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籬】鞋里的光陰往事(散文)
迎著初暖的春陽,沐著和煦的春風。湛藍的天空下,風裹著青草嫩芽的香氣掠過耳畔,挑逗著鼻息,攀枝花在枝頭燃起火紅的云霞,連穿梭的鳥兒都仿佛帶著置辦年貨的興奮,雀躍著。春節(jié)的熱鬧勁兒,就這樣彌漫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春節(jié)長假期間,我攜妻帶女走親戚、會朋友、逛廟會、參觀博物館……盡情徜徉在歡樂的節(jié)日氛圍里。當然,逛商場、選購年貨、購買過年的新衣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妻子和女兒歡快地在前面瘋狂購物,我拎著大包小包在后面步履蹣跚地跟隨,做一個跟班的。此時,不論角色,都是快樂的安排。
不經意間,我們走進一家“回力”鞋店。寬敞整潔的鞋店里陳列著款式新穎、品種眾多的鞋子,面帶微笑的導購小姐熱情地向我們介紹著,妻子和女兒興致勃勃地挑選著鞋子,疲憊的我在一旁看著她們開心的樣子,不禁回想起與鞋有關的往事。
童年時,父親在礦山上班,母親帶著我們兄弟三個在老家務農,日子過得貧窮拮據。那時,孩子們穿的鞋子都是媽媽納的千層底。女孩的鞋一般是各種花布做的鞋面,鞋面上點綴著用碎花布做成的各種好看的圖案,鞋袢是包了黑邊的寬布帶,銀色的扣袢,白色的千層底,看著喜慶,穿著舒服。男孩子的鞋就簡單得多,一般是黑色或者灰色的方口鞋面,厚實的白色千層底。深秋時節(jié),勤勞的農人收獲完地里的莊稼,男人們清閑起來,放假的孩子也像脫韁的野馬在村子里盡情地玩耍。心靈手巧的女人們卻格外忙碌起來,她們聚集在一起,一邊閑話家常里短,一邊互相幫襯著織布、縫衣、做鞋,交換著好看的鞋子、衣服樣式。我記憶中做鞋的過程是先將廢舊的衣服剪開,清理出可用的布料做成袼褙,三五天后袼褙晾曬好了,接下來就是根據家人腳的大小開袼褙、納鞋底、做鞋幫、定型,一雙雙舒適耐穿的千層底布鞋就制作完成了。直到如今,我經?;貞涀约浩鹋吭谔梦堇锏陌讼勺郎献x書學習,母親坐在炕邊上飛針走線的溫馨場景。我穿著母親做的布鞋走過了四季、走進了學堂、走過了童年。
改革開放的春雷喚醒了長城內外,也惠及了煤礦職工和家屬。1986年,母親帶著三個孩子來到了父親工作的寶鼎礦區(qū),實現了一家團聚的夢想。盡管母親精打細算,生活卻依舊捉襟見肘,但能夠一家人聚在一起生活,日子倒也開心快樂??鞓返奈掖┲赣H縫制的衣服和布鞋走進礦區(qū)的學校,看到同學們都穿著樣式新穎的衣服和球鞋,心里也想要,卻又不好向父母開口。一次,學校組織運動會,我報名參加了長跑,由于沒有運動鞋,就臨時向同學借了一雙,起跑后我一路領先,但由于臨時借來的運動鞋不合腳,漸漸被同學超越,不僅沒有為班級爭光,自己的腳趾還被磨出了血泡。我把落后的原因歸結為鞋子不合腳。這是唯一的理由。我忍著疼痛,悶悶不樂地一拐一拐回到家。父親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默默地喝著酒。幾天以后,父親將我叫到面前,塞給我兩張拾元的鈔票,看著我在衣袋里放好以后,又給了我?guī)自汊n,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給自己買一雙當時最時髦的“回力”球鞋!
在路上我一直將手放在衣袋里攥著那兩張拾元大鈔,生怕一不小心把鈔票弄丟了,對我來說那可是一筆巨款,也是父親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到了體育用品商店,我將汗津津的兩張鈔票遞給售貨員,鄭重其事地說要買一雙“回力”球鞋,售貨員仔細看了看我的腳,遞了一雙鞋碼合適的“回力”球鞋給我。在回家的路上,我把鞋盒緊緊摟在懷里。到家以后,拿出新鞋先是仔細欣賞一番——紅色的鞋底、白色的鞋幫、結實的鞋帶、簡潔明快的商標,真漂亮??!我把腳洗干凈,穿上球鞋,心里甭提多高興了!我格外小心和愛惜自己的第一雙運動鞋,只要鞋有點臟了,我就細心地把鞋洗刷干凈,然后,在鞋的外面貼上一層白紙,才拿到太陽底下晾曬,等鞋子干了以后,還要仔細檢查一番,發(fā)現沒有刷白的地方趕緊找來白粉筆涂抹一番,直到滿意為止。
都為了著“來之不易”。我甚至不敢去想要擁有第二雙,我懂得家境的貧寒,無能為力。
1992年,我告別校園,子承父業(yè),成為一名煤礦工人。還在試用期的我每月有了六七十元的工資,我省吃儉用了幾個月,終于攢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積蓄,我決定用這筆錢為自己置辦一身時髦的行頭,將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我和伙伴一起來到商業(yè)街,經過精挑細選為自己購買了那時候的年輕人流行穿的旅游鞋、牛仔褲、白襯衣,記得當時的那雙旅游鞋有點小,老板給我打了很大的折扣。我喜滋滋地穿戴整齊以后,還特意把自己的頭發(fā)捯飭了一番,用現在的話來說,感覺自己簡直酷斃了、帥呆了?,F在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傻樣,經常會不自禁地啞然失笑。
小號的鞋子是否穿得下,我不計較,生怕再沒有第二雙了。
時過境遷,煤炭企業(yè)逐漸追上了時代前進的步伐,企業(yè)的效益、職工的收入逐步提高,礦區(qū)人民的生活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礦區(qū)職工家屬的穿戴也趕上了流行的潮流。如今,買雙新鞋已經成為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但那些藏在鞋里的回憶卻讓我越發(fā)珍惜如今幸??鞓返娜兆樱?br />
現在,哪一個人沒有個幾雙像樣的鞋子,皮鞋,運動鞋,應有盡有。但每每想起曾經買鞋子的往事,仿佛光陰都鉆進了鞋子,無論是母親納的千層鞋,還是第一雙回力鞋,參加工作置辦的行頭,都記載著我的成長,懂得了珍惜。
妻女沒有如我那時挑選鞋子的心情,一切都可以滿足,并非一件好事,每一雙鞋子穿在腳上,都有一份辛勞,都有一段故事,鞋子的意義就不僅僅是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