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生日(微小說)
明天,就是詩詩三十歲的生日了。這是個整生日,又恰逢周六,詩詩很想好好過一下。
這些年,詩詩的生日都過得馬虎。小時候,媽給她下碗面,里面加兩個荷包蛋便算過了生日。長大結婚了,老公阿強每年給她買個蛋糕,兩個人唱唱生日歌,吃吃蛋糕,這生日也就打發(fā)了。詩詩總覺得這樣的生日過起來沒什么意思,回想起來,也沒什么印象深刻的。生日的色彩本該是生命中最濃烈的,可是她的生日仿佛并不是。
詩詩真想在豪華的酒店里開個party,將所有的親朋好友都邀請來給自己慶生,那熱鬧的場面,將會使她終生難忘。但是詩詩是個低調的人,這個念頭剛在她心中萌芽,就被她一把掐掉。她甚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太虛榮。詩詩的面前有一張白紙,她拿起筆在上面寫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毕肓讼耄謩澋袅?。
詩詩決定生日還是不要太復雜,還是跟阿強一起過就好。不過與往常的生日相比,要有點特別。以往飯在家里做,這次去個有情調的飯店吃。以往吃完飯,就各做各的事情去,這次要去拍套美美的寫真,紀念一下人生中的三十歲。
周五的傍晚,總是承載著人們過多的期待與喜悅,它的路,總是堵的。詩詩輾轉了一輛公交車一輛地鐵再加一輛哈嘍單車,才悠悠地回到家。一進門,看到家里明亮的燈光,詩詩的心就暖了,終于到家了,今日洗凈塵勞,明日生日干干凈凈過。
阿強是個胖子,他似乎等詩詩很久了,一見到詩詩,便道:“我跟你說,我要做領導了?!?br />
詩詩噗嗤一笑:“真的假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真的呢,明天我要代表我們領導去參加一個葬禮?!?br />
“你說什么?”
阿強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他似乎有點得意,仿佛自己真的當了領導似的。
“你是說,葬禮?”詩詩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
“是啊。是我們學校退管會的一個老師去世了,我們領導要我代替他去,我其實也不認識那個人。”
“你都不認識那個人,你還去?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什么日子?”阿強困惑地看了詩詩一眼,良久,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明天是你的生日!對了,我跟你說,我前幾天給你訂蛋糕了,明天能夠到?!?br />
“謝謝您的蛋糕!您可總算想起來了!”詩詩狠狠地瞪了阿強一眼,把手中的包往床上一扔,一跺腳,生氣地坐到了床沿上,背朝阿強。
“那怎么辦?我已經答應我們領導了。唉,都怪我,前幾天我都還記得你的生日,可是今天他們來找我的時候,我忽然就忘記了?!?br />
“推掉它!”
“推掉?那不行!別人會怎么看我?你知道的,我來這個學校時間并不長?!卑姄u了搖頭,陷入無窮的煩惱中。他仿佛看到自己拂逆領導意愿之后,領導臉上那陰晴不定的神色,仿佛看見自己的未來在一條搖搖欲墜的藤蔓上搖啊搖。
“推掉!明天可是我的生日!你平常哪天去參加葬禮都沒事兒,但是我生日這天,你去參加一個你不認識的人的葬禮,讓我心里很膈應,感覺很不吉利。”詩詩道。
“要不明天咱不過了,后天再過?”阿強小心翼翼地問。
“我的生日是明天,就要明天過,我憑什么要因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葬禮,推遲自己的生日?”詩詩很強硬。
“怎么跟你說不通呢?”阿強轉身去了客廳,重重將門關上。
“你跟你們領導說,明天不去了啊,一定要說。”詩詩追上去大聲道。
阿強含混地應答一聲,詩詩沒聽清他答的是什么,也許是同意,也許是不同意。
那個晚上,阿強沒再過來找詩詩,他一個人在沙發(fā)上蜷縮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詩詩打開客廳門,客廳里的電視機、書架、綠植排著隊,一樣樣地在她眼前晃,陽光透過玻璃撒進來,明亮得讓人目眩,卻唯獨不見阿強的身影。他一定是去參加葬禮了!詩詩的心猛地一沉,像撞了懸崖似的。
阿強訂的蛋糕到了,美麗的蛋糕上用巧克力寫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詩詩苦澀地點上蠟燭,正準備許愿,忽然聽到門上有鑰匙旋動的聲音。詩詩急忙回過頭去,只見阿強背著一只手,正側著身子往里走。
“你怎么回來了?”詩詩道。
“我沒去。詩詩,生日快樂!”阿強像變魔術一樣從背后拿出一束玫瑰花,遞到詩詩面前。詩詩只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眼前的蛋糕、鮮花化為彩色的夢幻,將她甜蜜地包圍。
“你怎么不去了?”詩詩問道。
“你猜!”阿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