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暴戾,請別以孩子的名義(隨筆)
近日,幾則消息讓人看得郁結于胸:某從事警察職業(yè)的家長,帶著親屬到學校,當著孩子的面毆打教師。扇耳光、揪頭發(fā),拳打腳踢,其氣勢洶洶之態(tài)、目中無人之勢,讓人怎么都無法把他和所從事的職業(yè)聯(lián)系起來。據(jù)說,讓此公怒發(fā)沖冠的原因就在于其子成績不理想,而教師竟然多次提出批評。若問極端為哪般?無他,為了孩子耳!又訊,某鄉(xiāng)紀委書記因為孩子高考違規(guī)被處理,便親自趕到現(xiàn)場,又因為替孩子未來的前景焦慮,就立馬還原成父親面貌,和妻子一起親自毆打監(jiān)考教師。其維護孩子的“殷殷”之情,躍然“拳”上。再訊,還是高考,一考生因時間終了還在繼續(xù)答卷,且有“參考”他人答案的嫌疑,結果被巡視教師制止。至于制止的種種細節(jié),版本很多,自是不好妄加判斷??傊?,考生行為被制止。結果,因為氣憤于孩子的成績要受到影響,其家長就用言語對巡視教師進行了人身威脅,迫使該教師提前結束巡視任務返回原城市。據(jù)說,這是出于安全考量。
“為了孩子”,幾則消息的話外音幾乎如出一轍。于是,我非常納悶:為什么就是暴戾,也要披上這樣美麗的外衣呢?也好,就算上述幾位家長的“壯舉”是為了孩子吧。那么,至少有三個問題是值得探討的。
先看“為了孩子”的目的。從宏觀上抽象地說,自然要讓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過得瀟灑愜意,能擁有詩一般美好的未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必然是他們最大的期盼。從微觀上具體地說,就是要讓孩子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進步,成績要理想,可以考上好的學校,為將來闖蕩社會、創(chuàng)立事業(yè)打下扎實的基礎?;蛟S“決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并與“XX決定成敗”粘合在一起,進而轉化成關注孩子點點滴滴的具體行動。假如真是如此,倒也可嘆可敬。問題在于,成績好與未來美之間的邏輯聯(lián)系能否建立、其牢固度與契合性又達到怎樣的水準,這些過去不是問題的問題,現(xiàn)在都成了問題。上大學乃至上好大學,和找工作乃至找好工作、賺鈔票乃至賺大鈔票,它們之間已逐漸從“直系親屬”變成了“旁系親屬”。大學生的失業(yè)率高于職高生、技校生,也不再是偶然現(xiàn)象。所以,認為成績好就可以上好大學、上好大學就等于鎖進保險箱的觀念變得越來越荒謬,最終必將被發(fā)展的社會所拋棄。從這個意義上說,暴戾行為下“為了孩子”的立足點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再看“為了孩子”的手段。無論大打出手還是言語恫嚇,幾位家長的言行都充斥著或冷或熱、或紅或黑的暴力,流淌的是血和骯臟的東西,于法、于法、于理皆格格不入,實在應該掃入人文關懷的垃圾堆里,只配與蒼蠅、臭蟲為伍為伴。用觸犯法律、忤逆道德的行為,來實現(xiàn)“維護孩子”的欲求,不是如“緣木求魚”般可笑么?它披的外衣即便再漂亮,也是枉然和徒勞的。
最后可以看看“為了孩子”的結果。假如因為家長的沖冠一怒,孩子的成績可以噌噌往上竄、高考分數(shù)能夠刷刷往上冒,那么其行為也許還可以稍稍理解??上В饔^愿意與客觀事實的差距總是比較懸殊。可以斷定,家長的鹵莽沖動對孩子的正常成長沒有任何正面作用:一是把自己的糟糕形象徹底裸曬在孩子的學習場、生活場中,導致孩子與學校、與老師、與其他同學的關系發(fā)生微妙的變化,其裂痕按常理來說是永遠無法彌合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動性走人。而高考孩子的最終結果也不會因為家長的胡鬧有一點改變,如果在處理的上下限中滑向上限,也不必奇怪。二是對孩子心理健康的不利影響??赡軙L孩子拳頭主義、金錢主義等有恃無恐的不良傾向,最終滑向深淵而不可收拾;也可能會讓孩子受到驚嚇,特別是在課堂內當著孩子的面對老師施暴的行為,其消極影響要若干時間后才會完全顯現(xiàn)。成為孩子的持久噩夢、造成心理自閉等等,也并非危言聳聽。而且,家長自身也會因為不冷靜的行為接受行政處理和法律處理,付出喪失自由、丟失工作等種種代價,反過來又加劇對孩子的消極影響。其結果歸總起來就是一個詞,損人不利已。
既然“為了孩子”是立不住的,那么其實質應該是什么呢?恐怕離不開權威以及次生權威的作祟,即慣性使然。無論作為執(zhí)法者還是領導者(姑且不論層次高低)或是有錢人,他們的自我感覺當然是天子嬌子,一切為我所用,一切唯我獨尊。憂患一些的,或許還會非常真誠地擔憂,要是沒有自己的杰出,太陽是否會從東邊升起,地球自轉是否還以24小時結算,月亮是否允許嫦娥的存在,統(tǒng)統(tǒng)會變成問題。到那個時候,該怎么辦?這幾乎成了他們的座右銘?!拔沂荴X,我怕XX”,便成了自命“誰主沉浮”的最好詮釋。隨心所欲,那幾乎就成為必然,而循規(guī)蹈矩則成為偶然。在此種權威背景之下,高估自己也就不會奇怪了。既然自身如許出色,那從遺傳的角度說,孩子也在慧風吹襲之下,充滿了典雅和高貴。以優(yōu)秀自詡的人,必然認為后代自然性杰出,怎么能夠容忍成績不理想的尷尬呢?又怎么可能在高考中有閃失呢?假如這種不可能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么問題一定出在老師或其他人的身上,相應地要反思的也就是他們。此種邏輯,只有旁觀者才會清的。只是,在多數(shù)人都明白過來之前,苦的是老師——一個據(jù)說非常崇高且擁有自己節(jié)日的群體,以及在權威籠罩下的孩子——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就被貼上當然優(yōu)秀、自然杰出的標簽。
也許,隨著今次高考的漸漸遠去以及暑期的來臨,依附于“為了孩子”借口下的暴戾會暫時“冬眠”。但是,只要衍生特種權威的土壤存在,借孩子名義的暴戾“卷土重來”幾乎可以預見。
千萬別拿“為了孩子”說事了,暴戾!也許只有這樣,問題的暴露才會更加徹底,解決的可能性才會有所增加。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