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乳
　　
　　 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次念及這個詞語
　　 過多的眼淚在十二歲以前都流淌完了
　　
　　 十二歲的少年還能記下什么
　　 除了母親那雙塌陷的雙乳
　　 在大冬天的時候，母親常常掀起衣襟
　　 讓我通紅的手指恢復正常膚色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母親的雙乳是我們兄妹五個
　　 像墳墓，用手摁塌陷的
　　 大冬天的
　　 那么生脆的聲音穿透母親的骨髓
　　
　　 二.父親的嘆息
　　
　　 大水不過五月十三。過了端午
　　 父親開始磨鐮
　　 還得割一捆青草
　　
　　 下完牛犢子的老犏牛太虛弱了
　　 收完麥子還要犁一茬復種
　　 這牛，唉——
　　
　　 三.五月
　　
　　 大片大片的麥子說黃就黃
　　 父親說，田黃一時，人老一年
　　
　　 沒等喝完最后一口綠豆米湯
　　 父親奪門而出
　　 深怕田地里的麥子
　　 真被龍口奪走
　　
　　 四.又下雨了
　　
　　 父親的水煙點不著火
　　 姐姐的柴草在灶膛里冒煙
　　 家里洗菜的盆子和釀醋的罐子
　　 都放在屋里漏雨的地方
　　 我從被子里鉆出頭
　　 喊了一聲，又下雨了
　　
　　 除了我睡的這個地方?jīng)]有雨水
　　 我不知道誰把我從炕的一邊
　　 搬到炕的另一邊
　　 許是父親，或是姐姐
　　
　　 五.手足痛病
　　
　　 越來越不熟悉。當我感到透骨的疼
　　 罵過父親的大哥。讓母親經(jīng)常
　　 氣暈過去的大嫂
　　 沒過門讓母親心煩的大姐
　　 父親去世那晚上
　　 他們都回了各自的家
　　 只有我和二哥二姐
　　 蹲守在父親的身邊看著油燈
　　 亮了整整一夜
　　
　　 而今他們都搬進了城市
　　 偶爾回來取一些雜物
　　 他們也不來我家
　　 只有也在城市的二哥二姐
　　 常常打電話還關注著我的心臟病
　　 我會告訴他們
　　 心臟病已經(jīng)轉移
　　 成手足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