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連載】黑虎（十二）

　　【十二】
　　
　　第一項目部搶劫事件發(fā)生不久，第二項目部也如出一轍地遭到了搶劫，隨后搶劫案如“多米諾骨牌效應”，開始在各項目部輪番巡回上演了。案件頻頻發(fā)生，搞得公司領導焦頭爛額，像救火隊員似的，而那些保安和警察們聳著肩膀，表示無能為力地袖手旁觀著。曾一度羨慕夸贊外國警察的員工，再提到“警察破案”一事，都面面相覷，目光“囧囧”，深感遺憾。大家議論說：這樣的治安狀況若在中國，公安局長不被撤職，那些昏庸懶惰的警察也會被國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搶劫案件給員工們帶來了極大的恐懼感，也給了陸國雄以新的啟示：在這里搞建設重要的不是工程施工進度，不是資金及財產安全，而是員工的生命保障。
　　
　　周一調度交班會后，陸國雄親自主持召集有關人員專門開了首次“案件分析會”和“預案審理會”，發(fā)動群眾群策群力，制定出有效措施，想方設法防止被搶劫的事件再度發(fā)生。陸國雄還倡議將“預案審理”作為永久性工作長抓不懈。
　　
　　會上，剛一提起匪徒搶劫，幾個項目經理氣就不打一處出，大罵搶匪太猖獗，大罵這個國家的治安太混亂。六項目部經理肖蕭突然把話鋒一轉，開始對保安表示出極大的不滿，他說：“真是奇了怪了！我們養(yǎng)了那么多的保安，個個都是飯桶，奉祿不見得少拿，抓幾個毛賊居然都抓不到，要這些保安當掛在門上的鐘魁呀？即使是鐘魁還可以嚇唬鬼呢，難不成我們請他們來當老佛爺供起來？”
　　
　　“那有啥法子？這些保安都是受地方政府和工會保護的，中國有句俗語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哪’，我們不供奉著又能怎么樣呢？話又說回來，他們國家的警察尚且如此，更何況這些軍不軍民不民的保安呢！說白了這些保安就是一堆Pig，我們又能指望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啊？”高強停頓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正準備喝水，豁然間看到對面桌子一測坐著加菲貓，“他小子什么時候竄進會議室了？這家伙怎么就跟個探子似的！”高強心里想著，他思考了一下剛才的議論，感覺既使加菲貓都聽懂了，也沒什么至關緊要的。于是，他沖著加菲貓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帶著毫不含蓄且不無譏諷的口吻說道：“加菲貓你說你們這些保安一個二個吃得肥頭大耳的，卻連個老鼠都抓不到，是不是也準備精養(yǎng)起來去參加選美大賽?。坎贿^，我看你們參加選美不合適，還是到日本去做相撲吧！呵呵！”
　　
　　“哦，歐耶！高總英明！據(jù)說日本相撲的催肥與湯加國炮制胖美人新娘的方式相似呢。小日本的相撲們，不就是長著一堆肥膘嘛，哪有我們彪悍健美！哈哈!”加菲貓一向對褒貶詞語的概念模糊不清，或褒貶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把他們看成是Pig或Dog又有什么關系？能夠領取中國公司的“奉祿”比什么都重要！他仰著頭，張著寬厚的大嘴，樂呵呵地、津津有味地、似懂非懂地聽著大家的議論。
　　
　　“難道我們就這樣的束手待斃！如果說保安無能也就罷了，可我真懷疑他們中有‘內鬼’呢，保不齊還有警匪串通，所以報案有鬼的用啊，還不是白白搭上了我們的破案費?！眲倓傪B(yǎng)好傷的一項目部財務部長張鑫，始終對他被劫匪打，而保安無動于衷耿耿于懷，加上他根本沒把加菲貓當個人物，他指責保安的話就更露骨了。項目書記在旁邊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卻毫地反應，繼續(xù)回憶地講述著那天晚上被搶劫的經過，他說：“那些劫匪分明是沖著剛從銀行提出的五十萬現(xiàn)金去的。這提款的事兒，或提了多少，放在哪里，劫匪都一清二楚呢！”
　　
　　從案件初發(fā)，就有人懷疑有“內鬼”，幾起案件接連發(fā)生，讓人感覺蹊蹺的問題越來越多，更證實“內鬼”必有無疑?！皟裙怼眴栴}，給公司籠上一層陰霾，深究擔心影響兩國關系，不查也著實讓員們心懷忐忑，看著哪個保安都像“內鬼”。經張鑫一提，一下子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其他項目部的領導和財務人員也都圍繞“內鬼”議論紛紛。
　　
　　“劫匪每次搶劫都鎖定了目標，準確無誤，速戰(zhàn)速決。他們對我們財務人員的行蹤，生活習慣，提款數(shù)額，放款位置，都了如指掌。我們有些項目部把保險柜隱蔽地放在衣廚后邊，放在床鋪下面，但不論放在哪個犄角旮旯，他們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地翻了出來。如果不是有‘內鬼’里應外合，難不成他們個個都能掐會算？”公司總會計師錢楓憤憤不平地說著。各個項目的財務都頻頻被盜，他認為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便主動向公司打報告提出引咎辭職。這次會議前，陸國雄把他叫進總經理辦公室，將報告退了回來，安慰他說：“創(chuàng)造資金安全環(huán)境是我們大家共同的事，你不要有什么包袱，我們需要思考的是拿出一個良好的方案，變被動為主動，堵住隱患，保證資金和員工生命財產的安全。”于是，陸國雄這般這般地與錢楓共同策劃了一番。
　　
　　加菲貓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饒有興趣地聽著大家的議論。關于“內鬼”，加菲貓卻有自己的理解?！皟裙怼蔽靼嘌勒Z的書寫方式就是“Enantasma”，再度翻譯成中文便成了“在鬼魂”。從字面意義上被加菲貓意會為“身體內在的靈魂”，他認為身體是為靈魂服務的，而靈魂又依附于身體而存在。靈魂是人體最精華的部分，靈魂支配著身體為了生存（衣食住行）所做出的一切都是圣潔的。他還認為，中國公司的財富取之于他們國家也應該用之于他們國家，窮困潦倒的貧民拿走一些錢財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更何況中國公司沒有因此而倒閉，或許那些錢真的就是窮人的“救命錢”呢！他儼然一個旁觀者，不可思議地看著冷酷的“富豪”們?yōu)閬G失那么一點錢財而諜諜不休，甚至他會用“守財奴”去理解中國人對金錢的態(tài)度。當他終于通過翻譯弄清了現(xiàn)代漢語中“內鬼”的含義，終于了解到公司高層領導對挖出“內鬼”的重視程度后，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抽動，旋即臉上又閃現(xiàn)出高深莫測的笑意，他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神情詭異地說：“Quiénestáenelfantasma？Cómoesposible?。ㄕl是內鬼呢，怎么可能啊）Tienelaimaginación?。ǘ嘤邢胂罅Π。?。
　　
　　“加菲貓，你是不是做賊心虛了？！”一向喜歡開玩笑的高強，此時也少不了跟加菲貓弄些“灰色幽默”，他半開著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中國人從來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狽一樣的朋友?。　?br /> 　　
　　“Notieneabsolutamente?。ń^對沒有）Soyunabuenapersona（我是一個好人）?！奔臃曝堃琅f樂呵呵地，擺出了一幅豁達的姿態(tài)?！拔抑滥銈冎袊袀€成語叫做狼狽為奸，可我不明白狽又是一只什么樣的動物呢？”
　　
　　高強漂了加菲貓一眼，心想你也別裝出一幅無辜、豁達的樣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于是，他敲山震虎地說：“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傳說從前有一只狼和一只狽一起來到牧民的羊圈外面準備偷羊吃，羊圈很高，它們跳不過去，于是想出一個辦法，由狼站在狽的脖子上，狼用前腳去抓羊。這樣狼伸出前爪狠狠地抓住一只羊拖出羊圈與狽一起享用美餐一頓。”
　　
　　“Sabía！Sabía?。ㄖ懒耍├且匝?，不吃就會被餓死，吃了又會有風險。這狼和狽Noesextremadamentefácil（非常不容易）噢！”加菲貓始終站在對立面，大家面面相覷：這難道真的僅僅是立場問題，或思維方式的問題嗎？
　　
　　“喂，加菲貓，照你的邏輯人人都可以不勞而獲，窮人靠搶劫富人生存，富人靠剝削窮人發(fā)財，這個世界的財富靠誰來創(chuàng)造？天下還有什么公理可言呢？難道我們的公司就可以是劫匪的銀行，想搶就搶啊！”程輝憤憤不平地說道。
　　
　　“這不是我的邏輯，你們中國人不是都信服佛祖釋迦摩尼嗎？我也給你們講一個“佛、鷹和兔子”的故事吧！
　　
　　佛祖釋迦摩尼有一次外出，正好遇到一只饑餓的老鷹追捕一只可憐的兔子。
　　兔子對老鷹說：“你放過我吧!你現(xiàn)在是在捕食，錯過我還有下一個；我現(xiàn)在是在逃命，我的命只有一條啊!”
　　老鷹說：“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道理呢？但我現(xiàn)在餓壞了，不吃了你我沒法活。這個世界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不逼到絕路上我也不會緊追不舍的?！?br /> 　　釋尊聽了慈悲心起，就把兔子藏在懷里。
　　老鷹怒火沖天，只好跟釋尊理論說：“釋尊你大慈大悲，救了這兔子一命，難道就忍心看著我老鷹餓死嗎？”
　　釋尊說：“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兔子，也不想你白白的餓死。救一個就等于殺一個，這如何是好？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br /> 　　于是，釋尊不忍心看見殺生就把自己的肉割下來要喂給鷹吃！他取出一個天平，一邊放兔子，另一邊放上從自己身上割下的肉。
　　這兔子看上去雖小，但無論釋尊怎么割，割多少肉似乎都無法托起它的重量。
　　當釋尊割下最后一片肉的時候，天平終于平衡了!
　　天地風云為之變色，真正的佛祖就誕生了。
　　
　　當然，這故事不是加菲貓講述的，而是民間流傳的。加菲貓慢條斯理地，用還不算太生硬的漢語夾雜著西班牙語，以及他對故事的特殊理解和取舍，講著佛主的慈悲與生存的平衡。
　　
　　正在加菲貓神氣活現(xiàn)地講述那個大慈大悲故事的時候，書記馬澤培把陸國雄叫到了會議室外，有些不安地說：“老陸，這些捕風捉影的問題拿到桌面上討論是不是有些不妥啊！我想，如果搶劫的事與保安無關，這樣會不會影響到我們與保安，還有地方政府、工會之間的關系呢？如果保安中真的有‘內鬼’，這樣大張旗鼓地議論，會不會打草驚蛇?。俊?br /> 　　
　　陸國雄成竹在胸地說：“老馬，放心吧！你的兩種顧慮都不會發(fā)生的，劫匪們折騰了這么久，我們都束手無策，或許我們現(xiàn)在已經到了該打草驚蛇的時候了，即使是打不到蛇的七寸，也要把蛇打到地洞里冬眠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