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東籬】留住一抹花香醉了天亮(散文)
我推窗而立,迎風飄進的槐花,香漫山間,使整個房間流淌著春天。在很久的以前,和現(xiàn)在。我沒有多少思維,讓這封槐花香以信箋的形式寄存,于一處腦海,或者心靈的海岸。是啊,又到了吃槐花的季節(jié)了。那份淡淡的清韻在風中蕩漾,如你的手蒸熟的花香,綿長而純凈。
是什么時候,我卻忘記了年月,以及年月隨著風健碩的翅膀??偸窃谀骋惶斓奶炝習r,你的雙手早早的握住槐花樹,一只只潔白的蝴蝶就飛進籃子里,饞了清晨的陽光。我睡眼迷蒙,沒有看清那一只只潔白的蝴蝶,在你的手指間是怎樣流淌的。四月的人間最美好,就美在這一樹樹的槐花里,美在你指尖跳著舞蹈的花朵中。記憶的河流在四月開始泛濫,嘩啦啦流淌著日月,我便在這年復一年的槐花香里學會了細數(shù)日月而長大。天上的星星很干凈,四周沒有一絲的云朵。云朵都藏在槐樹上,開了滿樹的春色。
我就靜靜地站在窗前,不去打擾風的吹拂,也不打擾思緒的紛飛,更不打擾滿屋的花香。就這樣,像天上的星星那樣,眨著眼睛。一樹樹的家鄉(xiāng)就飄了過來,住進我的屋子,蕩漾著春天的唯一。我隨手撿來一片紙頁,在手中疊一只潔白的千紙鶴,掛在窗沿上,裝滿槐花香,裝滿槐花情,裝滿兒時端著土碗吃著的槐花疙瘩。嘴角由然生出饞意,溢滿了口腔。我微笑著,向著夜色微笑,向著寂靜微笑,向著昨日的逝去微笑。但那隨風涌入的花香,還是在一點點的醉了我心,如喝了一杯百年陳釀。視線開始模糊,身子開始搖晃。那不是站久了,確切說是醉了花香。
一只蜜蜂從樹梢飛過,嗡嗡嚶嚶的很確切,準確無誤的落在一朵花朵上。你的手指輕輕移動著,繞過那只蜜蜂。回過頭:“孩子,蜜蜂在采花粉了?!?br />
“蜜蜂采花粉干什么?”
“它要釀出最甜的糖果?!?br />
“哦,我知道了,糖果是蜜蜂釀出來的。”
那時,我就學會了做夢,夢見槐樹上落滿了蜜蜂。每一只蜜蜂的腳丫上都堆著小山,潔白如雪。蜜蜂的翅膀在傾斜,微微的那種。沿著傾斜的角度,一只只的又飛走了,進入了苦心經(jīng)營的蜂箱。養(yǎng)蜂人此刻在打掃著屋子,屋子里溫柔的蜜蜂爬在養(yǎng)蜂人的手背上,睡著了。
這就是一種畫面,比我打開的電視里的流光溢彩和諧多了。我寧愿站在窗前,望著遼遠的星星,呼吸著風中的花香。不在管束打開的電視,任其燈光閃爍著客廳的墻。燈光此刻顯得有點兒孤獨,盡管忽閃忽閃著,但也沒能擋住溢進來的花香?;ㄏ銦o形無影,無蹤無跡,是以原子的形式流淌著,飄蕩著,翻涌著,堆疊著。似流光溢彩中的海浪在輕輕拍打著巖石而濺起的銀玉,在灼灼的光彩里鐫刻下記憶,會在某一個夜晚或者清晨,凝聚成最甜美的詩行。
此刻,我的肚子里裝滿了行囊,鼓鼓的,會敲出“咚咚”的聲音,有著節(jié)日喜慶中鑼鼓的宏響。
我在雙手合十,以禪意的力量祈禱,風不要停,亦不要漲,就像此刻這樣,沿著我的窗戶撲面而來,延綿不斷。這樣,我的房間,始終飄蕩在花香中,在我看花眼的時候,那滿天的星星就是開滿樹的槐花,長在我的房間里。
但愿此刻能飛來一只鈴鐺,那悅耳的鈴聲,總會裝滿槐花,裝滿我的希望。微笑著,微笑著歌唱一個夜晚。
夜晚的溫度不是很高,就是十一二度,對于我,稍微有點涼。我離開窗前,找一件衣衫披在肩上,想象著家鄉(xiāng)迎面相撞,滿懷的花香滲透衣衫,留存著久遠的味道。我在癡癡的想著,如果此刻我在野外,在一棵人跡罕至的槐樹下。那我一定要帶上我的短笛,輕輕地吹響。悠揚的笛聲,爬滿槐樹,思思念念的飄過遠方。飄過多年前的采摘槐花的那雙手。
花若盛開,蝴蝶自來。但在這樣的夜晚,在我的窗前,不會有任何的蝴蝶??赡苁俏艺镜牡胤接悬c高,空氣中的濕氣很少,蝴蝶是尋著空氣的水分而翩翩起舞的。但我不介意有沒有蝴蝶親至,即使來了,在窗外舞蹈,估計我也看不清那舞蹈的向標。有著這一縷不間斷的風就可,帶著花朵,帶著家鄉(xiāng),帶著你的那雙手,即可。
假如我在野外,野外的濃度一定更高,再加上短笛的鳴唱,蝴蝶一定會來的。款款而飛,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不倫不類,隨著我的笛聲舞出它自己的孤品另類。于心靈的河畔,開出一排排的花束,赤橙黃綠藍靛紫。我在這些舞蹈下睡眠,呼吸著家鄉(xiāng),呼吸著花香,讓心醉了整個夜晚,醉了花香,醉了笛音,醉了那雙采摘槐花的手。
槐花是成串的,總在串聯(lián)著昨天、今天和明天。我無故提起這些有關時間的詞語,不是為了回憶,而是進一步寄存這份春天的溫柔與花事,寄存這份清香與那一雙手。
我還是站在窗前,開著窗戶,呼吸著風中的花香,呼吸著風中的家鄉(xiāng),以及那雙采摘槐花的手蒸出的溢滿槐花香的疙瘩,溫暖著我的味蕾。
歲月如花,已經(jīng)在原來的一棵小樹的基礎上,長滿了花束,有著自己與陽光雨露接壤的資本,枝丫豐腴,雖不能冠以“參天”大樹之稱,至少在建造房屋時獨立成檁,承載相當?shù)闹貕?。也能撐起一片小的獨立,有著生命在這個矮小的空間里歡樂嬉戲,便也多了一份快樂。
思緒就這樣無邊的徜徉著,看見山澗那一抹清流,雖然翻飛不出浪涌飛瀑,但也歡快,嘻嘻哈哈的沿著山的裂縫而過,無休無止的笑著。眼前的巨石總會在溪水徑流處,劈開足夠的寬容,讓道而過。甚至于有幾株百年或者千年的樹,也把根抽出幾個觸角,裸露在溪水流過的溝邊,伸進小溪里洗一洗。就這樣,小溪在長流,古樹在相擁,于深山的靜幽之地陳列古樹與溪水的過往。溪水經(jīng)過的地方只能稱作水溝,不能自大,岸是留給江河與海洋的??赡苁菧吓c岸有著區(qū)別,古樹便偏愛于溝,與溪水為伴,與深山為伴,日夜奏出那份輕盈的淺流,悅耳動聽,遠離喧囂,靜雅多姿。
我想,我此刻呼吸到的花香,肯定與那條溪流有關,槐樹的根也在某一處與溪流在親密接觸,否則,怎么會有著這源源不斷。
晚風在不斷地吹拂著臉面,柔柔的,有著那雙采摘槐花的手,在托舉著一份笑容。晚風也涼涼的,有點寒氣,像冬日椽眼里透進來氣流。心隨之一絲的顫栗,像抓住了一根懸崖上攀爬的藤。時間就是在這樣的交替中感受著窗外的風景,如夢、如幻,在真真假假之間流淌。
那顆安靜的槐樹旁,我輕輕的抿著嘴,唇邊的短笛再次響起,悠悠清脆,劃過山梁的一道道溝壑,沿著山嶺漂洋過海。我看見,有幾朵花蕾在風中悄悄綻放,一瓣、兩瓣、三瓣,一只到第四瓣綻開的時候,空氣中的香味又濃烈了一些。這是次第開放的花香識人心的快樂,心頭便溢滿了清香彌漫的夜晚,以及清晨那雙伸向槐花的手,溫暖如初。
我的腦海靈光一閃,冒出一句“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彼坪酰谀且荒ㄇ辶魈?,在那一樹樹花香地,就有著幾只青蛙適時地叫著,讓這夜晚多了些許鮮活與生命。清香悠遠,聽幾處蛙鳴,槐花蕩漾里浮沉百年約定,一時花期一時雨??赡抢锬艿鹊桨倌辏褪湃チ四请p晨采槐花的手,早早在夢里扎下跟,與月兒一起吟唱那首搖籃曲。
在這樣的夜晚,披著外衣,靜靜的站在窗前,呼吸著家鄉(xiāng),呼吸著槐香,呼吸著那雙晨采槐花的手的味道,便也是一種取舍。遠處的田野在視線里如隱如現(xiàn),雖然林立的高樓阻擋了遠去的目光,但那一座座山丘之頂總還在真實的指點著家鄉(xiāng)的方向。擁田野入懷,心就暖洋洋的?;蛟S就是那份曾經(jīng)的耕耘,蘊藏著攬?zhí)镆叭霊训男腋:臀⑿?,正是心中裝著田野的感覺?;被ㄏ銖奶镆爸衼恚_步伴隨著槐花的清韻,一種共鳴,漸漸滋生在聞香的欣慰里。
日子會隨著時間的滴答聲更加厚實,有著錚亮的鐮刀在等待麥粒的情結。那雙采摘槐花的手緊緊的握著鐮刀的柄,嚴陣以待。田野此刻就翻滾著真實的綠浪,隨風而起,亦隨風而落。麥子開鐮,揮灑一份汗水,手握鐮刀和麥稈,心里就踏實。
花香還在沿著風徐徐而來,透著清涼,溢滿房間,抖落一地。一種香味,植入心底,入海、入山。
時針在上行的頂點,又到了下行的時段。我不可能就那樣呆呆的在窗前站一個夜晚,但也很榮幸,這個時日是屬于上炫月,像那緊握的鐮刀在等待收割。
有了這樣的等待,田野就變得豐富多彩了,蝴蝶、蜜蜂的腳步也會沿著夜色將去的瞬間而行,舞蹈的舞蹈,采集花粉的采集花粉。歡樂就是這個夜晚該有的形象,融入風里,融入花香。
我得躺在床上做正確的睡眠。此刻,我不能說,航行!我也不能說,等待!我更不能說,牽手!我就安然的躺在床上,打開臥室的窗,讓風吹著槐香,吹著家鄉(xiāng)和那雙采摘槐花的手入夢。在天亮之時,依然有著花香溢滿房間,醉了天亮。
原創(chuàng)于2025年5月8日、5月10日首發(fā)江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