶口，才沒讓更多的酒浪費了。
　　 大寶不緊不慢地說：“還要倒酒呢，酒杯都夠不著。”
　　 二寶滿臉都是笑，說：“對不起，沒倒好?！闭f著，二寶下了座位，站起身來，抱著酒瓶準備著。我也將酒杯推到他的面前，好讓他倒。他一只手握著酒瓶的頸部，一只手托著酒瓶的后面，酒瓶口對上酒杯口，酒便倒進酒杯里面了。
　　 他倒著，我伸出一根筷子支著瓶口的底部，以防他倒多了。酒杯倒?jié)M了，二寶很開心，一臉得意，還向大寶拋了個媚眼，這才坐到位子上吃飯去了。還有，一只手捏著酒瓶不放，生怕被哥哥搶了。
　　 我端起杯子，向二寶示意一下，喝了小小的一口，還砸了一下嘴唇，表示很舒服。二寶一邊吃飯，一邊看著我，臉上洋溢著調(diào)皮的笑。
　　 第三杯喝完了，二寶沒用我做任何表示，立即離開座位，從奶奶的身后穿過，繞過餐桌的另一頭，跑到我的身邊來了。這次，他的動作熟練多了，早早就擰開了蓋子，一只腿抵著桌子，一只腿支在后面，雙手抱著酒瓶，瓶口對著杯口，上下還有一線的距離，酒爽爽地流向杯中，就在快要倒?jié)M的時候，果絕地抬起瓶口，酒杯滿了，還沒有外溢。二寶也沒有做出任何得意之態(tài)，抽身走了。
　　 大寶在冷眼旁觀著，卻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第四杯酒喝完后，我將酒瓶與酒杯一起收了起來，放在身后的柜子里，便說：“我只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晚上喝酒，其他的日子不喝，怎么樣？”
　　 大寶點著頭，表示同意。
　　 二寶說：“我們不倒酒，你可不能喝喲！”
　　 我說：“好！你們不倒酒，我就不喝酒！”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還在做事，大寶已經(jīng)拿好碗筷、酒瓶、酒杯，坐在位子上等著我了?？次疫t遲沒來，就叫道：“爺爺，干酒了！”喝，不說喝，偏要說成干，那意思很明白，就是喝酒要成為常規(guī)了。
　　 二寶也沒有上桌，聽到大寶的叫聲，跑到陽臺拉著我的衣服，說：“爺爺，干酒去了！”
　　 我笑了，隨著二寶來到餐桌邊，大寶已經(jīng)倒?jié)M了一杯酒。我和二寶分別就座，二寶兩眼盯著我，仿佛我不喝一口，就沒有實現(xiàn)干酒的意思。
　　 我端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待將酒杯放下之時，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酒杯，還有杯中的酒。白色的玻璃杯，白色的酒，即便是兩種不同的物質(zhì)，若不是液體表面在溢動，幾乎就是一體的。杯子、酒，在清純中閃爍著無以言表的光芒，如同一把火炬，仿佛能照亮人的心扉。
　　 忽然，我的思緒有些游離了。我和兩個寶貝孫子約定，一餐只喝四杯酒。這四杯酒的量加起來，大約有一兩酒。這點酒喝在我的肚子里，根本不會醉。
　　 鄉(xiāng)村倪語說，酒是水，多了就弄鬼。但凡入了酒局的人，初時都是相當(dāng)謹慎的，尤其是酒量不大的人，都會在心里說要少喝點。意料之外的是，三杯酒下肚了，氣氛便開始活躍，人的心思似乎也就跟著躁動起來了。這個時候，再有個把“好事”的人兒，扯起了一面大旗，“戰(zhàn)爭”的序幕也就不費吹灰之力被漸漸地拉開了。能夠逃脫的，都是極其精明的人。
　　 我這人情商不高，酒量也不大，仗著年輕，倒無端地冒出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膽略了。酒酣耳熱之際，不僅來者不拒，還會主動上門挑戰(zhàn)。甚至，甩開了膀子，要戰(zhàn)他個人仰馬翻。一戰(zhàn)下來，別人戰(zhàn)成什么樣子，不知道。我自己呢？已經(jīng)醉得一塌糊涂了。
　　 《漢書·食貨志》說“酒為百藥之長。”酒對人體是有好處的，可以提高人體血液中的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的含量，有助于改善心臟供血，降低因脂肪沉積引起血管硬化、阻塞的機會等。也就是說，常常喝點小酒是沒有壞處的。
　　 看著這一小玻璃杯的酒，我暗自好笑。怎么就那么傻呢？搞那些虛頭巴腦的狂妄自大，跟兄弟朋友們斗智斗勇……末了，傷及無辜喲！
　　 “爺爺，你笑什么？”大寶問道。我依舊笑了笑，沒有告訴他為了什么，只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二寶說：“爺爺，我的酒還沒倒，可別忘了喲。”
　　 我一邊點頭，一邊又喝了一口酒，感覺很甜很香，還有一絲綿綿的回味。
　　
　　 2025年5月1日寫于合肥翡翠湖畔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