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傳奇】探訪“穹窿山”(散文)
蘇州的山很多,諸如很有名的佛教名山——靈巖山,太湖水域的天平山和東西二山等等。這些山或文化底蘊(yùn)深厚,或風(fēng)景優(yōu)美,皆是游人向往的去處。但這些山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都并不高,海拔大多為兩三百米上下。
似乎,這些“低矮”的山都知道它們自身的弱點,便另辟蹊徑,不以山的高大和雄偉來取勝,而以各自的歷史文化和別樣風(fēng)貌來吸引游人。
就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下,穹窿山始終保持著它獨立的姿態(tài)和深厚的文化背景,穩(wěn)坐于蘇州城的郊外,慣看來往的秋月春風(fēng)。
穹窿山位于蘇州西郊的光福鎮(zhèn)旁邊,主峰箬帽峰海拔341.7米,為蘇州群峰之最!并且,穹窿山也是我國最負(fù)盛名的軍事家——孫武的隱居之地。
兩千五百多年前,孫武在穹窿山隱居,嘔心瀝血十三載,終著成后來流傳萬世的軍事著作——《孫子兵法》?!爸褐耍賾?zhàn)不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些耳熟能詳?shù)木渥咏猿鲎杂凇秾O子兵法》。?
穹窿山為孫武提供了一方清凈之土,使他寫成了集萬千智慧于一處的兵家著作——《孫子兵法》。因此,穹窿山也被稱為“天下第一智慧山”。
就是這樣一座有著深厚文化背景的山,如果來蘇州游玩,不去一趟真的是件憾事!于是乎,在端午節(jié)的當(dāng)天,我便同幾個朋友前去登山訪賢!
端午當(dāng)天,太陽高照。初到穹窿山腳下,抬頭向山上望去,只見滿山青翠,竹林搖曳,即使遠(yuǎn)在山腳,也能感受到那清涼的綠意襲向全身。?
憑票進(jìn)了山門,眼前景觀瞬變:石崖飛瀑、林木蒼翠、花朵爭艷、鳥鳴在耳,令人大呼舒暢悅目!順著一條石徑,一步三折向山中走去,每到一處,便貪圖美景心生向往之情,久久停留不肯向前!遂拿起手中的相機(jī),左右閃爍,拍下那些美好的生靈,留作日后的紀(jì)念。
順著石徑再往上走,路就緩緩地陡了起來,據(jù)路上的游人說,這條石徑可是當(dāng)年的乾隆皇帝親自走過的!后來就被稱為“乾隆御道”。當(dāng)時,我就在心里驚呼:這該是多么的榮幸且慚愧呀!
我們都是普通人,卻能踩著皇帝當(dāng)年留下的腳印向前而去,這是一種恩賜、還是一種追隨呢?但當(dāng)我看見那數(shù)不盡的竹子在隨風(fēng)搖曳、竹林里有鳥鳴聲聲入耳的時候,我恍然明白:在一座充滿著生命氣息的山的面前,任何人、任何的生物都是平等的!
乾隆皇帝雖是一國之君,但他仍崇仰春秋時的賢者——孫武。在真正的賢者跟前,他放低了他作為皇帝的姿態(tài)與威嚴(yán),試問,我們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座山的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呢?
這樣想來,我越發(fā)的覺得我是有多么卑微渺小,拙劣不堪了!于是,自覺的放低、放緩了腳步,規(guī)規(guī)矩矩的和幾個朋友繼續(xù)向山上走去。
順著“乾隆御道”慢步而上,一路上的景觀變得單調(diào)了起來。但就是在這種單調(diào)的景觀里,我看到了一種統(tǒng)一的、令人震撼的美!這種美,就是穹窿山的竹。
一株株青翠挺拔的竹子,如繁星一樣錯落有致的密布在石徑兩邊的山坡上悠然生長、隨風(fēng)長嘯!一片片生機(jī)盎然的竹林,似中國畫里的丹青之色,一筆寫實,一筆寫意,另有一筆寫風(fēng)骨!這滿山的竹子,蒼翠的竹林,有著賢者的風(fēng)范,也有著帝王的威嚴(yán),更有著文人的氣節(jié)和平民的質(zhì)樸。
再往上走,竹林更加的掩映、蒼翠、排列有致。只見青竹寫意,扶風(fēng)而上;翠竹盎然,隨心搖曳;勁竹修道,散落陽光。游人漫步于其間,仿佛置身于一個虛無縹緲且令人向往的勝境之中!
踏著那一條沾染了千百年風(fēng)雨的石徑,再看一眼那蒼翠無比、滄桑無比的竹林,在那一刻,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在那一刻,你忽然會覺得,這條石徑是沒有盡頭的,我愿與這滿山的竹子相伴一生!
鳥鳴從竹林間傳出,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剛開始覺得悅耳,時間久了,便心生煩亂。有好幾次,我和幾個朋友想循著鳥鳴聲去看一看鳥兒的模樣,抬頭張望許久卻連個鳥兒的影子都沒見著!所幸這青翠的竹子為這座山奉獻(xiàn)著清氣,也為我們送來了清涼,于是,重拾了好心情,在這滿山的竹子的掩映陪同下,我們走著“乾隆御道”向山頂而去。
一邊緩步向上,一邊沿途看景、拍照,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溜走了。一路上,我們經(jīng)過了“土地祠”、“洞天”、“寧邦寺”、“望湖園”等名勝景觀,還有一些極佳的去處,但由于時間關(guān)系,我們只得匆匆掠過!
雖然這滿山的青翠奉獻(xiàn)著陣陣清涼,但頭頂?shù)娜展庠桨l(fā)的毒熱了,后背上的衣服也已濕透!我們在一條石椅上小歇了一會兒之后,便再次“整裝”出發(fā)了。
走了沒多久,在幾棵參天古樹的掩映之下,一座通體石砌的城墻式的建筑映入眼簾,抬頭一望,碩大的牌匾上書著“關(guān)帝廟”三個字。順著“城墻”的石階緩步而上,左轉(zhuǎn)來到“關(guān)帝廟”前,望著那赤面長須的關(guān)二爺,心中涌現(xiàn)出的只有“神圣”二字!
瞻仰了先賢的神容,又久久的欣賞了“關(guān)帝廟”門框上的兩聯(lián),心中讀過幾遍,頓覺一派浩然之氣從心中涌現(xiàn)而出!遂拿出紙筆,將那兩聯(lián)謄錄了下來:青燈觀青史著眼在春秋二字;赤面表赤心滿腔存漢鼎三分!
過了“關(guān)帝廟”,順著石徑向山上走去,十分鐘不到,便來到了穹窿山的第二重山門(真正意義上的穹窿山門;前面的景觀,大多為歷代修造,以供來客游玩)。進(jìn)了山門,一塊長達(dá)十幾米的游龍石壁豁然出現(xiàn)在眼前!趕忙招呼了朋友,一一湊近前去,欣賞那氣勢威嚴(yán)、鬼斧神工的石雕游龍壁。?
第二重山門里的建筑物的風(fēng)格,與先前看到過的“土地祠”和“關(guān)帝廟”的建筑風(fēng)格截然不同。這里的建筑物,大多為兩到三層,清一色的紅漆圓柱、石雕欄桿、斗拱飛檐、燙金牌匾,使人的目光不自覺的望向青天,引起無限的遐想!置身于這樣雄偉磅礴的建筑群里,人的思緒和靈魂仿佛都要隨著那飛檐和翹角一飛而沖天了!
欣賞完石雕游龍壁,瞻仰了那一座座充滿著神性的建筑物,我們一行人便來到了穹窿山上氣勢最為磅礴的“三清閣”前。
只見閣樓高筑、拔地而起;飛檐入云、伸向蒼穹;朱底燙金的幾幅牌匾大如門扇,自上而下的正中央依次書著“三清閣”、“彌羅上宮”、“玉皇寶殿”。進(jìn)了“玉皇寶殿”,高高的抬頭,向上望去,看到的便是“玉皇大帝”塑像。在“玉帝”的兩邊,屹立著仙界的各尊神仙。
瞻仰參觀了第一層閣樓。一名小道士正要領(lǐng)著新來的一波游客上樓去瞻仰其他的神仙,我本想跟著去看看的,但朋友說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去“孫武文化園”呢!
這時候,我才驀地想起:我們這次是沖著孫武和《孫子兵法》而來的呀!于是,戀戀不舍的從“玉皇寶殿”里退了出來,走下石階,原路返回經(jīng)過了石雕游龍壁,又出了穹窿山的第二重山門,轉(zhuǎn)向右邊的一條小路,下山訪賢。
順著另外一條石徑下山而去,一路上,青竹越發(fā)的密布、蒼翠,鳥鳴也更加的清脆悅耳。這時候,我竟然不討厭這鳥鳴聲了!自顧自的欣賞著沿途的景色,行走在竹影搖曳、陽光斑駁的石徑上,真有種古詩中所寫的“曲徑通幽處”的美妙感覺!
一路無話,大概走了二十分鐘,在一個山路口右轉(zhuǎn),我們便來到了孫武當(dāng)年隱居的茅草屋。
我們都可以想象的到,茅草屋是什么樣子的!無非是幾間簡陋的房舍,或泥筑或木搭,頂鋪茅草、下接黃土、左逢竹林、右臨山泉。孫武當(dāng)年隱居在此的房舍,正是如此。
孫武的茅草屋分為三間:左邊的一間是臥室,我們并沒有進(jìn)去參觀;中間是客廳,里面陳列著春秋時期的兵器若干、一張寫字用的長桌、一張陳舊的古時地圖;右邊是廚房,同時,里面也擺著一張睡塌。
看到此景,同來的游人皆為孫武的毅力與才華所折服。我就在想:孫武是具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才華與毅力的,但那種才華并不單單是與生俱來的,更是需要一座山、一個清靜的地方來供他提煉才華與智慧的。這座山賦予了他無數(shù)的智慧與靈氣,同時,他也為這座山帶來了一種福氣,為生活在這座山上的生靈、生活在這座山周圍的黎明百姓帶來了和平的光芒!
春秋時期,楚吳兩國常年的戰(zhàn)爭早已讓兩國的百姓苦不堪言。孫武一心絕然的隱居于穹窿山十三載,嘔心瀝血著成《孫子兵法》,一方面是為了吳國能戰(zhàn)勝楚國,另一方面,他更想讓戰(zhàn)爭早日消除,天下歸于太平。但歷史是殘酷的,權(quán)力的爭奪更是從來都不會消失的!一個文人、一個有著悲憫情懷的軍事家,懷著“止戈為武”的精神,在戰(zhàn)火硝煙的歷史洪流中始終在操守自我、奉獻(xiàn)自我、心懷天下的黎明百姓,這是多么的令人崇敬?。?br />
兵者,詭道也!即使我們都明白,軍事家都是玩弄人心、善于勾心斗角的那一類人,但我們無法去評斷他們到底是好是壞,孰是孰非!因為歸根結(jié)底,他們只是選擇了一個立場。站在吳國的立場上,孫武就是吳國的英雄,但他也是楚國最大的仇人之一!我們可以用看待諸葛亮的眼光來看待孫武,盡管他們身處的時代不同,但他們同樣值得我們崇敬!
參觀完孫武的茅草屋,我們一行人又原路返回,接著前面走過的那條石徑,下山朝“孫武文化園”走去。
“孫武文化園”在穹窿山的腳下,是近些年為了向世人展示孫武文化而修建的一座游玩性質(zhì)的建筑園林。在“孫武文化園”里,有一家蘇州特色的面館、一些供游客玩耍的場地和娛樂設(shè)施、還有一間古樸的“孫武書屋”。其中,有一座設(shè)計奇特的雄偉建筑群,隔著一條碧綠的河水,坐落在一片蒼翠的竹林之中。
那便是“孫武文化園”的核心建筑——孫武紀(jì)念館。
我們一行人來到了孫武紀(jì)念館。沿著石階快步而上,不一會兒,便看到了一塊墨底燙金的牌匾,上書著“兵學(xué)朝圣”四個大字。
孫武是“兵家”的賢者,他的紀(jì)念館,必然應(yīng)具備“兵家”的風(fēng)格。我們站在遠(yuǎn)處,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屹立在眼前的一座城樓式的建筑。這一座建筑,和佛道兩教的建筑風(fēng)格截然不同;它沒有琉璃金瓦,也沒有飛檐翹角,它的墻體皆以青磚壘成,房檐又是清一色的直線向下,它只是以最精簡的方式豁然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
“兵家”的建筑風(fēng)格,有一種嚴(yán)謹(jǐn)、冷峻的美,就和一柄劍一樣!莊重、直接、果斷,毫無過多的修飾。仿佛任何一個多余的修飾,都會讓這柄劍變鈍、變得遲緩、變得不夠鋒利!?
進(jìn)了“兵學(xué)朝圣”殿,參觀了里面的建筑和各種春秋時期的冷兵器,接著,我們一行人又去了“兵圣殿”,瞻仰參觀了孫武的巨大塑像。在雕像的兩邊有兩聯(lián):隱穹窿嘔心瀝血十三篇子系千秋兵圣;效勾吳披星戴月三十載戈止萬世隆昌!
啊!不知是何等人物為“千秋兵圣”撰寫了這兩幅長聯(lián),短短三十二個字,不正是孫武一生的精神象征嗎?
出了“孫武文化園”,我們一行人都累得快要趴下了!我抬頭望向蒼穹,太陽依然毒辣,天空萬里無云且灰蒙蒙的,像一張生了病的臉。但我知道,我的內(nèi)心是晴朗且清凈的!我要感謝這座山,感謝這座山上的竹、感謝這座山里的鳥鳴、感謝這座山蘊(yùn)藏的千古靈氣,賜于我無限的奇妙智慧與精神享受!
當(dāng)然,我也要感謝曾隱居在穹窿山上的“兵圣”——孫武。我不求這位賢者能賜予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軍事謀略,我只愿我能擁有一份寬容的胸懷和一種莫大的毅力,于這混沌的世上,能夠直面自我、不懼孤獨的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