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與大世界】第三集(三)
作品名稱:小屋子與大世界 作者:沙里淘金 發(fā)布時間:2014-05-03 12:51:38 字數(shù):9231
1、 趙子強提高了嗓音,鄭重其事地說:“你以為天下會有這樣相像的毫不相干的人嗎?”
王趙英慢慢地移開了目光,默默地望著湖面,不無憂傷地說:“也許有。”
趙子強果斷地揮了一下手說:“可我覺得她和你絕對不是,你看這篇通訊里介紹她是東方汽車制造公司的總經(jīng)理。”
王趙英泄氣地嘆了一聲,“我就說,人家那么大的官,這怎么可能!算了吧,別再瞎猜了!“
趙子強打斷她,“你別急呀,我絕不是無根據(jù)地瞎猜,這上面說她當年也是北京的知青。“
王趙英猛然回過頭來,一把搶過那張報紙,“在哪寫著?“
趙子強:“在這兒,我給你念?!?br />
趙子強念報紙上的一段話:“歷史真是個神奇的雕塑家,想當年,她不過是高中三年級的北京下鄉(xiāng)知青,如今,她竟然成為一個擁有五萬人的龐大汽車制造公司的總經(jīng)理……”
王趙英把報紙接過來,緊緊地貼在胸口,閉上眼睛,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突然,她又沮喪地垂下雙手,有氣無力地說:“趙子強,就憑這,就能說她是我的媽媽嗎?真是太可笑了?!闭f著,她拿著報紙快步向回走去。
2、 夜,外,路燈下
街上靜悄悄的,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路燈孤獨地閃著青慘慘的光。
王趙英一個人站在路燈下,默默地反復地看著那張報紙,兩行淚水一直流到嘴邊。
趙子強遠遠地站在一棵大樹后,悄悄地陪著她。
3、 黃昏,內(nèi),江思濤家
江思濤一進門,晨晨就撲上來,“媽媽,你看到?jīng)]有,報紙上發(fā)表你的文章了,還有一張大照片,老師說你是女強人,還讓我寫一篇作文,向你學習?!?br />
江思濤放下包,拉著晨晨坐下來,不無擔心地說:“晨晨,不要再跟著說什么女強人。”
晨晨歪著腦袋問:“為什么?”
江思濤:“媽媽是個極普通的人,是個有很多弱點和缺點的人,在許多方面也是很渺小的?!?br />
晨晨不情愿地說:“不是,媽媽謙虛?!?br />
江思濤幾乎難過了,加重語氣說:“不是媽媽謙虛,比如,媽媽對你的學習關心就很不夠,媽媽對你經(jīng)常發(fā)脾氣。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媽媽是個很不稱職的媽媽,要寫就寫這些缺點,聽到?jīng)]有?”
晨晨忽閃著大眼睛,聽話地點點頭。
江思濤又扎上圍裙進廚房去了。
4、 夜,內(nèi),江思濤臥室
江思濤正在看材料,電話鈴響了,她順手拿起電話,“哪一位?”
里邊又傳來趙昕低沉而急迫的聲音:“思濤,那孩子已經(jīng)看到在報上發(fā)表的你的文章和照片,偷偷的在哭,你不能再沉默了?!?br />
江思濤立刻放下電話,無力地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天棚,一眨不眨。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站起來,走出了房間。
5、 夜,內(nèi),古春寒臥室
古春寒已經(jīng)躺下,忽然傳來敲門聲,他忙披衣起來,進來的是江思濤,他略顯驚訝。
古春寒靠坐在床頭上,江思濤坐在一個椅子上,半晌誰也沒說話。
江思濤終于抬起眼睛望了望古春寒,孤苦地說:“春寒,就算我求你了,你告訴我那孩子的下落吧?!?br />
古春寒沒有立刻回答,點燃了一支煙,面無表情地問:“你們最近頻繁往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江思濤無可奈何地說:“不要那么言過其實,我已問了你十九年,也等了你十九年,你為什么要這樣冷酷?”
古春寒悶聲悶氣地說:“因為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江思濤急切地說:“可是愛情怎么可以討價還價,孩子又怎么可以做愛情上討價還價的砝碼!”
古春寒又悶聲悶氣地回答:“因為我愛你!”
江思濤哭笑不得地說:“既然你愛我,你為什么就不能為我著想著想,要知道,我不光是該死的女強人,我更是個善良的母親!”
古春寒忽然滿腹委屈地說:“思濤,我什么時候不是為你著想,當初不是為你著想,我能幫助你嗎?現(xiàn)在不是為你著想,我早就告訴你了!”
江思濤開始激動了,聲調(diào)也提高了,“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你為我著想為什么讓我們骨肉分離十九年?”
古春寒也激動了,“可我讓你們骨肉團圓聚,你能團聚的了嗎?社會輿論怎么議論?黨組織和群眾怎么看你?你怎么有臉見人?你的總經(jīng)理怎么當?孩子怎么有臉見人?我怎么有臉見人?趙昕的家庭怎么維持?趙昕的孩子怎么有臉見人?總之,你們骨肉團聚了,別人就得骨肉分離!一切的一切就都完了!你想過嗎?”
江思濤幾乎氣急敗壞了,“既然我找到了女兒,你們就都無臉見人,那我們就先離婚,這豈不就與你們不相干了?”
古春寒冷笑一下,說:“笑話,我知道你早就想離婚,告訴你,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答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江思濤怒不可遏,“為什么?為什么你非要害我一輩子?難道我欠你的?”
古春寒又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不是我害你,誰也不會這么看。別人會說你升官了,思想變了,看不起丈夫了!別人會認為我無能被你甩了!”
江思濤更加憤怒了,“那么你死守著我別人就認為你有能了嗎?”
古春寒氣急敗壞地說:“我忍受不了別人得到你!”
江思濤氣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邊哭邊說:“難道上帝就把我一輩子劃給了你,我成了你的裝飾品!”
古春寒沒有再說話,只聽到江思濤劇烈的抽泣聲。突然,古春寒下床撲通一聲跪在江思濤面前,用哀求的聲音說:“不會的,我們會好的,我確實愛你呀!”
江思濤幾乎要作嘔,她憤怒地站起來,指著古春寒的鼻子,聲淚俱下地說:“說的多么動聽,當初你也是說的這么動聽,可是你用孩子的事做把柄要挾了我十九年?,F(xiàn)在,我的觀念變了,思想變了,我不怕了,你又用孩子做人質(zhì)繼續(xù)折磨我,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見鬼去吧!”
江思濤啪的一聲關上門走了。
6、 日,內(nèi),王趙英寢室
王趙英正拿著那張報紙發(fā)呆。
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照片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又把
那篇文章也剪下來,同樣小心翼翼地貼在筆記本上,接著,她又呆呆地看著,久久地看著。
王趙英的心聲:
“你是誰?你難道真是我的媽媽嗎?如果是,你為什么不來找我?如果不是,我為什么又那樣象你?回答呀!”
7、 日,梁書記辦公室
江思濤和梁書記面對面地坐著。
梁書記:“思濤,近來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的臉色很不好。”
江思濤不以為然地笑笑說:“沒事兒,北邊那個聯(lián)合項目正在洽談,馬上就要簽字了,我不放心,準備去看看。“
梁書記贊同地點點頭,說:“我也覺得你有必要去看看,因為咱們第一次對外搞這么大的聯(lián)合項目,搞砸了影響形象。不過,你的身體能行嗎?”
江思濤故作輕松地說:“沒問題,你放心,我明天就走?!?br />
梁書記:“那好吧,你就放心走吧,公司里的事情不用掛著,家里的事好好安排一下?!?br />
說到這里,梁書記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繼續(xù)說“思濤,我想提醒你一下,最近關于你家里的事好像有些傳說……”
江思濤苦笑了一下,“關于我,大概永遠也是平靜不了的,這一點我最清楚了。所以,我真有點干夠了!”
梁書記認真起來,“思濤,可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你今年才四十多歲,憑你的能力肯定會干一番事業(yè),可千萬不要由于其他一些事情處理的不好,造成影響因小失大呀!”
江思濤無可奈何地笑笑,“我盡量去做吧?!?br />
8、 日,外,北方外景
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原野。
一輛吉普車和一輛面包車在飛奔。
9、 日,內(nèi),縣招待所會議室
會議桌旁,江思濤一行人正在和對方的領導們在進行最后的洽談。
全場爆發(fā)一陣熱烈的掌聲。
江思濤起身與對方領導一一握手,邊握手邊說:“項目的回就這樣談妥了,我就不久留了,我的同事們留下來簽訂合同,我準備會我當年下鄉(xiāng)的地方看看?!?br />
縣長吃了一驚,問:“您是當年來我們這里的北京知青?”
江思濤:“是的?!?br />
縣長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大老遠的到我們這里投資,原來我們是老鄉(xiāng)?。≌媸菦]想到??!這真是太好了!是哪個地方啊,我得陪你去好好看看?!?br />
江思濤連忙推遲,“不必了,是黃花鄉(xiāng),不遠,我想一個人去?!?br />
縣長不解地說:“那怎么行啊,你這是貴客,也是我們的福星,豈有怠慢之禮!”
江思濤:“您太客氣了,我已經(jīng)約好了,我這個人喜歡獨往獨來,還有點兒小資情調(diào),十九年故地重游,一個人去會別有一番感受,我喜歡這樣,還請您理解。”
縣長遺憾地說:“哎呀,如果是這樣,我們真就不便攪擾你的雅興了?!彼f著回頭小聲囑咐秘書:“通知黃花鄉(xiāng)李鄉(xiāng)長,讓他們最高規(guī)格接待。”
江思濤一把拉住那個秘書,急切地說:“王縣長,您可別這樣,咱既然是老鄉(xiāng),就要實實在在,我真的是希望一個人去,這完全是私人的事,還請您給我點自由,拜托了!”
縣長看出江思濤真的是不希望別人打擾,便抱歉地說:“恭敬不如從命,那就給你自由吧,不過,還得給你點負擔,一定得留下寶貴意見,??!”
江思濤高興地緊緊和他們再次一一緊緊握手。
10、 日,外,山路上
一輛吉普車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馳。
兩側(cè)的青山綠水一掠而過。
這里已經(jīng)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山上是青松,山腰是果樹,山腳是梯田。家家戶戶都蓋起了磚瓦房,有的還蓋起了樓房,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猶如一幅幅美麗的風景畫。
看到這一切,江思濤思潮翻涌,當年下鄉(xiāng)時的一幕幕情景又旋上腦際。
11、 閃回,黃昏,外,青年點
當年江思濤下鄉(xiāng)的青年點:兩棟破舊的草房,屋頂上長著一叢一
叢的茅草,窗戶框邊上裂開一條條的縫子,用報紙塞著。
知青們一個個累的筋疲力盡,扛著鋤頭,一瘸一拐地走進青年點,趙昕和江思濤、古春寒走在中間。
伙房的大鍋里煮著一大鍋夾生飯,一個知青正用一個大鐵鏟子把飯撮到一個個飯盒里,里邊不時露出一塊塊黑乎乎的鍋巴。
另一個大鍋里燉的是大白菜湯,上邊漂浮著一層蚜蟲,一個知青正用舀子往一排飯盒里舀著菜湯。
江思濤閉著眼往嘴里扒拉著飯,不時咬著石頭,硌著牙,痛的直咧嘴。
忽然,知青們紛紛放下飯盒往外跑,原來是鄉(xiāng)郵來了,江思濤也趕快跑出去。
不等鄉(xiāng)郵打開包,大家就爭先恐后地搶信,一個同學搶到一封,一看不是自己的,高喊:“江思濤,你的信!”
江思濤連忙沖過去拿過來,那個人又繼續(xù)去搶。
江思濤急忙打開信,沒看幾行,眼淚就掉了下來。
站在旁邊的趙昕剛要問,江思濤拔腿就跑了,趙昕也跟著追過去。
12、 閃回,黃昏,外,小溪邊
江思濤一口氣跑到小溪邊,她再也忍不住了,坐在那里拼命地抽泣起來。
突然,一條手帕擦去了她的眼淚,她猛抬頭,見是自己的戀人趙昕,便不顧一切地一頭撲倒他的懷里,更加傷心地大哭起來。
趙昕也不勸,任憑她哭著。
江思濤終于鎮(zhèn)靜下來。趙昕柔聲地說:“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思濤強忍住悲痛說:“我爸爸死在牛棚里了,死后還給他定個走資派,說他死不悔改,死有余辜!”
趙昕的眼睛里冒出來火星,“不,伯父是個好人,是革命老干部,是響當當?shù)墓伯a(chǎn)黨員!”
13、 閃回,日,外,江思濤家門外
趙昕扶著江思濤回到了城里的家,進入他們眼簾的卻是門上的兩道封條。
江思濤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又哭起來。
趙昕什么也沒有說,拉起江思濤就走。
14、 閃回,日,內(nèi),趙昕家
趙昕拉著江思濤一腳踏進家門,見江思濤的母親果真躺在他家的床上,不禁喜出望外。江思濤拼命地喊了一聲媽,邊撲在母親的床邊。母親吃力地撐起來,母女倆抱頭痛哭,趙昕及全家人也都落了淚。
良久,江思濤的母親掙扎著坐起來,擦去了眼淚,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趙昕,喘息著說:“小昕,我想問問你,你要說實話。”
趙昕:“您問吧,我肯定照實說?!?br />
江思濤的母親:“我想問問你,濤她爸的事影響不影響你對思濤好?”
趙昕:“伯母,您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倒啥時候也不會變心,都會對她好!”
江思濤的母親轉(zhuǎn)頭又對趙昕的父母說:“老趙和昕她媽,小昕和思濤好,你們贊成不贊成?”
趙昕的父母同時點頭,“思濤能和小昕好,是我們哪輩子修來的,只是咱家都是工人,怕虧了她!”
江思濤的母親臉上露出一絲欣慰,“老趙,昕他媽,還有小昕,你們?nèi)齻€都在,我還有句話必須得問你們,我們家老江的事你們也都知道,萬一連累了你們……”
不等江思濤母親的話說完,老趙就憤憤不平地說:“我家祖祖輩輩的除了扛活的長工就是苦大力的工人,再連累還能把我們怎么樣!”
趙昕:“伯母,你放心,我不怕,再說了,伯父是為革命趴冰臥雪的功臣,早晚會洗刷冤名的,我就不信咱們國家會老是這樣!”
江思濤的母親有些激動,“好,既然你們都是這個態(tài)度,就聽我一句話,我和老江就思濤這么一條根,老江走了,我也活不了幾天了,我就把思濤交給你們了!”
“媽!”江思濤又哭起來。
江思濤母親摸了摸江思濤的頭,繼續(xù)對大伙說:“這年頭人心難測呀,一個女孩子家在農(nóng)村我不放心,回城又不可能,就讓他們結(jié)婚吧,今晚就辦,回去再辦手續(xù)??粗麄兘Y(jié)婚,思濤有了歸宿,我死也閉眼了!”
江思濤哭著說:“我爸爸還沒過百天?。 ?br />
江思濤的母親激烈地咳嗽起來,邊咳邊說:“活人要緊,管不了死的了!”說著一抹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全家人立刻忙做一團。
15、 閃回,夜,外
一輪明月從烏云中露出半個臉。
黑暗中若明若暗的路燈讓人看到了路依然像遠方延伸。
鏡頭推近到一個窗子,從映出的微弱燈光中依稀可見玻璃上新貼
上的喜字。
16、 閃回,日,外,青年點的村頭
趙昕和江思濤剛進村,迎面碰上一個村民,村民興奮地說:“趙昕,你小子跑哪兒去了,到處也找不到你!“
趙昕:“鐵蛋,有事嗎?”
村民:“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趙昕的頭發(fā)立刻豎起來了,“別瞎說,我能有啥事?”
“你有好事,你被推薦上工農(nóng)兵大學了!”
“啊!上大學?”趙昕蒙了,愣在那里。
村民使勁給了他一拳,“愣什么,還不快去大隊看看,別晚了誰再給你頂了!”
趙昕恍然大悟,拔腿就跑,江思濤一下子拉住他,斬釘截鐵地說:“趙昕,絕對不要說我們結(jié)婚了,記??!”
“?。槭裁??”
“結(jié)婚是不能上大學的,這是鐵的規(guī)定,你說了就去不成了!”
趙昕遲疑了一下,“那我走了你怎么辦?要不,我不去算了!”
江思濤使勁在他肩膀上打了一巴掌,嗔怪地說:“傻瓜,走一個是一個,以后我也想辦法走?。 ?br />
17、 閃回,黃昏,外,放工的路上
趙昕和江思濤走在放工隊伍的最后。
趙昕看著江思濤心痛地說:“你臉色這么不好,哪兒不舒服嗎?”
江思濤連忙掩飾說:“沒有,沒有?!闭f著她連忙無上嘴干嘔了兩下,接著說:“明天你就去上學了,還需要我?guī)湍阕鳇c什么嗎?”
趙昕:“沒有了,都準備好了,今晚老地方見。”
江思濤臉上立刻蒙上一層陰影,“不?!?br />
趙昕吃驚地問:“為什么?”
江思濤難過地說:“你現(xiàn)在是工農(nóng)兵大學生了,我是走資派的女兒……”
趙昕連忙捂住她的嘴,“不許你這么說!思濤,不論今后怎么樣,
我永遠愛你,你千萬等著我,兩年,就兩年?。▋赡陜赡辍祉懀?br />
?。ㄩW回結(jié)束)
18、 日,外,干草溝村外路上
司機回頭說:“總經(jīng)理,前邊這個村就是干草溝了?!?br />
江思濤精神一振,“啊,這里就是干草溝了?”
司機笑著說:“對,因為這里盛產(chǎn)靰鞡草而得名?!?br />
江思濤:“原來如此。小孫,在村頭停車,你就在那兒等我,車進去影響不好?!?br />
“好,我明白?!?br />
車在村頭停下來,江思濤走下汽車,向村里走去。
19、 日,外,干草村里
江思濤走進村里,迎面見一老者,連忙打聽:“大爺,您知道王
趙英家住哪兒嗎?”
老者笑了,說:“那是再好找不過了,你一直走,哪家房子最破,哪家就是。”
江思濤:“謝謝?!彼H坏叵蚯白呷?。
果然,村里蓋了不少新房,眼前出現(xiàn)的一家卻是三間破土坯房,門敞開著。
江思濤望了望,便徑直走了進去。
20、 日,內(nèi),王趙英家
屋子里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么家具。
炕頭兒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兒,看上去是癱瘓。
江思濤見了一陣心酸,她強忍住眼淚,連忙退出來,迎面碰上一個精瘦的老太太,她抱著一捆柴禾進來,見了江思濤一愣,站在了那里上下不停地打量著她。
江思濤上前恭恭敬敬地問:“大娘,請問這是王趙英家嗎?”
老太太連忙回答:“啊,是啊,你是打哪兒來的?”
江思濤笑著說:“我是王趙英的老師,下鄉(xiāng)辦事,順便來看看?!?br />
老太太忙用圍裙擦擦手,“快進屋吧,你看咱家這樣子,真是難為你到家里來看看?!?br />
21、 日,內(nèi),王趙英家
老太太把江思濤讓進屋,又趕緊用手擦擦炕沿,十分熱情地說:
“快坐,快坐。”
江思濤坐下后,看著炕頭的老人關切地問:“大爺,您的病現(xiàn)在怎樣?”
老頭打了個嗨聲,搖搖頭。
老太太忙說:“哎,他不行了,就這么不死不活的,活受罪!”
江思濤也嘆了口氣,“大爺,大娘,你們把趙英拉扯大可真不容易啊!”
老太太咋了咋舌說:“可不是咋的,這孩子腦袋挺靈的,有出息,就是咱家太窮,拖累了她。多虧了政府和學校,才念成這書,可也不能老指著國家呀。這幾年我就尋思,要是能想法幫她找到親爹親媽就好了,我們老兩口兒都是有今兒個沒明兒個的,她叔叔又有病,她跟著我們拖累不起呀!可話又說回來了,上哪兒去找?。俊?br />
江思濤:“你們知道她爹媽的什么線索嗎?”
老太太惋惜地說:“就說難呢,當時也沒想到有今兒個,啥也沒多問,就聽抱來的那個人說她爹姓趙,咱就給孩子起個名字叫王趙英,還包來一件衣裳,別的啥也不知道!”
江思濤渾身的血仿佛一下子都涌到頭上來,她聲音都有些變了,“什么衣裳?”
老太太到柜子里摸索一陣,拿出來一件舊軍裝,說:“這不,就這件衣裳把這孩子褁來的?!?br />
江思濤一見,腦袋嗡的一聲旋轉(zhuǎn)起來,她拼命鎮(zhèn)定自己,才沒有暈倒,連忙說:“這倒是個證據(jù),我也是當年的知青,可以幫你們打聽打聽?!?br />
老太太欣喜地說:“那太好了,你貴姓?”
江思濤頓了一下,說:“我姓何。大娘,我是路過這兒,急著趕路,要我給王趙英捎什么話嗎?”
老太太笑笑:“就是讓她好好念書,別惦記家里”
江思濤:“好吧,那我就走了?!?br />
22、 日,王趙英家院里
老太太把江思濤送到門口,不好意思地說:“你看看,你大老遠
來了,連口水都沒喝!”
江思濤:“不客氣,您老回去吧?!?br />
老太太回去了,江思濤幾乎是逃跑似地快步走開了。
23、 日、內(nèi),汽車里
江思濤一上車,就亟不可待地說:“開車?!?br />
車從原路開走了。
24、 日,內(nèi),王趙英家院里
老太太走到屋門口,又遲遲疑疑地轉(zhuǎn)回來,走到院門口,手搭涼棚往村口看,嘴里自言自語:“這人兒我咋這么眼熟呢?”
25、 日,內(nèi),王趙英家
老太太進屋后又說:“這人兒我咋這么眼熟呢?”
老頭也插上一句:“我,我也覺得好眼熟?。 ?br />
老太太順手拿起那件舊軍裝,突然,從里面掉出一個小皮包,老
太太吃了一驚,著急地說“她把包落下了!”
老太太邊說邊往外跑,可剛跑兩步又愣住了,伸手拉開了皮包的拉鏈,里邊居然都是錢。她猛地恍然大悟,兩手一拍,“嗨,這準時英兒她媽!”
老頭也突然醒悟:“準是,準是,快,快攆!”
老太太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邊跑邊喊:“英兒她媽,英兒她媽!”
26、 日,外,干草溝村口
老太太氣喘吁吁地跑到村口,哪里還有江思濤的影子,她久久地站在那里,望著遠方的山巒,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英兒她媽,你咋就這么走了呢?英兒等你多少年了!”
27、 日,外,山路上
江思濤的吉普車在飛奔。
28、 日,內(nèi),汽車內(nèi)
江思濤無力地靠在靠背上,緊閉雙眼。
29、 日、干草溝村口
老太太還站在那里,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英兒媽,英她媽……”
剛才村頭的那位老者忙問:“她大嬸子,你在念叨啥呀?”
老太太語無倫次地說:“啊,英她媽,就是,就是一個女的,你看到?jīng)]有,她往哪兒走了?”
老者摸不清頭腦兒地問:“你說誰?哪個女的?”
老太太急了,“哎呀,才剛從這兒過去一個女的沒?城里樣兒,四十多歲?”
老者不以為然地說:“你輦她干啥,人家是坐小車來的,早跑哪國遠去了!”
老太太幾乎是哭聲地說:“哎呀,我咋就這么糊涂啊,當時咋就沒看出來呀!”
說話間周圍圍上一群人,大伙兒七嘴八舌地問:
“那是誰呀?“
你輦她干啥呀?“
老太太拍手打掌地說:“哎呀,那是英兒她媽來看閨女來了!”
老者似有所悟:“啊,是像,挺像,真像!咳,我咋也沒往那上想呢?
眾人又七嘴八舌:
“三審,是個啥樣的人兒啊?”
“三大娘,你咋知道是英兒她媽呀?”
老太太:“哎呀,她看了當年包孩子的那件舊軍裝,就在里邊放下好多錢,不是她媽,誰能給咱錢?再說,那長像,英兒就像從她臉上扒下來的似的!”
老者若有所思地說:“這么說那孩子準是出息了,是坐小車來的!”
眾人又七嘴八舌:
“啊,坐小車?準是個大官呀!“
“這回你老太太可好了,苦日子出頭了,她給你扔下多少錢?“
老太太:“我也沒查,反正是不少?!?br />
老者:“看起來,両山不能相見,兩人總是能見的,人還是得積德呀,善總是有善報的!”
老太太突然不解地問那老者:“她大叔,你說她為啥啥也沒說就走了呢?咋不認他閨女呢?”
老者老于世故地說:“這你還不懂啊,她現(xiàn)在肯定是個有地位的人,當年把孩子送了人,準是有點兒瞞著人的事兒,她能愿意讓人知道她當年那檔子事嗎?”
老太太長出一口氣,那是啥年月的事呀,誰不可憐,有啥見不得人的?”
老者固執(zhí)地說:“反正肯定不那么簡單,不然,她早來認了。”
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慢慢往回走。
老者說:“長出啥氣,總是有個盼頭了,英兒將來錯不了,這回你該放心了。”
老太太停下腳步,“那倒是,可一想到這么多年她還是人家的閨女,我就……”老太太突然抹起了眼淚。
老者忙安慰她:“英兒也準忘不了你,想那些干啥?她要得好了,你不也樂呀?”
老太太又慢慢抬起腳往回走,邊走邊說:“我也知道是這個理兒,可……”
老太太一步步慢吞吞地走了,腿上就像灌了鉛。
30、 日,外,某大學校園的小花園里
江思濤獨自一人坐在小花園樹蔭下的長椅上,默默的出神地望著一座教學樓的門口。
一會兒,學生們下課了,三五成群地陸續(xù)走出來。
江思濤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走出來的每個學生。
驀地,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了,江思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這就是自己的女兒嗎?她和自己當年幾乎一模一樣,也是黑黑的大眼睛,象描過一樣的秀氣的雙眉,棱角分明的嘴總是緊緊地閉著,眉宇間透出一股清高、神圣不可侵犯的氣質(zhì),只是她很瘦,臉色很不好。
江思濤的心聲:
“我的女兒呀,你受了多少苦?你是怎樣在那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長大的?你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考上大學的?媽媽對不起你!”
江思濤的淚水模糊了眼睛,她幾次站起來,又坐下。
王趙英走到樓角,轉(zhuǎn)過去了。江思濤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被樹影淹沒了,她才收回來目光,然而卻仍然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江思濤眼前出現(xiàn)了幻景——
31、 幻景
王趙英不停地向她撲過來,大聲喊著:“媽媽!媽媽……”(混響效果)
32、 幻景
古春寒扭曲的臉,大聲喊著:“我讓你們骨肉團聚,你能團聚得了嗎?社會輿論怎么議論?黨組織和群眾怎么看你?你怎么有臉見人?孩子怎么有臉見人?我怎么有臉見人?趙昕怎么有臉見人?趙昕的孩子怎么有臉見人?總之,你們骨肉團聚了,別人就得骨肉分離,一切的一切就都完了,你想過嗎?!”
33、 日,外,某大學校園的小花園里
江思濤猛然站起來,兩手捂住太陽穴,不停地搖著頭。
34、閃回,日,內(nèi),梁書記辦公室
梁書記語重心長地說:“我想提醒你一下,最近關于你的家庭好象有些傳說。思濤啊,你今年才四十多歲,憑你的能力肯定會干一番事業(yè),可千萬不要因為其他一些事情處理不當造成影響而因小失大呀!”
34、 日,外,某大學校園的小花園里
江思濤慢慢地坐下來,無力地靠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
江思濤的心聲:
“難道這一切就因為我現(xiàn)在是個官嗎?難道女人當了官就不是女人了嗎?就不屬于自己了嗎?就沒有自由了嗎?”
35、 晨,外,東方公司的大門外
綠樹掩映下高聳的廠房,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公司大門,形形色色進進出出的車輛,上班職工潮涌般的自行車流。
36、 晨,內(nèi),汽車內(nèi)
江思濤看著車外的一切,一股熱流涌上心頭,一種驕傲感油然而生,她不自覺地整理一下衣服,又理了理頭發(fā),心情頓時開朗起來。
37、 晨,內(nèi),公司大樓正廳
江思濤又滿面春風地走來,與昨天判若兩人。她已習慣于這種雙重性格,無論自己內(nèi)心有多么痛苦,只要一走上工作崗位,便立刻朝氣勃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