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請假

　　從上一顏開始，油田教育系統(tǒng)舉行了職工乒乓球團體比賽，我代表學院參加了。2010年開始，我喜歡上了打羽毛球，乒乓球拍幾乎連碰都沒碰過，所以在比賽中，手感很生，但瘦死的駱駝比顧大，一路打來，歪歪斜斜，別別扭扭，單打總是能驚險獲勝，幾乎都是3:2，遇強不弱，遇弱也不強，參加的男雙則勝負各半，最后我們進到?jīng)Q賽，拿了個第二名。這個成績很不錯，超出了賽前的預期，所以昨晚學院領導擺了一桌慶功宴，我喝了6兩賴茅，53度的，預計會醉得一塌糊涂，沒想到早上醒來，居然神清氣爽，呵呵……難道我的酒量增加了嗎？
　　2007年在貴州的遵義做項目，晚上頓頓都有茅臺招待，我驚訝地問李總，這樣的話公司的費用夠使不？因為說實話，他們堂堂一個市公司的保費收入，還不如山東省一個縣支公司。李總笑了，說他們這里是紅色文化教育基地，每年系統(tǒng)內(nèi)都有大量來參觀學習的，所以總公司每年都特批給他們一筆接待費用，而且，他們跟茅臺酒廠簽了協(xié)議，可以用內(nèi)部價進茅臺酒?！八浴彼屏艘豢诰?，拍著我的肩膀說：“放開喝，你是北方人，又是這塊頭，我不敢和你拼酒，咱們就隨意，好不？”
　　哈哈……他說這話，正合我意：我雖然是北方人，但酒量不行，最怕灌酒。茅臺酒雖是國酒，名聲在外，但在我喝來，跟其他白酒味道其實沒啥差別，我甚至覺得它還不如四川的紅花郎酒好喝。
　　現(xiàn)在習李新政，作風整頓，估計千里之外的李總再不能“革命的小酒天天醉”了吧……
　　
　　當我看清當面的對手是顧*的時候，我的情緒立刻高漲起來。田徑運動會上他風光無限，未必這小小銀球他還能玩得轉(zhuǎn)？之前連續(xù)的獲勝，已經(jīng)讓我的自信心膨脹起來，自問今天中午會“打遍天下無敵手”，佛擋殺佛，魔擋殺魔。
　　“發(fā)球吧！”我大喝一聲，想先在氣勢上壓他一頭。人多，按照慣例是不練球的，直接開始計分，那時候是21分制，就打一局，誰輸誰下臺。
　　要說顧這個小子就是個怪人，事多，在我說完話，他居然把自己手中的球板放在水泥球臺上，然后整個人突然趴在地上呼呼做了幾個俯臥撐，又站起來左踢踢腿，右擰擰腰。我兩手干脆叉在腰上，看著他的這些舉動。顏圍其他人也是笑嘻嘻地看著他，議論紛紛。
　　終于，這小子抓起了球板，看著他剛才鄭重其事地做著準備工作，我臉上雖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地嘲笑神色，其實心里已經(jīng)暗暗警惕了。我俯下身子，兩眼緊緊盯著他的持拍手，等著接他的發(fā)球。
　　艾瑪，居然是高拋球！顧居然能耍這個？！這個技術據(jù)說是國家隊許紹發(fā)發(fā)明的，看著確實很唬人的，很不容易學，我在小學的時候曾經(jīng)嘗試著練過，可是老也發(fā)不好，還不如老老實實發(fā)的球轉(zhuǎn)。顧的球著臺之后向我沖來，我細看之下，知道是個假旋轉(zhuǎn)，其實球不是很轉(zhuǎn)，看來他學的也是個樣子貨。我用生膠加力一推，球在空中幾乎沒有旋轉(zhuǎn)，平著就落在他的半臺上，他沒有思想準備，動作做晚了，球從他的正手溜出去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第一個球讓我看出了他的實力：他還不會拉弧旋球。那是80年代初，日本人70年代末才發(fā)明弧旋球技術，所以當時這項技術算高精尖，我們這些打野球的孩子幾乎都不會，剛剛看顧的發(fā)球像是受過專業(yè)訓練，我以為他可能會，可看他剛剛拉球的動作，胳膊肘抬得太高，我就舒了一口氣，知道他還不會，進攻只是靠平打。
　　長話短說，最后贏的還是我，21分球，顧拿了15分，其實算不錯了。我倆比較，顧基本功比我好，看得出過去受過專門訓練，動作比較舒展，架子拉的比較開。只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他遇到我這樣半專業(yè)半野路子的，很多球就打的別別扭扭的。而且我的球板貼的是生膠，顆粒在上，頂端的小尖頭使得推擋出去的球旋轉(zhuǎn)不規(guī)則，他老打不準，失誤不少。
　　哈哈，當顧把最后一個球打飛，我故意把球拍往臺子上一扔，兩手高舉，擺了一個宛如英雄凱旋式的pose。兩個月前的運動會上，我心里積攢的郁悶之氣，直到今天終于可以發(fā)泄出來了！
　　顧默默地走到我這個半臺，拿起我的球拍仔細瞅了瞅，點點頭，啥話也沒說，走了……
　　下午兩節(jié)課后，乒乓球選拔按時舉行，過程竟然異常草率，在學校一間空的大教室里，橫著擺著一張球臺，所有報名的同學都是和體校來的一個教練對打10個球，然后由這個教練現(xiàn)場決定誰去誰留。屋外也沒多少人觀戰(zhàn)，我在別的同學打球的時候，不斷地往三個窗戶處瞅，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顏和韓。
　　再過3天就要大考了，看來她兩是在教室用功復習吧……
　　最后教練選了6個人，我和顧*沒啥懸念，也在其中。選拔結束后，學校體育教研組長趙老師代表學校給我們這6個人講話，說了一大堆內(nèi)容，我現(xiàn)在只記得他說：放暑假的第一天就開始集中訓練……
　　我走回教室，推開門，心里暗暗吃驚——教室里太安靜啦！同學們都在埋首學習，竟然沒有幾個抬眼看我的。那時候教室里連電扇都沒有，天氣炎熱，大家又坐的比較擁擠，但竟然沒有一個亂說亂動，溜溜達達的。走回自己座位的檔口，我特意用眼觀察韓，發(fā)現(xiàn)她后背馬尾巴辮處的白襯衣上有一片汗?jié)n，她左手也不拿個東西扇扇，人此時正用筆在本子上不知劃劃寫寫什么，額前劉海低垂，遮住了她的眉際。
　　吼吼，這難道是要趕超我的節(jié)奏嗎？
　　在座位上坐下，我把球拍塞進桌洞，身子靠在椅背上，借勢用眼睛掃視整個班級。山雨欲來風滿樓，學生學生，以學為生，每次大考來臨之前，都是這個架勢。我前面三次大考，都是班級第一名，都說“事不過三”，難道他們或者她們還在想著“篡位”不成？
　　想到這兒，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向我襲來，我閉上眼長舒一口氣，腦子里忽然想到課本上魯迅的一句話——“真的猛士，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我輸誰都不能輸給韓！
　　晚上躺在床上，耳邊傳來上鋪我哥的鼾聲，看著窗外滿天的星斗，我腦子里浮現(xiàn)出校園里顏和韓美麗的倩影，尤其是她倆美麗的裙擺，白生生的小腿，期間還夾雜著我同學的姐姐短褲下露出的光滑如白玉的秀腿，我的心就噗噗直跳，南無那個阿彌陀佛啊……
　　3天之后，期末考試如期進行。也許那時候我真是學霸？反正考卷上的題目對我來說，都不算難，除了語文之外，幾乎每科答完之后，都還留有近一半的時間讓我檢查，我小心翼翼，也不再像過去那般孟浪和虛榮，就安心坐在座位上檢查，對于顏圍同學的提前交卷，我就像視而不見一樣，心里居然沒有一點兒癢癢的感覺，這兒點連我自己也很奇怪。我當時腦子里只想著一件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決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韓后來有一次跟我說，其實交完卷子以后，她通過教室的窗戶觀察過我，說我那時候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過程完美，結果一般也是完美的。成績公布出來，我第一的寶座依然無人可以撼動，爭來爭去的都是以后的名次。韓又重回第二名，但分數(shù)已經(jīng)被我拉開了距離，竟然差了4.5分！
　　發(fā)榜之日就是放假之日，第二天，我們乒乓球隊就集中到學校對面的油田體校室內(nèi)運動館訓練了。下午當教練宣布訓練結束，我飛快地跑到場邊，一邊大口喝水一邊使勁擦汗，天氣實在太熱了！這時候我看到顧**走向教練，要求請假，說明天一大早要坐火車隨父母回上海老家。
　　這家伙，想干嘛？這不是給學校和教練上“眼藥”嗎？果不其然，教練的臉色一下子鐵青，兩眼直瞪著他，沒有顧上說話，但球館里已經(jīng)鴉雀無聲，氣氛凝重，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我們那個時候歲數(shù)小，還是個孩子，所以，當教練終于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看到顧*被教練的語氣嚇呆了！
　　最終，顧是哭著離開了球館，第二天早上，他又準時出現(xiàn)訓練場，看來，他的假是請不下來了。
　　晚上，當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邁進家門，看見顏的父親坐在我們家客廳的沙發(fā)上正同母親拉呱。母親看到我，很高興地站起對我說：“小眉，明天你給教練請個假，后天咱家隨你顏叔叔的便車去北京，看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