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孫的第一個朋友是月亮
　　 ——老了挺好系列之五
　　
　　 這是2019年初夏的一天傍晚，我跟老伴阿香帶著我家一對兩歲多的龍鳳胎寶貝兒從游樂場往家里走，我領(lǐng)著外孫祺祺，阿香領(lǐng)著外孫女艾瑪。走出游樂場，習習的微風仍帶著白天的暖意，拂在臉上給人一種溫和清爽的感覺。外面的天色漸暗了，沒覺得走多遠，還沒進小區(qū)的大門呢，天就黑了下來。這時，艾瑪指著天空說：“姥姥，你看，月亮！”我們一同望去，但見東邊的天際，一輪圓月已經(jīng)掙脫了落霞的纏繞，像一個披著薄紗的仙女，將銀輝傾瀉而下，天地被染得銀白一片，寬闊的馬路仿佛一瞬間變成了一條奔騰向前的大河，路面上車流滾滾。稍遠處，園區(qū)里原本郁郁蔥蔥的大樹，在月色天空的映襯下一時間也都變成了黑色。走進園區(qū)，小路兩側(cè)昏黃的路燈吃力地照著路面，那燈光撒落到路面也所剩無幾，使得行人勉強看清蜿蜒小路的輪廓而不至于踩到路邊的條石。透過大樹的枝葉望向天空，月亮一隱一現(xiàn)地跟隨著我們彳亍前行。在朦朧的月色中，我和阿香分別拉著兩個孩子肉嘟嘟的小手，緩慢卻堅定地向前走著。這時，祺祺仰起稚嫩的小臉，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天空中那輪明月，睫毛上仿佛都閃著好奇的光影。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妙，突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問我：“姥爺，那月亮為什么總是跟著我呢？都從游樂場一直跟到院里了。我走它就走，我停它也停?！边@時艾瑪也說：“是的，它也跟著我呢，你看，我不走了，它也不走了。”我笑著答道：“天黑了，月亮怕你倆走路絆倒摔著，在給我們照亮呢?！膘黛饔謫枺骸八芨覀兊郊覇?？”我說：“能的，它會一直把我們送到家門口的?！薄八鼮槭裁磳ξ覀冞@么好呢？”祺祺問道。我說：“因為你倆又乖又可愛，它想跟你倆交朋友，你倆愿意嗎？”祺祺眼睛一亮，忙說：“我愿意?！卑斦f：“我也愿意?！蔽腋吲d地說：“好啊，從現(xiàn)在開始，月亮就是你倆永遠的好朋友了，它會跟隨你們一輩子，每當天黑了，你走在路上的時候，月亮都會為你們照亮的。一會兒到家后，你倆就跟爸爸媽媽說，是月亮照著亮，把咱們送回家的，你倆跟月亮成為好朋友了?！笔堑?，從這一刻起，月亮不再只是天空中遙不可及的天體，也是祺祺和艾瑪有生以來結(jié)交的第一個朋友。他倆一邊高興地望著月亮，一邊加快了腳步興奮地往家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倆一定在想，有這樣一個天上的朋友真好，無論多黑的夜晚，都有溫柔的月光相伴。而此時我和阿香看著倆孩子開心的模樣，心中也充滿了欣慰。
　　 兩歲多的孩子正是形成自我意識和開始認識世界的時候，此時他們看世界是懵懂的，大千世界在他們面前完全形成不了概念，蕓蕓眾生之于他們，除了幾個家人也根本不知道其余的人都意味著什么。但隨著一個個類似月亮這樣事情的出現(xiàn)，在長輩和老師的教導下，他們會知道得越來越多，他們的世界也如拂曉一樣漸漸地清晰明亮起來，這就是人之初的養(yǎng)成。
　　 為了加深他們對月亮的認識和理解，我和阿香利用過圣誕節(jié)的機會，特意為他倆購買了漂亮的地球儀作為禮物，隨后還為他們買了太陽系及各類行星的畫冊，為他們逐個地講解，使得他們首先對宇宙有了一個粗淺的認識，尤其是著重給他倆講了我們的家園地球和月亮的關(guān)系。月亮是地球的衛(wèi)星，永遠在保護著地球，也護佑著地球上的每個人，它常常高懸在夜空中，將太陽的光輝反射到地球上，為人們帶來光亮?，F(xiàn)在，月亮成為兩個孩子的朋友了，這就把月亮種在了他們的心里，同時也就把關(guān)懷與愛心，友情與親情種在了他倆幼小的心里。
　　 盡管現(xiàn)在他們還不懂得月亮的跟隨與姥姥姥爺?shù)恼樟吓惆檫@其中的原理和道理，相信有朝一日他倆總會明白這樣一個事實：在一生中能夠一直跟隨他們的，只有月亮和自己的影子。友情也好，親情也罷，不過都是以愛心或機緣為動力跟隨或陪伴著他們走在人生路上的一段難忘過程而已。即便是月亮，看似永恒地掛在夜空，但每個夜晚它的形態(tài)也都是不同的，就如同人生中的陪伴，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無法永遠保持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每個人都要學會在命運無常的變化中珍惜有常的當下。
　　 時光荏苒，歲月倏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2025年的仲夏了，我家的兩個可愛的小家伙也已經(jīng)是三年級的小學生了。他倆現(xiàn)在跟我們說話完全是一副大人的腔調(diào)和模樣了，他們個人的生活事項已經(jīng)能夠做到完全自理，早餐的料理，他倆也基本會自己做了。所以，目前對于他倆，我們的作用主要不是照看，而僅僅是有限度地陪伴了。目前的狀況是，我們在慢慢地釋放手里的風箏線，幾乎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倆個孩子一天天地長大并越來越快地與我們拉開距離。我們既為孩子們的成長感到欣慰，但與此同時，那風箏線卻真切地是從我和阿香的心里抽出的，使得我倆的內(nèi)心越來越空，以至于日常聊天話題基本都是圍繞兩個孩子。每當談起他們，我倆就感覺心里充實了許多，一股舒心和滿足感便會油然而生，尤其是整理過往的照片與視頻時則是一種莫大的快樂與享受，眼前已經(jīng)定格了的瞬間，仿佛又把我們帶回了那令人難忘的現(xiàn)實，濃濃的幸福感又充填了我倆略感空虛的心。其實，人生原本就是一場相互照亮的旅程，我們照亮了孩子的童年，孩子也點亮了我們的暮年，而那些過往和現(xiàn)在與未來的每一個溫暖的瞬間，才是生命中永恒的光。
　　 現(xiàn)在，這兩個小家伙在我和阿香的心里真的就是兩個天使與精靈，主宰著我倆的靈魂，成為我倆晚年生活的精神支柱。想到這些，我們真得感謝女兒和女婿，生了這么可愛的一對寶貝，這是支撐我們晚年快樂生活最主要的因素。因此，我倆真誠地渴望有朝一日如有可能就化身為月亮，住在孩子們的心里，夜晚為他們照亮，與他們成為永遠的朋友。如此，才是晚年最好的歸宿。
　　
　　 2025年6月6日于上海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