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寧靜】平凡的人(散文)
◎螺絲釘的光芒——記雷鋒
春風掠過街道時,總會想起那個穿軍裝的年輕人。他的手掌總是帶著機油的溫度,補過的襪子上針腳像星星,深夜的燈下,他把別人的困難縫進自己的日子里。車轍碾過的雪路,他撒下的爐灰還在發(fā)光;工地上的镢頭,他磨亮的弧度里盛著朝陽。
人們說他是“螺絲釘”,可這顆釘子從不安于被固定。他在候車室給老人端熱水,在暴雨里背孩子過河,把省下來的津貼悄悄塞進陌生大嫂的口袋。他的日記里沒有豪言,只有“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樸素得像田埂上的草,卻在歲月里長成了森林。
如今,地鐵站里有人為孕婦讓座,快遞盒上寫著“請輕放”,志愿者的紅馬甲在寒風里飄動。這顆“螺絲釘”早已銹跡斑斑,可它擰過的地方,永遠留著溫暖的紋路。當千萬雙手接過他的錘子,平凡便成了最耀眼的勛章。
◎大山里的燈——記張桂梅
華坪的雪下了又化,那盞燈總在凌晨五點亮起。張桂梅站在教室門口,圍巾上的冰碴掉進領口,她搓搓凍紅的手,看著孩子們從霧氣里跑過來,像一群等待破殼的雛鳥。
她的嗓子早成了砂紙,每說一句話都帶著疼,可講起課來依舊像打鼓,生怕哪個字沒敲進孩子們心里。辦公室的藥盒堆成小山,止痛藥的鋁箔板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她卻總說“等這批孩子考上大學,我就去治”??伤妥吡耸邔卯厴I(yè)生,她還守在講臺旁,鬢角的霜比窗外的雪還厚。
有人問她圖什么,她指著墻上的照片——那些走出大山的女孩,有的成了醫(yī)生,有的當老師,有的穿上了警服。“我想讓她們知道,大山擋不住月亮?!彼f這話時,眼里的光比燈泡還亮。如今,新修的教學樓里,年輕教師接過她的教案,燈光在走廊里連成銀河,照亮了更多女孩的路。
◎懸崖上的渠——記黃大發(fā)
草王壩的石頭是硬的,黃大發(fā)的骨頭更硬。三十六年,他像一只壁虎貼在懸崖上,鋼釬鑿碎了千層巖,血珠混著泥漿滴進石縫,竟長出了幾叢野草。
最早跟著他鑿渠的人,有的走了,有的老了,有的永遠留在了懸崖下。他對著墓碑說:“等渠通了,我給你捎桶水來?!焙髞恚娴牧鬟M了田壟,稻子熟時,金黃漫過了曾經干裂的土地,他蹲在田埂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
現在的草王壩,水渠邊立著塊石碑,刻著“大發(fā)渠”。年輕人用手機拍下渠水蜿蜒的樣子,發(fā)在網上,有人問這渠是誰修的,老人總會指著遠處正在鋤地的身影:“喏,那個背有點駝的老頭,他把命刻在石頭上了。”
◎海島夫妻哨——記王繼才、王仕花
開山島的風是咸的,混著夫妻倆的咳嗽聲。二十八年,他們把家安在礁石上,升旗時,王繼才扯著沙啞的嗓子唱國歌,王仕花就跟著打拍子,海鳥落在旗桿上,像在聽合唱。
最難熬的是臺風天,巨浪拍打著哨所的窗戶,他們就背靠背坐著,聽對方的心跳聲。兒子來島上看過他們,哭著說“跟野人似的”,王繼才摸摸兒子的頭:“爸守的不是島,是家?!焙髞恚趵^才倒在了巡邏的路上,王仕花把他的照片掛在墻上,每天照樣升旗、巡邏,就像他從沒離開。
如今,年輕的哨兵接過了他們的望遠鏡,值班室的桌子上,放著王仕花腌的蘿卜干。潮起潮落間,那面國旗總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說:“這里,永遠有人守著?!?br />
◎太行新愚公——記李保國
太行山的石頭認人,李保國的腳印最深。三十五年,他把實驗室搬到山上,教農民剪枝、嫁接,手上的老繭比樹皮還厚。有老鄉(xiāng)說:“李教授,這破山長不出金疙瘩?!彼α耍骸澳荛L出蘋果,長出板栗,長出好日子?!?br />
他的車轍印遍布太行的溝溝壑壑,后備箱里總裝著鋤頭和果苗。彌留之際,他還在電話里教果農防霜,聲音輕得像片葉子。現在,太行山綠了,蘋果紅了,農民們摘果時,總會對著山喊:“李教授,你看這果子甜不甜!”
山風會把這話帶到很遠的地方,那里,年輕的科技特派員正背著儀器上山,他們的背包上,印著李保國說過的話:“把論文寫在大地上?!?br />
◎大亮山的樹——記楊善洲
退休那天,楊善洲沒回城里的家,直接去了大亮山。有人說他傻,放著清福不享,偏去啃荒山。他揮揮鋤頭:“我是農民出身,離不得土。”
二十二年,他住的窩棚漏雨,就用塑料布糊一糊;糧食不夠,就挖野菜充饑。手上的裂口結了痂,又被樹枝劃破,血滴進土里,竟讓樹苗長得更旺。臨終前,他把價值三億的林場捐給國家,說:“我啥也帶不走,就留片林子給后人?!?br />
現在的大亮山,松樹長得比樓還高,松鼠在樹枝間跳來跳去。護林員說,雨過天晴時,仿佛能看見一個老人在林間散步,嘴里哼著:“栽樹就是栽福啊?!?br />
◎高原赤子心——記孔繁森
西藏的雪落了又化,孔繁森的腳印總在最險的路上。他兩次進藏,背著藥箱走村串戶,藏民叫他“活菩薩”。有個孤兒發(fā)燒,他把孩子揣進懷里焐著,自己凍得整夜沒合眼。
他的宿舍里,藏裝和漢裝掛在一起,桌上的酥油茶還冒著熱氣。犧牲時,他的遺物只有幾件舊衣服和八塊六毛錢。藏族老鄉(xiāng)說:“孔書記是雪山的兒子,融化了自己,滋潤了草原?!?br />
如今,援藏干部一批接一批來到高原,他們走在孔繁森走過的路上,看到經幡飄動,就像看到他的笑容:“這里的太陽,和內地一樣暖?!?br />
◎東山綠傳奇——記谷文昌
東山縣的沙曾是活的,會追著人跑。谷文昌來了,帶著群眾挖沙、種樹,鐵鍬磨禿了,就用手刨。有人說這是白費力氣,他指著海邊的礁石:“石頭能扎根,樹也能?!?br />
十年,他把風沙鎖在了樹林里,荒灘變成了糧倉。老百姓在他的墳前種了棵木麻黃,說:“谷書記,你看這樹多直。”現在,東山縣的海岸線綠得像條綢帶,漁民出海時,總會朝岸邊的樹林鞠個躬。
年輕的縣委書記在谷文昌紀念館里,看著那張泛黃的治沙圖,輕聲說:“我們接著干。”窗外,木麻黃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應和。
◎司法燃燈者——記鄒碧華
鄒碧華的辦公室總亮著燈,像黑夜里的航標。作為法官,他說:“法是冷的,但人心是熱的?!彼o農民工討過工資,為老人爭過贍養(yǎng)費,判決書里的字,總帶著溫度。
司法改革那幾年,他熬了無數個通宵,桌上的文件堆得比電腦還高。同事勸他歇歇,他說:“改革哪有不累的?”后來,他倒在了去開會的路上,公文包里還裝著沒改完的方案。
現在,法院的年輕法官們常提起他,說他像盞燈,“即使滅了,光還在”。法槌落下時,那聲清脆里,仿佛有他的聲音:“要讓老百姓在每個案件里都感受到公平正義?!?br />
◎百姓樵夫——記廖俊波
廖俊波的車總是開得很快,他說:“老百姓等不起?!痹谀掀?,他跑遍了每個鄉(xiāng)鎮(zhèn),幫貧困村修路,給小企業(yè)找銷路,褲腿上總沾著泥。有人叫他“廖大膽”,敢啃硬骨頭;老百姓叫他“俊波書記”,說他像自家兄弟。
他的辦公室抽屜里,放著胃藥和泡面,常常是啃著面包改文件。出事那天,他剛開完扶貧會,車里還放著給群眾買的柚子?,F在,南平的工業(yè)園建起來了,鄉(xiāng)村旅游火了,人們路過他生前常去的茶館,總會說:“要是俊波在,該多高興?!?br />
春風吹過閩江,岸邊的桃花開得正艷,像他說過的:“為官一任,總要留點什么?!?br />
◎扁擔校長——記張玉滾
黑虎廟小學的路是陡的,張玉滾的扁擔是彎的。十七年,他用扁擔挑著課本和文具,在懸崖路上走了十萬多里,肩膀磨出了厚厚的繭,像塊老樹皮。
學校沒老師時,他既教語文又教數學,晚上還給學生補營養(yǎng)。有孩子輟學,他就翻過幾座山去勸:“讀書能走出大山?!爆F在,他教過的學生里,有人考上了大學,回來當老師,接過了他的扁擔。
新修的公路通到了學校,汽車代替了扁擔,但孩子們還記得,那個挑著月亮回家的校長,說過:“我不走,你們就有希望?!苯淌依锏淖x書聲,比當年更響亮了。
◎天眼之父——記南仁東
南仁東看了二十二年星空,把“天眼”安在了貴州的大窩凼。為了找合適的選址,他跑了三百多個洼地,鞋磨破了幾十雙。有人說這項目太冒險,他指著天空:“人類總得仰望點什么?!?br />
“天眼”建成那天,他摸著巨大的鋼索,像摸著自己的孩子??蓻]過多久,他就病倒了,臨終前,他還惦記著望遠鏡的數據?,F在,“天眼”每天接收著來自宇宙的電波,年輕的科學家們在控制臺前忙碌,說:“南老師,我們看到新的星系了。”
夜空中,那顆以他名字命名的小行星,正和“天眼”遙遙相望,像是在說:“探索,永不停歇?!?br />
◎石榴花開——記米娜瓦爾?艾力
米娜瓦爾?艾力的辦公室里,總擺著盆石榴花,像她的笑容一樣暖。作為老師,她給少數民族學生講“四史”,用“石榴籽”比喻民族團結,說:“我們要像籽一樣抱在一起?!?br />
她設立公益基金,幫貧困學生圓大學夢;組建宣講隊,講各民族互助的故事。有人問她累不累,她指著墻上的照片——各族學生手拉手笑著,說:“你看,多值。”
現在,她的學生們走上了不同崗位,有的成了醫(yī)生,有的當志愿者,都在說:“米娜老師教我們的,要記住一輩子。”校園里的石榴花開了又謝,結出的果子,甜得像團結的味道。
◎海雀常青——記文朝榮
海雀村的山曾是禿的,文朝榮來了,帶著村民種樹。二十多年,他把荒山種成了林海,手指被樹枝劃破,流出的血染紅了松針。有老人說:“朝榮,這樹能當飯吃?”他說:“樹活了,人就能活?!?br />
他住的土房很舊,卻總想著給村里蓋學校。臨終前,他望著窗外的樹林,說:“要讓娃娃們有出息?!爆F在,海雀村的樹成了“綠色銀行”,孩子們在新教室里讀書,老師會指著遠處的林海:“那是文爺爺種的。”
風吹過松林,濤聲陣陣,像是無數雙手在鼓掌。那個穿著補丁衣服的老人,早已和青山融在一起,成了海雀村永遠的春天。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做著不同的事,卻都有顆滾燙的心。他們像種子,落在土里,長出了希望;像燈,亮過之后,光還在蔓延。歲月會老,但他們留下的精神,永遠年輕,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里,繼續(xù)生長。
◎蘭考的泡桐——記焦裕祿
蘭考的風總帶著沙,焦裕祿的咳嗽聲就藏在風里。他到蘭考那天,沙丘正在吞村莊,他抓起一把沙土,說:“不治服它,我就不離開。”
棉襖上的補丁摞著補丁,卻總把熱乎氣貼在百姓身上——給困難戶送糧,幫老鄉(xiāng)蓋房,深夜的油燈下,他在地圖上圈出一個個待治的沙丘,像在圈自家的責任田。他的肝疼得厲害時,就用硬物頂著,藤椅上磨出個大坑,那凹陷里盛著他對蘭考的牽掛。有人勸他回京治病,他指著田里的泡桐苗:“等它們長高了,我就走。”可泡桐長粗了,他卻倒在了巡堤的路上,手里還攥著治沙方案。
如今,蘭考的泡桐成了“綠色屏障”,琴弦廠里的桐木發(fā)出清越的聲。老百姓路過他的墓,總會放上束泡桐花,說:“焦書記,你看這蘭考,變樣了?!蹦贻p的干部們沿著他走過的路巡堤,風拂過桐葉,沙沙聲里,像是他還在說:“革命者要在困難面前逞英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