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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許久不曾碰她的手

作品名稱:末了之風塵嘆      作者:會稽功卓      發(fā)布時間:2014-11-21 14:22:08      字數(shù):3055


  
  “王文海是我哥們兒,欺負他就是欺負我。”他一抹嘴巴。
  大家嚷道:“內奸!這家伙絕對是內奸,存心跟同學們過不去。”
  莫邪說:“沒關系,他喝也一樣?!?br />   她仰起脖子,咕嚕一下,把酒喝了。
  倆人幾乎同時坐了下去。
  大家又鬧了一會兒,新郎新娘到別桌敬酒去了。任曉婷問李學琛:“頭疼不疼?”
  “這點酒算什么?!崩顚W琛道。
  “什么呀,滿滿一玻璃杯,起碼有三兩。還是一口氣喝下去的?!?br />   李學琛站起來,上衛(wèi)生間了。任曉婷問莫邪:
  “你不要緊吧?”
  “沒事,”莫邪對她說,“不好意思,連累你們李學琛了?!?br />   “婚宴上大家鬧著玩,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任曉婷笑道。
  停了停,任曉婷問莫邪:
  “你的筆名是叫珈藍?”
  “嗯,對?!?br />   “啊,原來你就是那個珈藍,我還是剛剛聽他們說了才知道。李學琛很喜歡看你的小說呢?!?br />   “老同學捧場?!蹦靶π?。
  李學琛從衛(wèi)生間回來了。他說:“我們不鬧洞房了,回去吧?!?br />   任曉婷問莫邪走不走,莫邪說好啊,走就走吧。
  仨人臨走前跟新郎新娘去打招呼。王文海已經(jīng)被灌得舌頭大了,有些口齒不清。
  “李學琛今天很好,很夠朋友,”他道,“莫邪就不大好了,灌我酒?!?br />   莫邪說:“你又沒喝?!?br />   “你跟以前可不一樣了,”王文海笑著說,“當了作家變壞了?!?br />   他又對任曉婷說:“招呼不周啊,怠慢啊?!?br />   “新婚快樂?!比螘枣玫?。
  “謝謝,謝謝?!蓖跷暮9笆肿髦?。
  仨人走出酒店,攔了一輛出租,莫邪說:
  “你們先走吧。我坐后面一輛?!?br />   李學琛和任曉婷上了車,車開動后,李學琛回頭看到莫邪并沒有上出租,而是朝前走去。
  李學琛先把任曉婷送回家,隨即走到樓下,又攔了一輛出租。司機問他去哪兒,他愣了一下,老半天才說了個地址——莫邪的住所。
  
  莫邪一個人慢慢走著。紅燈停,綠燈行,從大馬路走到小弄堂,向左拐,向右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漫無目的,大腦什么也不想,只憑兩條腿發(fā)揮。
  等到她感覺腿有些酸的時候,一看表,已經(jīng)十二點了。好在兩條腿似乎是認識路的,居然到了離家不遠的地方。她繼續(xù)走回去。
  夜深了。小區(qū)里靜悄悄的,連窗戶里的燈光都沒剩下幾盞。風,柔柔地刮在臉上,能嗅到風里飄來淡淡的青草香。
  樓下,一個人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莫邪遠遠便看到了他。她看不清他是誰,但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氣氛,她一步步向他走去。
  李學琛瞥見地上的影子,被路燈拖得好長。他抬起頭——
  莫邪眨了眨眼,睫毛的投影落在臉頰上。
  “怎么在這里?”莫邪問。
  “等你?!彼?。
  停頓了片刻。
  莫邪把手遞給他?!吧蠘前伞!彼馈?br />   李學琛握住她的手?!S久不曾碰她的手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他都不記得了。她的手又小又軟,溫潤得像塊玉。
  那一刻,他感動得想哭。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倆人上了樓。莫邪打開門的瞬間,好像什么東西從鼻子流過,又酸又熱。他們徑直去了臥室。那里有一張大床。關門,開燈,拉上窗簾。房間像個封閉的小盒子。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們脫了各自的衣服,動作起初都有些慢,像是不好意思。后來,加快了速度。襯衫、裙子、文胸、內褲,扔得到處都是——他們需要把所有的牽絆都甩開,立刻到床上去。
  接下去的一切,都是瘋狂的。大約是借著酒勁,像在比拼速度和耐力。
  她的身體對他而言,是完全新鮮的,這個曾經(jīng)渴望過卻沒有擁有,時隔三年又重新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身體,讓他驚喜和感動。他幾乎是虔誠地吻遍她身體每一個地方。半夢半醒中,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
  “莫邪、莫邪?!?br />   他們一塊兒從懸崖上飛起,又一塊兒落到地面。
  片刻后,她把頭枕在他的胸前。他緊緊摟著她,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你抽煙?”他問。
  “嗯?!?br />   “抽得兇嗎?”
  “一天一包。有時候多一點。”她回答。
  李學琛把她摟得更緊些。
  “怎么辦?”莫邪問他。
  “嗯?”他不明白。
  “你的任曉婷,還有我的王旭輝?!?br />   李學琛沉默了一會兒。他說:
  “我不知道。真的?!?br />   王旭輝的媽媽生病去世了。胃癌。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晚期,幾乎沒怎么折騰便告別了人世。
  王旭輝趕去蘇州開她的追悼會。她現(xiàn)在的丈夫幾天幾夜沒有睡覺,眼睛里滿是紅血絲,臉都是腫的。王旭輝是第二次看到他。當年王旭輝才七歲,男人帶著他媽媽離開他,他爬上小凳子,從窗口看著他們——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后來又生了一個女兒,今年小學畢業(yè)。小女孩很怕生,躲在爸爸后面,她爸爸說,叫哥哥啊。她才怯生生地叫了聲“哥哥”。她很瘦,身架單薄極了,眼睛卻很大很圓,像王旭輝的媽媽。
  王旭輝的爸爸也趕來了。他和第二任妻子去年離婚了,上個月剛與第三個女人領了證書,結婚照也拍好了。他在一家國營企業(yè)當采購員,工資不高,油水卻很足。每個月他給王旭輝的外婆五百元錢,算是兒子的撫養(yǎng)費。
  他看見王旭輝,神情有些尷尬。王旭輝沒叫他,也沒理他,像是沒這個人。
  王旭輝在蘇州住了兩個多星期,給同母異父的妹妹買了兩件衣服,一套文具。離開的那天,小女孩倚在門口一直看著他,直到他走遠。
  王旭輝下了火車,徑直來找莫邪。莫邪卻不在家。他在她的床上睡了一會兒。
  莫邪從超市回來,她看到床上的王旭輝,說了句“你來了”,把牛奶和速凍食品放進冰箱。她通常一周只去一次超市,采購吃的和生活用品。她有一個很大的冰箱,足夠放得下一星期的口糧。
  “都安置好了?”她問他。
  “嗯?!?br />   “想開點,你媽媽好在也沒受什么罪?!?br />   “我有什么好想不開的。她不把我當兒子,我也早就不把她當媽了?!?br />   “別這么說。”莫邪道。
  王旭輝笑了笑。
  “講起來也真是滑稽,人家夫妻離婚,都舍不得小孩,千方百計爭取小孩的撫養(yǎng)權。我老爸老媽真瀟灑啊,好像我是一團垃圾,恨不得早點丟掉。我媽運氣不好,法院把我判給她,她就把我扔給外婆,幾年都不來看我?!?br />   莫邪靠近他,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
  “是我爸先跟那女的搞在一起的,那女的逼我爸離婚,我媽一開始死活不答應,后來她外面也有人了,也就同意了。我那時心里害怕極了,眼巴巴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可他們誰也不看我一眼?!?br />   莫邪嘆了口氣。
  王旭輝忽然問她:“你相信這世上有愛情嗎?”
  莫邪點頭。“我相信。”
  “我也相信??蓯矍槭谴嗳醯模掷m(xù)不了多久。我外婆跟我說,我爸追我媽那時候,還不流行送花呢,條件不好也買不起花。他自己種花,月季、百合,還有牽?;ǎ裁炊挤N,他家陽臺上種得滿滿的。到花開了,他就把花送到我媽家。一盆一盆地送,我外婆說他少說送了有十七八盆。這可比現(xiàn)在買一束花送女孩費工夫多了。我覺得我爸那時候是喜歡我媽的,要不然也不需要這樣。后來時間久了,愛情淡了,也就不喜歡了。他今年是第三次結婚,看樣子也長不了?!?br />   “別說得這么悲觀?!?br />   “不是悲觀,是真的。愛情像曇花,絢爛一時,最終總會凋謝的?!?br />   “聽上去像在寫小說?!蹦皩λ?,“你是寫武打書的,可別來搶我飯碗。”
  “真的,我是說真的?!?br />   “別這么矯情?!蹦暗溃笆澜缟虾芏鄸|西都是這樣,生命為什么寶貴?就是因為它只有短短幾十年,這還是壽終正寢,碰得不巧被車撞死、被仇家捅死、被雷打死、生出來不久就夭折,這些都有可能。愛情也很寶貴對嗎?同樣的道理,因為它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會被許多東西所左右,稍不留神便會失去。越是寶貴的東西越是脆弱,這是沒辦法的事?!?br />   王旭輝聽著,忽然握住她的手。
  “你是在暗示什么對嗎?”他問她。
  莫邪說:“我不懂你的意思?!?br />   王旭輝躺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說道:
  “我聞到這床上有陌生的氣味。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br />   莫邪一怔。
  “我快要失去你了,對嗎?”他盯著她。
  莫邪嘴巴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我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蓖跣褫x道,“你說的對,越是寶貴的東西越是脆弱。我喜歡你,把你當成珍寶,你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所以我們的愛情,就是最脆弱的東西?!彼f到這里,居然還笑了笑。
  “我又在抒情了。看來,我大概真要改行搶你的飯碗了?!彼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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