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園】江南的七月火紅的愿景(散文)
江南的七月火紅的愿景
七月的風是帶著火氣來的。江北的玉米葉卷著熱浪翻涌,江南的蟬鳴已在稠密的梧桐葉里織成了網(wǎng),而玉梅的行李箱滾輪碾過水泥地的聲響,像一聲輕快的鼓點,敲開了這場盛夏之旅的序幕。她要去蘇州吳江,看看兒子肖時玉——那個在銷售報表上印下"銷冠"二字,卻也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對著電話吼出"我偏要試試"的年輕人。
行囊里的牽掛,滿是優(yōu)柔的香囊。
玉梅的行李箱里,除了換洗衣物,還塞著一疊曬干的艾草。老家門口的艾草長瘋了,割下來曬得干脆,據(jù)說能驅(qū)蚊,也能安神。她總記得肖時玉小時候怕蚊子,傍晚在院子里追螢火蟲,腿上被叮得全是紅疙瘩,哭著撲進她懷里要抹花露水。那時的他多軟啊,像江南春天的青團,一捏就能變形??涩F(xiàn)在,電話里的聲音帶著棱角,有時是意氣風發(fā)的笑,有時是壓著火的沉默,更多時候,是她聽不懂的、關(guān)于"市場突破口"的念叨;關(guān)于“情感花園里”的迷茫;關(guān)于“飄逸與沉淪焦灼”的恐慌的張望。
"媽,你別操心,我在吳江挺好的。"他總是這么說。可玉梅知道,"挺好的"三個字里藏著多少沒說出口的摔跤。鎮(zhèn)江那次,他跑業(yè)務(wù)時被客戶指著鼻子罵,掛了電話就摔了手機,是她連夜坐火車過去,看著滿地碎玻璃和他通紅的眼睛,把剛買的熱包子遞過去,他卻一把推開,吼道:"你別來!我不要你管!"
她當時多委屈啊,可回頭想想,那股子倔勁,像極了他外公。
肖時玉老外公,在老家水泥溝摔跤的啟發(fā)與感悟。
外公今年八十三了,上個月騎三輪車去趕集,在村口摔進了兩米深的水泥溝。玉梅后來聽愛人說,老人是自己從溝里爬出來的,額角流著血,卻先顧著把摔壞的車請人拉上來,到家倒頭就睡,兩天后才說頭痛。去醫(yī)院查,除了些老毛病,竟沒大礙。
"你外公年輕時候在部隊,摔了跤誰扶他?班長就站邊上喊\'自己起來\'。"愛人總把這話掛在嘴邊,"他現(xiàn)在不管俄烏戰(zhàn)爭,不問誰家漲了工資,就守著他的小菜園,三餐吃飽,倒比我們都硬朗。"
小菜園,在江北農(nóng)村老房子的后院,茄子紫得發(fā)亮,辣椒紅得扎眼,老人蹲在地里拔草,腰彎得像張弓,可起身時,脊背依舊挺直。有次肖時玉回來,看著外公佝僂的背影,小聲說:"外公這輩子太安分了。"愛人玉梅當時就瞪了他一眼:"安分不是慫,是知道自己要啥。"。
現(xiàn)在想來,那話是說給肖時玉聽的。年輕人總覺得安分是貶義,總想著"榮宗耀祖",開豪車,住豪宅,像馬云那樣呼風喚雨。玉梅不反對,她教過的學生里,也有這樣眼睛發(fā)亮的孩子,可她更清楚,馬云的故事里,藏著多少個摔得鼻青臉腫的夜晚。
摔跤的姿態(tài),生活的風范在字里行間的演繹著。
肖時玉的摔跤,總帶著年輕人的激烈。在吳江的第一年,他跑業(yè)務(wù)時被同行搶了單,回來把合同撕得粉碎,吼著"這世道太黑";去年評先進沒評上,他把自己關(guān)在出租屋里三天,連飯都不吃。玉梅打電話過去,他在那頭哭,說"媽,我是不是很沒用",聲音像被雨打濕的紙,軟得讓人心疼。
可他總有辦法爬起來。撕了的合同,他重新打印,帶著更厚的資料去找客戶;沒評上先進,他就把業(yè)績做得更拔尖,今年直接成了銷冠。愛人說這叫"90后的雷厲風行",玉梅卻覺得,這更像雨后的竹筍,哪怕被石頭壓著,也要歪歪扭扭地往上冒。
玉梅她想起學校里那個三十歲的保安小陳,總說"我老婆家有門面房,這輩子夠了"。他父親六十多了還在磨豆腐,他卻整天躺在值班室里刷手機。玉梅不是看不起安穩(wěn),只是覺得,三十歲的肩膀,不該這么早就卸下重量。肖時玉的肩膀或許還嫩,但他愿意扛,愿意在摔疼了之后,咬著牙說"再來一次",這就比什么都強。
黨員的底色,家的溫暖在新時代的洪流中,熠熠生輝。
玉梅是黨員,也是人民教師。她總記得入黨時宣誓的場景,陽光落在鮮紅的黨徽上,燙得人心里發(fā)慌。那時她就想,黨員不是頭銜,是要在別人需要的時候,能遞過去一只手——但這只手,不能變成替人走路的拐杖。
就像教學生做題,不能直接給答案,要指著題目說"你看,這里有個突破口"。肖時玉現(xiàn)在就像做一道難題,急得抓耳撓腮,甚至想把卷子撕了。玉梅能做的,不是搶過筆替他寫,而是坐在他身邊,遞杯熱茶,等他自己冷靜下來。
她見過太多年輕人,在摔跤時盼著有人"托舉",最好一下子從低谷飛到云端??赡挠羞@樣的好事?老岳父摔進溝里,沒人托舉,不也自己爬起來了?愛人常說"把支部建在連上",放在家里,就是黨員要做那個"定盤星",在孩子慌了神的時候,告訴他"別怕,路要自己走,但我們在"。
江南的答案,人生旅途上的蹣跚前行,在摔跤與爬起的跌宕起伏中,腳印丈量著生活的高度。
火車駛進江南地界時,玉梅掀開窗簾,看見成片的稻田綠得發(fā)亮,像被七月的陽光鍍上了一層金。吳江的河水是碧的,橋是彎的,連風吹過來都帶著水汽,和江北的干燥完全不同。她突然明白,肖時玉為什么要來這里——江南的土地,既養(yǎng)得了溫婉的詩,也長得出潑辣的勁。
她想象著見到肖時玉的場景。或許他還在忙,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或許他會抱怨客戶難纏,會吐槽市場難做;或許,他會像小時候那樣,突然紅了眼眶,說"媽,我好累"。
但玉梅不怕。她帶了艾草,帶了江北的陽光,更帶了一顆等著看他慢慢站起來的心。成長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畫卷,是摔了跤留的疤,是哭過之后的笑,是在暴風驟雨里,依然敢把船往前行的勇氣。
下車時,陽光正好。玉梅拉著行李箱,一步步走向肖時玉住的小區(qū)。她知道,這場江南之旅不會是一首甜膩的歌,更可能是帶著煙火氣的絮語,有爭執(zhí),有沉默,卻終將在某個瞬間,變成他心里最暖的光。
因為她堅信,明天的火紅,從來不是憑空來的,是今天的汗水、淚水,和摔了跤也要爬起來的倔強,一點點染亮的。而她的兒子,那個在吳江打拼的年輕人,終將在這片土地上,畫出屬于自己的、最絢麗的畫卷。
2027.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