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酒家】結(jié)緣爾濱(散文)
這兩年爾濱“火啦”,“南方小土豆”不懼嚴寒,爭相涌入爾濱,體驗冰雪文化,體驗俄式風情,體驗豪放性格,甚至體驗“南泥北搓”。不遠千里、風塵仆仆、蓬頭垢面的南方小土豆,在花樣眾多的洗浴中心搓完澡,皮膚“锃光瓦亮”,宛如去皮土豆煥然一新??傊瑺枮I的人氣之旺,不一而足。
看到爾濱紅火,我這個北方老土豆也異常興奮,雖然不去湊熱鬧,但我和爾濱卻有著不解之緣,求學、看病、旅游、訪友,那些沉淀下來的溫暖記憶,慢慢浸入心里最柔軟的部分,于是對這個城市有了家鄉(xiāng)般的牽念。
一、行在爾濱
爾濱有著悠久的歷史,九百年前就成為金朝的都城。一八九八年,沙俄修建中東鐵路,爾濱成為鐵路樞紐,吸引來三十三國僑民投資興業(yè),逐漸發(fā)展成為東北經(jīng)濟中心和國際都市。但是在淪陷時期,爾濱的經(jīng)濟曾遭到日寇的嚴重破壞。
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初期,爾濱繁華時尚,各個領(lǐng)域都展現(xiàn)出勃勃生機,經(jīng)歷了之前壓抑混亂的年代,人們懷揣著希望,滿懷激情,共同締造了一個難得的繁榮時代。
歷史給這座城市打下了國際化的烙印,那時的爾濱早已被譽為“東方莫斯科”,充滿異域風情,不僅有拜占庭式的索菲亞大教堂、歐式風情的中央大街、巴洛克建筑街區(qū),還有俄式餐廳和俄式食品。
我在東北上大學,爾濱是必經(jīng)之地。清晨到爾濱,轉(zhuǎn)車要等到下午,早餐和午餐要就地解決,我們這些學生口袋里沒幾個錢,只能吃得起東北特色菜。我有個早餐的秘密基地,是早年來爾濱時,父親的朋友引薦的。
出火車站后,沿著寬敞的尚志大街向北走,再拐過兩條小街,來到一個胡同口。一進胡同,濃濃的煙火氣撲面而來,這是一個胡同深處的沙鍋館。“酒香不怕巷子深”,遠近聞名,東北大姐大哥們,穿著睡衣,趿拉著鞋,睡眼惺忪地擠在桌子周圍,個個吃的熱氣騰騰,大汗淋漓,夾雜著苞米碴子味的大嗓門,甚是熱鬧。素砂鍋一元錢一個,肉砂鍋三元錢一個,砂鍋色香味濃。
有一次,我?guī)б粋€學長過去,我點的雞肉丸子砂鍋配米飯,他點的豬肉丸子砂鍋配米飯。吃飽喝足,他滿意地環(huán)顧四周,“學妹,你好厲害,能找到這么個好地方,外地人可不好找。”“嘿嘿”我得意地笑了。
爾濱的餐飲之多樣,是我們這個小城市無法想比的,學長中午請我吃冷面,我第一次吃,感覺清清爽爽的。學長謊稱不喜歡這種肉,把肉都夾到我的碗里,面絲滑而不膩,湯汁酸甜可口,還要一碟辣白菜,紅白分明,瞧著水靈靈的,入嘴酸辣爽口。
徜徉在街道上,時不時看到臨街的俄式餐廳和食品店,餐廳都是歐式建筑,各具特色,窗楣造型別致,花紋玻璃透出神秘的光暈。食品店的窗前懸掛著紅腸和列巴,擺放著黃橙橙的格瓦斯,招攬顧客,摸摸干癟的口袋,我們只能望而卻步。
改革開放初期,也伴隨著一系列社會問題,當時的爾濱社會秩序混亂,馬路上各種汽車、摩托車肆意穿梭。最讓人叫絕的是公交車,盡情地彰顯東北爺們的暴躁,沒等進站,售票員就探出車窗,手里揮動小紅旗,大喊“閃開,閃開,車進站了!”公交車隨即風馳電掣般開向站臺,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趕車的人也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向站臺,車門打開,一擁而上,車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公交車如離弦之箭,奔向下一站。
黑社會的蛛絲馬跡也或明或暗地,散落在城市的角落,有的扒手在公交車上很猖狂,看你是外地人,如果偷不到東西,還在臨下車時踢你一腳。我有一次被偷,實際不是錢包,是個藥盒,總之,被他偷到了東西,才躲過一腳。
有一次吃完早飯,走在寒冷寂靜的街道上,突然迎面竄出一個赤裸上身的少年,向我作揖,并做出欲下跪的動作。我瞬間明白他在乞討,趕忙掏出兩元錢遞給他,他拿上錢就飛快地跑開,邊跑邊穿上衣,我一時愣怔,因為是獨自一人,驚魂未定的我向他的相反方向快步走去。后來聽說這些扒手和乞丐都是由黑社會組織行動的。
城市的繁榮不代表文明的進步,那時的爾濱,真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城市。
二、學在爾濱
工作十年后,考學在職碩士蔚然成風,我這個人不善于鉆空子,只能腳踏實地學習,那時我已經(jīng)轉(zhuǎn)到專業(yè)科工作,又面臨新的挑戰(zhàn),我想扎實地學學經(jīng)濟管理知識,進一步開拓思維。剛上大學時,我不適應(yīng)宿舍嘈雜的環(huán)境,睡眠不足,在高等數(shù)學課上沒少睡覺,這次臨考前,我想好好補一補課,我聯(lián)系到哈爾濱工業(yè)大學的補習班,匆忙趕到學校。
一個而立之年的男老師講授高等數(shù)學,他的講課風格,平實、簡約,善于引導(dǎo),引人入勝,讓我短時間內(nèi)就收效很大,我很欣喜,沒有白花心血。優(yōu)秀的老師總是很忙,他只能在晚上給我們授課,我就利用白天時間,溫習鞏固所學內(nèi)容。
我住在學生宿舍里,仿佛回到學生時代,雖然回歸了簡樸,但心情很舒朗。走進哈工大的食堂,菜品琳瑯滿目,相當豐勝。有專門的餐具回收消毒間,我們上學時自帶飯盒,叮當作響的飯盒整天相伴左右,這一切與我大學時期相比,簡直天地之差,真是感嘆國家發(fā)展的日新月異。
在學習期間,我結(jié)識了一位女朋友彤彤,爾濱人。彤彤是個有志青年,她也是工作多年,但是對工作環(huán)境很不滿意,打算再次考研究生,畢業(yè)后重新就業(yè),周末時間我倆一起休閑一下。
周末的爾濱,繁華依舊,但是變化之大令人刮目,聽彤彤講,爾濱近年來狠抓社會治理,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治安良好秩序井然的景象。公交車仍然風馳電掣,但是沒有了喊叫的售票員,人們上車自覺排隊,扒手和乞丐們早已不見蹤影,城市的文明程度極大提高,我頓感爾濱變得更加可愛。
來到松花江畔,江水依然澎湃奔涌著,彤彤是本地人,她首先帶我瞻仰抗洪紀念塔,因為是周末,也不是紀念日,紀念塔周圍很安靜。我和彤彤沐浴在夏日的陽光里,圍繞著紀念塔,默默觀看,整個紀念塔由圓柱體的塔身和附屬的半圓形回廊組成,塔身上的浮雕描繪了當年抗洪大軍奮勇?lián)岆U的場面,塔頂是工農(nóng)兵和知識分子形象組成的圓雕,回廊繪有1957年抗洪斗爭的大型壁畫。這座紀念塔建于1958年,曾獲中國建筑界最高榮譽。
彤彤的爺爺是一名老軍人,多次向彤彤講述1957年特大洪水的情形。爺爺作為一名軍人,從那年春天一直奮戰(zhàn)到秋天,爾濱幾次出現(xiàn)險情,軍人們晝夜搶險,每天都有人受傷和受涼,但是沒有人退縮。全民皆兵,市民十幾萬人和軍人一起奮戰(zhàn),最終洪峰安全通過爾濱。爺爺雖然七十歲了,每年夏天都要過來,在紀念塔下坐一會兒,陶醉在往昔的回憶中。
彤彤講完爺爺?shù)墓适?,我倆來到了江邊,面對滾滾的松花江,我不禁肅然起敬,心潮澎湃,聯(lián)想起勇士們在松花江畔奮起抗日的歲月,這就是淪陷時期被鮮血浸染過的江水,也是承載過無數(shù)苦難之舟的江水。著名抗日英雄趙尚志,率領(lǐng)抗聯(lián)戰(zhàn)士,飲冰臥雪,風餐露宿,卻讓日寇聞風喪膽,犧牲后,遺體被沉入松花江。“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睜枮I最寬敞的大街命名為尚志大街,永遠銘記英雄。
歲月靜好的日子是多少不屈的英雄舍身換來的,吾輩唯有奮進來告慰英靈。在爾濱的學習,不虛此行,既學到了知識又滌蕩了心靈。學習結(jié)束后,我趕往天津南開大學圓樓參加全國聯(lián)考,順利考入天津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入讀MBA。
三、樂在爾濱
我女兒從小就天資聰穎,我很注重培養(yǎng)她,兩歲就到圖書館瀏覽圖書,店員稱她“最小的讀者”。日積月累,我家到處塞滿書籍,有一利必有一弊,女兒的知識面拓寬了,但在小學三年級眼睛就開始近視,在當?shù)蒯t(yī)院檢查還有點斜視,我著急了,學姐請我們?nèi)枮I,進一步診療。
來到醫(yī)大醫(yī)院,那天有個海歸博士出診,我們就慕名掛號,這個博士年輕帥氣,很認真,給孩子做了一系列檢查,最后診斷,需要盡快做手術(shù)矯正斜視。我一聽做手術(shù)就難過了,學姐很鎮(zhèn)靜,安慰我,“別心急,再換一家醫(yī)院。”我們到另一家醫(yī)院,一位老教授出診,他也很認真,仔細測量了孩子的瞳距,說:“暫時不需要做手術(shù),在可控范圍內(nèi),繼續(xù)觀察,定期復(fù)查?!惫?,我終于松口氣,心情愉快起來。
帶孩子看完眼睛,我感慨地對學姐說:“這里的醫(yī)療水平真高,人才資源也豐富,不愧為東北名城?!睂W姐說:“嗯,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才來到這里。”爾濱那個時期的繁榮吸引了國際國內(nèi)的眾多人才,發(fā)展、投資和定居,城市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既然來爾濱,又趕上冬天,那就領(lǐng)略一下冰雪風情吧。晚上,學姐帶領(lǐng)我們直奔冰雪大世界,冰雪大世界建在松花江畔,遠遠望去一片冰的世界和雪的海洋,晶瑩剔透的凱旋門迎接客人們到來,大世界分三個區(qū)域,冰雕區(qū)、雪雕區(qū)和花燈區(qū)。那時雪雕技術(shù)還剛剛起步,所謂雪雕區(qū)就是用雪砌起一座雪山,做幾個雪洞,供游人攀爬玩耍,我和學姐帶著孩子們鉆來鉆去,笑聲在洞中清脆地回響。據(jù)說大世界現(xiàn)在的雪雕已經(jīng)是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爾濱的冰雕起步于上世紀六十年代,不僅在國內(nèi)享有盛譽,在國際上也廣為人知。我們在冰雕園里,看到各種冰雕作品,有幾十種,千姿百態(tài),里面鑲嵌上五顏六色的彩燈,冰燈變地姹紫嫣紅,晶瑩地透出夢幻般的光彩。大型冰雕有冰長城,孩子們可以拾階而上,穿過烽火臺,再沿著城墻滑下來,小型冰雕主要是十二生肖,兩個女孩子可高興了,滑完冰長城又在生肖上騎一圈,不小心樂極生悲,女兒滑了兩個大跟頭,還好沒大哭,又蹦跳起來。最漂亮的一座冰雕,是索菲亞大教堂,拜占庭風格的洋蔥頭穹頂綠盈盈的,惟妙惟肖,成為一座玲瓏剔透五光十色的教堂。
彩燈區(qū)主要是中國民間傳統(tǒng)彩燈,展示了各種神話傳說,八仙過海、孫悟空大鬧天宮、哪吒鬧海、鯉魚跳龍門等等。印象最深的,是一根紅色的盤龍柱,一條金光閃閃的巨龍螺旋上升,龍首昂然向天,寓意著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我用相機留下了一個個寶貴的鏡頭,兩個女孩子的,我和學姐的,今天打開相冊翻看,一張張歡樂的笑臉,鮮活如昨天,我不禁留戀滿懷。
離開爾濱之前,我到南崗區(qū)俄式食品店購物,十幾年前,我曾路過此店,只能伸脖子張望一下,不敢進入,如今生活富足了,我可以帶著女兒大搖大擺走進來,享受購物的快感。我買了幾個俄式大列巴和幾斤紅腸,回去送給親朋好友,順手買個馬迭爾冰棍,給女兒品嘗。
我?guī)е畠撼俗鲎廛嚾セ疖囌?,冬日爾濱的馬路,很多地方被圓鼓鼓的冰雪覆蓋,但絲毫不影響司機的駕駛技術(shù),他仍然如履平地一樣飛馳,我和女兒在后座左搖右晃,我不禁啞然失笑,這就是我熟悉的爾濱人性格,豪放不羈。
四、游在爾濱
女兒上大學后,家里一時空蕩了,我的業(yè)余時間投入到父母身上,他們也逐漸衰老,乘著還能走動,我就抽時間帶他們旅旅游,就近的大城市當然首選爾濱。一個明媚的五月天,我們出發(fā)爾濱。
我在網(wǎng)上預(yù)定了中央大街著名的馬迭爾賓館,一夜旅途,清晨到達賓館,一座歐式風格的三層樓房呈現(xiàn)在眼前。
馬迭爾賓館外墻是磚粉色的暖色調(diào),在中央大街上醒目又寫意。這座百年建筑,原名“馬迭爾旅館”,地上三層,局部四層是孟莎式閣樓。賓館運用了新藝術(shù)運動建筑風格,一樓是方角落地大窗,二樓是方角矩形窗,三樓是半圓額窗。二層陽臺以厚重的磚砌礅垛為特征,三層陽臺則由鑄鐵曲線為欄桿構(gòu)成,磚砌的女兒墻上采用洗練的曲線勾勒,顯得飄逸而和諧,異形穹頂涂抹成淡淡的綠色,給人以輕盈而美妙的感覺。
欣賞完外觀,我們走入賓館,一種特殊體驗撲面而來。不規(guī)則曲線形的標識上是中、英、俄三語。去電梯口前,要穿過馬迭爾歷史文化長廊,展示著關(guān)于馬迭爾賓館的前世今生,右邊的文化墻是曾經(jīng)入住過的名人影像,如:宋慶齡、馮玉祥,郭沫若等等。左側(cè)是賓館的古老用品,電話、餐具、打字機、放映機、鐘表。
走廊的深紅色地毯上鑲嵌著金色花紋,走廊拐角處,擺放著歐式皮沙發(fā),墻上掛著色彩斑斕的巨大壁畫。馬迭爾賓館的創(chuàng)始人約瑟?開斯普的塑像端莊地擺放在廊道中央。一路仿佛在時光隧道里穿行,恍然游走在一家復(fù)古博物館。
從一樓電梯旁邊側(cè)門可進入爾濱的第一家西餐廳,“馬迭爾西餐廳”。我們的房間在三樓,乘電梯上去,到達房間,房間里已經(jīng)是現(xiàn)代裝飾,風格典雅,陳設(shè)與其他賓館無異。看著馬迭爾賓館經(jīng)典厚重的歷史遺跡,令人感受到爾濱這座城市的歷史滄桑。
小憩后,我和父母來到了中央大街,面包石鋪就的古街,仿佛訴說著百年老街的過往。中央大街建于中東鐵路修建之初,最早是俄羅斯移民在此經(jīng)商,俄國十月革命后,又有一批避難的僑民來此定居,開始文化的傳播。中央大街擁有文藝復(fù)興式建筑、折衷主義建筑和新藝術(shù)運動建筑,馬迭爾賓館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漫步在大街上,各種商鋪風格各異,一排排精品商廈鱗次櫛比,音樂休閑街區(qū)花團錦簇,無論是尋找美食、欣賞藝術(shù),還是享受購物的樂趣,都能在這片繁華的街區(qū)找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