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云水】歌謠,姥姥們的妙音裊裊童心間(散文)
什么樣的歌兒最美最動聽,也最難忘?我總是認(rèn)為那一定要屬小時候?qū)W過的的歌謠了。別看那時候,很小,不太懂事兒呢,好似記不住什么。其實,恰恰相反的,偏偏那時的記憶還真好,扎實著呢,一首首歌謠,學(xué)過了,就再也忘不了。
是的,無論年齡怎樣增長,就算是老去,什么也記不清了,記不得了,然而,那歌謠,好似扎了根一樣,就在心底里,竟然,一字不差也能唱得出。
只要那歌謠一唱出來,兒時的情景就會重現(xiàn),我親親的姥姥也就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依舊從前的打扮,穿著月白色衣服,頭發(fā)梳得光溜溜的,烏黑的頭發(fā)盤在腦后。說來也真是奇怪呢,姥姥一直頭發(fā)都是烏黑的,直到八十幾歲了,依然沒有幾根白發(fā)的。
可能與姥姥的性格有關(guān)吧,姥姥喜歡唱,喜歡笑,尤其喜歡教給我歌謠。不耐其煩,一遍遍,又一遍遍,姥姥唱著歌謠,她一句,我一句,然后呢,就大笑,不停地笑??梢姡?,歌謠帶給我了多少歡樂呀,而今,又帶給我許許多多的美好回憶呢。
我至今記得,每到夏季里,姥姥哄著我在天井里乘著涼,邊用一只大蒲扇為我扇著涼風(fēng),同時驅(qū)趕著蚊蟲,邊輕輕哼唱著:“正月燈,二月鷂。三月上墳船里看姣姣,四月車水戴箬帽。五月太陽底下蚤……”
好似每次聽到“外婆真要好,買個鯉魚燒。頭勿熟,尾巴焦。刮起尾巴再燒燒,外甥吃了快點搖……”還能聽到點頭搖,等到了“《大學(xué)》《大學(xué)》,屁股打得爛落;《中庸》《中庸》,屁股打得血紅?!洞髮W(xué)》《大學(xué)》屁股打得爛落。”也還聽得到,再往下聽到姥姥甜美而柔細(xì)的嗓音在輕輕柔柔在哼唱著十稀奇什么的,只聽到“一稀奇,麻吊踏老雄雞;二稀奇,航船行咚陰溝里;三希奇……”就眼睛開始打架了,慢慢地,外婆在唱什么,就只能去瓜娃國里去尋找了。
姥姥的姥姥是紹興那邊嫁過來的,真是沒有想到,姥姥的姥姥喜歡唱,教姥姥唱她自己小時候?qū)W會的歌謠,而且,唱歌謠時,用的還是家鄉(xiāng)話,那樣的聲音很動聽,輕輕柔柔,軟語呢噥,真是燕語鶯聲一樣呢。
姥姥從小也就學(xué)會了很多歌謠,因此姥姥也很喜歡唱她姥姥教給她的歌謠,聲音也是柔柔的,再加進(jìn)去自己的鄉(xiāng)音于其間,更加升華了似的,不僅動聽,而且,格外的親切,自然。最是可貴之處,姥姥還不忘往下傳承,不僅在我母親小時候不耐其煩逐句教唱,我母親的哥哥弟弟們,也就是我的舅舅們,而且我和哥哥很小的時候,姥姥就交給我們幾個唱她姥姥教的歌謠,更不耐其煩發(fā)揚(yáng)光大到了極致。
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幾個姥姥也都會唱,三姥姥四姥姥一直到我九姥姥姑姥姥還有幾個姨姥姥也都會。不用說了,幾個姥姥年輕就經(jīng)常湊在一起,說話聊天,沒少互相切磋唱歌謠的技藝呢。
她們也都教給她們的兒孫們,我姥姥是其中最認(rèn)真的一個,我學(xué)得會還罷了,若是學(xué)不會,或是學(xué)膩了,懶怠不好好學(xué),姥姥就會拿出家法來,也就是用戒尺打手掌心,那是姥爺給立下的規(guī)矩。無論哪個孩子,也無論叫什么,學(xué)習(xí)呀還是彈琴歌曲武功甚至就算是去農(nóng)田里種地,不虛心或是厭學(xué),那就拿出家法來,絕不姑息。
我還算是沒怎么挨家法的,幾個表弟表妹和我的姐妹就沒少受懲罰。我伸出小手來,姥姥閉上眼睛,舉得高高的戒尺,總是輕輕落下來,之后,還捧著我的小手兒問我:“疼不疼???還淘氣不?”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因為偷偷和我鳳姨一起去火車站,我想問問我回家的火車票需要多少錢,好回來積攢,不夠的部分再和姥姥要點,我想家了,要坐上火車,回家。結(jié)果,還沒有到火車站呢,半路上,就被舅舅追了回來。
學(xué)習(xí)歌謠舞蹈彈琴我都沒挨過家法,但是,要說淘氣,還是有的,必定膽子也小,也闖不了什么禍的。但是,這次去火車站,算是闖下大禍,挨了姥姥一頓數(shù)落,險些就挨一頓好打。
沒辦法,只好收起回家的念頭,好好跟著姥姥學(xué)歌謠,同周圍的小伙伴們玩游戲,一起玩耍。其實,我很喜歡歌謠,覺得很動聽,而且,學(xué)會了歌謠姥姥就會講故事給我聽,什么孫悟空唐僧豬八戒什么的,再就是那些神話,講起來,姥姥就會滔滔不絕,好似現(xiàn)場發(fā)揮一樣,越講越來勁兒,好聽得不得了呢。什么瑤池仙子,西天王母,后裔,嫦娥好多神話里的人物與神話故事,都講過的。
姥姥一遍遍講著什么武松張飛關(guān)公孫悟空唐僧師徒,再有林黛玉賈寶玉諸葛亮呂布貂蟬西施王昭君蔡文姬等等,好多好多有關(guān)他們的故事,自然是《西游記》《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也有《聊齋》里的狐貍精妖精有善良的也有丑惡的,姥姥都會給我講著聽聽。當(dāng)然,要學(xué)會歌謠才給我講故事的,因此,我學(xué)習(xí)歌謠的興趣還是比較高漲的,三姥姥喜歡教她的外甥孫兒們唱那首:“小老鼠燈臺,偷吃油下不來,吱吱吱叫奶奶,奶奶不肯來,嘰里咕嚕,嘰里咕嚕滾下來……”
感覺很有意思,這小老鼠真是太饞嘴了,竟然,去偷油吃,還下不來,膽子這么小,又很調(diào)皮。三姥姥一句一句教著我和她的外甥曉西唱著,還說要聽話,不要上高處去玩耍,小心摔著,或是下不來就成了偷油吃的小老鼠了呢,丟人不?
那么四姥姥呢,她的外甥還很小,路還走不穩(wěn)呢,四姥姥就天天抱著或是車子推著,有時候也下來走走。四姥姥歡喜地輕輕哼唱著“斗斗蟲,斗斗蟲,蟲會飛。斗斗雞,雞會啼,都到高山吃百米,斗到田里吃污泥……”
每次聽到四姥姥唱起這歌謠時,我也不知為什么,就會想我很小的時候,我姥姥教我玩的游戲,姥姥握著我的兩只菡萏瓣兒似的胖嘟嘟的小手的食指,讓兩只小食指輕輕觸碰在一起,然后,一邊就唱著:“斗、斗、斗、斗、飛——”,再一邊立即讓手指隨著“斗”音節(jié)做著打開手臂的動作,就是隨著“飛”好似張開翅膀,在飛翔一樣,逗得我咧開小嘴直笑,有時候,仰著小臉兒,竟然笑上大半天。
那時,姥姥總是邊做著針線活兒邊叫我唱歌謠的,姥姥喜歡給我親手做衣服穿,還有帽子鞋子,幾乎從上到下一身的衣服鞋帽都是姥姥一針一線手工縫制的。姥姥說買的衣服做工粗糙,布料也不講究,棉布的最多,總是感覺老棉布越洗越軟越親近皮膚。小孩兒穿著吸汗透氣,舒坦著呢,又沒有毛病。
尤其是,我們老家那邊還有一些講究呢,也就是姥姥那得給外甥做虎頭鞋子和虎頭帽子穿戴的。我姥姥本身針線就好,村子里的姥姥們誰也比不上姥姥的針線的,即會裁剪又會縫制,還會刺繡,我的鞋子帽子衣服上都有姥姥刺繡的花卉的,什么虎頭,吉祥的鳥兒,活潑的小動物,還有牡丹芍藥各種美麗的花兒。我喜歡姥姥做的虎頭帽子,戴在頭上,搖一搖頭,虎虎生威的樣子,好可愛的。再就是虎頭鞋子,穿在腳上,學(xué)著戲曲里的人物,走幾步,一副雄赳赳的氣勢,就走了出來。
我一直上小學(xué)了,才離開姥姥,離開老家。因此,一般的歌謠我都會的。還記得三姥姥叫我們唱那首《打蕎麥》:“一籮麥,二籮麥,三籮開始打蕎麥,噼噼啪,噼噼啪,認(rèn)真打來認(rèn)真拍……”
唱這首歌謠,也很有意思的,因為要做出來一些動作的,好似在做游戲一樣,很是歡快。一般是兩個小孩兒面對面坐著,唱第一句時,就開始做動作了,其中的一個小孩用雙手去捋另一個同伴并攏的手背,很友好地從那小孩子的胸前往自己胸前捋;唱第二句時,就與對方,換過來,與此,這樣一邊唱一邊做著動作,活潑又有趣兒呢。
姥姥說這是一首外地的童謠,因為那邊的“籮”與“捋”諧音,因此,唱起來不僅好聽還很是押韻呢。再加上一些優(yōu)美的動作,不呆板,活潑自然,不僅好玩,又鍛煉了小孩子的身體,好著呢。
我姨姥姥和九姥姥從小就在山東當(dāng)?shù)亻L大的,因此,她們更喜歡教孩子們當(dāng)?shù)氐母柚{,比如那首很好聽有好學(xué)的《摸小小蟲》:這汪青,這汪紅,這汪搬梯子——這汪摸小小蟲。姨姥姥邊唱著邊握住懷里的外甥兒的小手臂,不斷地?fù)蠐鲜謨?、小胳膊,最后呢,乘其不備,突然觸摸一下腋窩,也就是咯吱一下小孩子,小孩子嘛,因為觸癢,而經(jīng)受不住,于是,大笑起來。
至今,我依然記得小時候?qū)W得歌謠,記得姥姥們的聲音。親切,又好聽。雖然,姥姥們沒有美妙的歌喉,但是,卻在我心底里儼然成了最優(yōu)美的樂音,那是再動聽不過的,那樣的妙音裊裊與童心間,溫暖,又美好。
每每想起,仿佛間,又一次,走回了姥姥的村莊,姥姥們的歌謠再次響起,此起彼伏,那美妙的聲音,令我再次感受到了童年時光的美好與難忘,深陷其間,再也不愿走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