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柳岸】放生遇事(小說)
一
初冬的風(fēng)吹著落葉,在空中飛舞,然后輕輕的飄落在地。每一片葉子都有自己一個故事,曾經(jīng)的青蔥,如今無聲無息的回歸大地。
周阿姨拿起烏龜,看了好幾遍,嘆了口氣,這兩只烏龜她養(yǎng)了多年,甚是舍不得,已有半斤重,就因烏龜幾次咬了孫子,孩子不長記性,又偏偏喜歡招惹它們。她雖然喜愛烏龜,烏龜?shù)牡匚?,怎能和孫子相提并論?她決定今晚把烏龜放回大自然。
干完所有家務(wù),夕陽漸漸的沒有了最后那一抹紅。她把兩只烏龜裝進一個小塑料袋子里,怕人看見問長問短,所以,外面又套上一個有顏色的袋子,因為心情不佳,不想多啰嗦。
離小區(qū)半里多路,有一條河,河堤壩兩旁都是楊樹,初冬的楊樹葉,在風(fēng)中發(fā)出凄美沙沙聲。周阿姨,手里提著兩只烏龜,走出小區(qū),因為天色已晚,正是晚餐時間,出來時沒遇見幾個人。走出小區(qū)直奔附近的那條河。
來到河邊空無一人,只有風(fēng)和樹葉發(fā)出的聲音,周阿姨原本就膽子小,為了消除孫子的天敵,不顧一切,壯著膽子來到河邊。她慢慢拿出烏龜,輕輕的放進河里,念叨著:“你們自由了,好好活著,假如不咬人,我哪舍得你們啊,去吧、去吧!”
兩只烏龜像是聽懂她的話似的,在河邊停留了一會兒,就慢悠悠的游向大河深處。
河邊漆黑一片,靜的嚇人。只有風(fēng)聲和河岸上楊樹林里發(fā)出的沙沙聲。當(dāng)她放完烏龜,正想往回走那一刻,突然間,撕心裂肺的一聲長嚎,把她嚇得不知所措。
由于驚嚇過度,一屁股蹲在地上,心,砰砰亂跳,于是她定了定神兒,心想烏龜莫非也會哭?再仔細(xì)聽,那是人的哭聲。好像就在離她不遠處。這才聽出是人的哭聲,好像是受了氣,有意跑到這里來哭的,想在這無人的地方,哭出心中憋屈和郁悶。
周阿姨慢慢從地上爬起身來,這才意識到,把尿尿都嚇了出來,她摸了下濕透的褲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壯著膽子朝哭聲方向走去。
周阿姨走到正在嚎哭老太跟前,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目,正想上前勸說,誰承想那位老太太突然起身,竟然要投河自盡。周阿姨趕緊上前,死命的拉住老太太說:“啥事兒,不能和我說嗎?說出來才能幫你解決啊!”
那老太抽泣著說:“不想活了,沒意思!”說著,還是拼命往大河邊跑。
周阿姨死死地拽著她的手,氣喘吁吁的說:“你死都不怕,還怕啥?坐下來消消氣兒?!闭f話間,便使勁兒拽她坐下。
那老太抽泣著說:“我有個兒子,老伴兒去年患癌癥去世,當(dāng)初兒子的婚房,是我老夫妻倆,拆遷補助款買的,手續(xù)都是小夫妻倆辦的,可那房產(chǎn)證上寫著他們夫妻倆的名字,這些我無可厚非,原以為都一樣,反正就一個兒子?!?br />
她擤了一把鼻涕,繼續(xù)說:“兒子結(jié)婚后,房子拆遷也沒地可種,于是我就來幫著兒子媳婦打理家務(wù)。后來有了孫子,千辛萬苦中已經(jīng)帶大,如今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三年級。最近我感覺身體不好,胃部疼痛帶有惡心,想讓兒子,陪我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媳婦板著臉呵斥道:’你兒子也很忙,這幾天我也抽不出時間,要不還是你自己去吧!‘
那老太用袖子擦了擦滿臉淚水。接著說:“我又不識字,在城里都找不到北,為他們帶孩子就像個老媽子,如今病了,都不管不問。”說著,又嗚嗚的哭了起來,站起來突然又往河里飛奔。
周阿姨拼命摟著老太太的腰,一刻也不敢放松手。說:“我送你回去,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有病就該去看病,萬不能往絕路上想?!?br />
那老太太又說:“原以為沒了老伴兒,想依靠兒子,如今看來是指望不上。當(dāng)初帶孫子的那些無奈,我都能忍,如今身體不好,早晚都是死。還是早點去老伴兒那里,不想再繼續(xù)受氣了?!?br />
周阿姨緊緊拉著她的手說:“我送你回家,你生了他,把他養(yǎng)大成人,他必須養(yǎng)你的老。我還真不信這個斜!假如他們不陪你去醫(yī)院,我陪你去!”
老太太在周阿姨苦口婆心的勸阻下,終于放棄了自盡的念頭。
周阿姨拉著老太太的手,總是攥得緊緊的,生怕一松手,她就跑去跳河。
二
她們倆在同一個小區(qū),離著也不遠,周阿姨要執(zhí)意送老太回家,不送到家她放心,一邊走,一邊勸著老太太。
到了門口是周阿姨敲的門,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開門問道:“請問您找誰?”又朝老太太說:“媽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那位老太沒出聲。
周阿姨由于褲子尿濕了,尿騷味兒一陣陣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知道自己屁股后面濕了。說話間,屁股總是轉(zhuǎn)到背光的地方。說:“我在那邊散步,見路邊躺著個人,我上前喊了好久,才把她喚醒?!?br />
周阿姨看了老太太一眼,接著說:“你媽說是突然胃疼,把人都疼昏過去,這病可不輕?。 彼职褲衿ü捎洲D(zhuǎn)了一下,繼續(xù)說:“我不放心,所以我就把她送了回來。”
中年男子禮貌的說:“謝謝阿姨,進來坐坐吧!”
周阿姨屁股濕成那樣,哪敢進去啊。就轉(zhuǎn)了轉(zhuǎn)濕屁股說:“不進去了,你媽這病可不輕啊,再忙也得趕緊抽時間去醫(yī)院查一下。假如你們真沒時間,趕明兒我?guī)ィ俊?br />
在燈光下,周阿姨這才看清這老太太的面孔,看上去六十歲左右。人很瘦,一臉憔悴,頭發(fā)花白,兩只眼睛有點浮腫,依然含著淚水。
善良的周阿姨,看著不由心里一陣酸楚?;剡^身來對老太太說:“你兒子、媳婦,說不準(zhǔn)是工作忙,要不明天我?guī)闳?。?br />
中年男子對母親說:“媽!你不舒服也不早點兒和我說,我明天就請假,去醫(yī)院給您檢查一下。有病得去看醫(yī)生,不能硬扛著呀。”
周阿姨聽了老太太兒子一番話,心想,這孩子還不錯。于是說:“聽你媽說,見你們都忙,她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病了?!?br />
這會兒老太太兒媳婦,從屋里出來愛面子的說:“是的,這幾天公司里非常忙,原來打算下個禮拜一,帶媽去醫(yī)院的。”
周阿姨回過頭對老太太說:“你真有福氣,兒媳婦和兒子都那么孝順,趕緊回屋來吃點東西,胃不好,煮點爛面條吃,早點休息?!苯又謱λ齼鹤诱f:“你媽有手機嗎?加我微信,我們沒事兒也好聊聊天?!?br />
老太太兒子感激的說:“有,原本您不說也想加您呢,謝謝阿姨把我媽送回家?!?br />
周阿姨拿出手機,讓老太太兒子操作然后說:“我們家就在這附近,等你媽病好了,去我家做客,我們都是同一代人聊得來?!?br />
說著回身下樓。老太太這才回過神兒來說:“估計我比你大,就稱呼你妹子吧。太謝謝了,看得起姐姐,沒事兒就來我家坐坐?!?br />
老太太緊緊握著周阿姨的手,感動的手有點顫抖。
周阿姨又說:“姐姐,這里我一準(zhǔn)來,讓我們遇見那是緣分。”說完,就道別回家。
三
周阿姨到家,已經(jīng)九點鐘左右,尿濕的褲子已幾乎被捂干。
老伴兒問她去哪里了,她也沒顧得上回答,立馬拿衣服去衛(wèi)生間洗澡換衣服。
老伴兒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茶,疑惑的朝衛(wèi)生間瞥了一眼,而后繼續(xù)看電視。
孫子跑出來說:“爺爺,烏龜不見了?!?br />
爺爺眼神兒沒離開電視機說:“它們肯定是咬了人,不好意思跑了唄?!?br />
孫子信以為真,沒再出聲。也難怪,才不到四歲的娃,當(dāng)然是大人說啥信啥了。
周阿姨洗完澡,從衛(wèi)生間出來,和老伴兒說了出去放烏龜遇見的事兒,說到嚇得褲子都尿濕了。
這事兒把老伴兒笑的,一口茶水噴了一地。然后對她說:“今晚你救了一條命,不過,估計這事兒,還沒有擺平,要想擺平,必須的從根上想辦法?!?br />
她把衣服放進水池,一邊揉搓著說:“你說啥辦法?”
老伴兒喝了口茶繼續(xù)說:“不說她兒子婚房錢,是用老太拆遷款買的嗎?房產(chǎn)證上名字就應(yīng)該寫那位老太太的。這樣媳婦就沒有權(quán)利趕老太走,也許看在房子的份上,能對婆婆好一點。”
周阿姨聽了老伴兒一番話,感覺也有道理,心想過幾天我得再過去看看。
周阿姨是個熱心腸,也是個有正義感的人,想起那天晚上,老太太那哭嚎聲音,就令人揪心。
四
一晃已經(jīng)幾天過去,這天吃過午飯把家務(wù)事兒打理好,就再次來到那位老太家。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沒有反應(yīng)于是又敲了幾下,這時才聽見屋里有腳步聲,開門的是那位老太。
老太太的氣色,好像比前幾天好了很多。老太太一邊開門熱情說:“我正無聊,想和你視頻呢,妹妹你來的正好?!?br />
說話間周阿姨注意著她的神情。說:“老姐姐!我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孩子們都去上班了吧!胃病去檢查了嗎?”
老太太給她倒了杯水,順手拿過一個蘋果削著說:“第二天就去了醫(yī)院,還做了胃鏡檢查,醫(yī)生說是胃潰瘍,得吃一個階段藥,然后再去檢查,其他都很好?!?br />
聽了這番話,周阿姨一塊石頭落了地。于是說:“那就好,你兒子兒媳婦還可以,是兒子和你一起去的吧?”
老太太說:“不是,是兒媳婦和我去的,兒子單位里忙走不開?!?br />
周阿姨接過茶喝了一口,說:“你兒媳婦還不錯,有時兒媳婦說錯話,作為婆婆要多包涵。也許孩子們在外面工作壓力大,回家說話沒輕沒重,我們做長輩的,也得多體諒他們才是,更不能為一點小事兒就較真?!敝馨⒁倘滩蛔±^續(xù)說,“不是我說你,那天晚上你做那傻事兒,多不應(yīng)該?。∫院笥龅缴妒聝?,都不能依著性子往絕路上想?!?br />
老太羞愧的點了點頭。
周阿姨站起身來說:“這我就放心了,寂寞的話就和我視頻聊天,只要孩子們對你好,那房子的事兒,就別再提起了。反正早晚都是他們的,我也得回去了?!?br />
老太太用一個大塑料袋,給周阿姨裝了滿滿的一袋子蘋果,還有柚子。執(zhí)意要周阿姨拿著。
老太太性格內(nèi)向,但凡事很懂得感恩,見周阿姨不要。
老太太故意板著臉說:“我這條命可是你撿回來的,假如你不要,你也別管我叫姐姐了?!?br />
周阿姨這才接過那一大包水果。
假如那晚,不是遇見周阿姨去放烏龜,那位老太太也許就一命嗚呼了。所以人生在世無論多難多苦,都不能往絕路上想。其他事都可以挽回,唯獨死路上是不能挽回的。遇事氣量大一些,多包容忍耐一些,就過了。世間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從那,她們就像親姐妹一樣,你來我往,家里走不開時,就微信視頻聊天。周阿姨的善良,又結(jié)識一個好姐妹。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