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帝給我一個世界
遺傳上說寶寶的智商男孩全部由母親決定,女孩由父母雙方?jīng)Q定。蒼天對我是寬厚的,讓我做一位女孩,遺傳母親與父親的智商,又讓我做一個倆男孩兒的母親,讓我可以把我的世界交到他們的手里。
我的原生家庭
父親年輕的時候脾氣極其暴躁,對子女極為的嚴苛。母親非常善良,而且從來不發(fā)脾氣,不罵人不打人。年輕時候的父親與母親除了共有的善良外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小時候的我非常怕父親,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躲著,25歲以前基本沒有正式看過父親的雙眸,沒有心平氣和地與父親談過話,總害怕哪里說錯了會挨打,就像他打哥哥姐姐一樣看起來就非常害怕。而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當中,我是唯一一個沒有被他打過的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從小到大沒有伸手為他要過錢用的孩子。我9歲才開始上的小學(xué),他每年把學(xué)費一交其他的也就不再過問,包括我的成績筆墨紙硯衣著統(tǒng)統(tǒng)都不管。直到上完小學(xué)五年級,他連學(xué)費也不再交了。
小時候我與姐姐是冤家,她比我大五歲,善于爭搶,學(xué)校里需要交費買書或者自己需要買衣服等她都會向父母要。她也怕風吹日曬,喜歡待在家里。自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很少在家,除了吃飯與睡覺,不論天晴下雨大部分時間都在屋外度過。我家單獨住在半山,基本上也沒有其他的小朋友,所以多半時間也是一個人度過。6歲以前的記憶里主要是攀爬房屋周圍的樹木巖石等可以攀爬的地方,偶爾和比自己大三歲的小哥哥玩玩過家家。六七歲的時候堂嫂家生了個女兒,母親養(yǎng)了一大群鴨子,我便一邊看鴨子,一邊給鄰家嫂子背小孩。后來再大一點點的時候,鴨子也賣掉了,鄰家小孩也會走路了不用我背,我又開始打野菜打豬草拾柴火放牛。9歲后我開始上學(xué)了,語文老師是鎮(zhèn)上來的,說我穿個衣服不像人穿的,有很多小朋友欺負我。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有同村的小渣男用石子扔我。同桌把我擠到靠墻座位的最里面,只留給我一本書的距離。我不敢反抗,我怕他們會做出更糟糕的事。我不敢說,相比之下,我更害怕父親嚴苛的雙眸。母親太過善良,說了沒用。
于是,我就變得更加沉默了,覺得沉默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因為沉默,同齡的小朋友不愿意和我玩,童年里也就少了很多嘰嘰喳喳的吵鬧,那些特地挑釁的小渣男覺得無趣也會悻悻的走開。
除了上學(xué),我還有很多空余時間,比如周末,每天放學(xué)過后,寒暑假,做得最多的就是挖草藥賣。一方面可以躲開嚴厲的父親,一方面可以不用待在家里與姐姐爭吵,另一方面可以自己掙錢買些書包衣服之類的必需品,另一方面可以徜徉在山林里小溪邊,賞奇花異草聽泉水叮咚,像小鳥一樣自由自在。四年級的暑假,我買了一件漂亮的藍綠色西裝,平時我都不舍得穿,怕弄壞了弄臟了。但同村的一個女孩,平時喜歡與姐姐玩,嫌我沉默寡言,背后常叫我“陰包谷”。她看到我的新衣服漂亮,于是她去親戚家的時候給我借衣服穿,我借給她了。還的時候,她看起來很溫柔的說:“我已經(jīng)給你把衣服洗干凈了!”我接過衣服看了看,領(lǐng)子袖口到處都是汗?jié)n,心里特別不爽。但她比我大四歲,嘴巴還很凌厲,想到這我又把冒到頭頂?shù)幕鸷莺莸霓袅嘶厝?。那時候,大哥哥已經(jīng)畢業(yè)被分配到縣城工作,叫姐姐去縣城玩,姐姐覺得我的新衣服漂亮也給我借去穿。玩了一個周后,大哥哥送姐姐回來,看著姐姐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說:“這衣服誰的?”我說:“我的?!蹦菚r候家里非常貧寒,能添一件像樣的新衣服是很難的。他說:“你哪來的新衣服?”我說:“我自己買的!”心里別提有多驕傲了,至今還是美滋滋的,至少可以稀釋童年里的委屈與不快!
我讓父親受盡委屈
13歲的我,剛剛過完六一兒童節(jié),便迎來了一次身心徹底的洗禮。這事如今過去已經(jīng)整整20年了,但每當想起的時候我仍然還會淚流滿面。不是我不懂得放下,而是我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我一直在躲避父親嚴厲的目光以及與姐姐的爭吵中慢慢地長大,不知不覺我已13歲了。
那一年的暑假,太陽如血,草木如針,空氣帶毒,雨水如鞭,云朵如刀!那一個季節(jié),我在自然界里一刀刀的被切碎又一針一針的被縫合,但我找不到傾瀉的出口,任憑這淤血一直堵著。
那一天吃過午飯,我?guī)贤诓菟幍墓ぞ唔斨缪奶?,正想穿梭到如針的草木叢林中去,剛走出家門就遇上同村的另一個女孩,她說她是來叫我和她一起去挖草藥的。盡管我平時習慣獨自前往,聽她這么一說我不好拒絕接受了。我心里咕咚一下,覺得有些稀奇,她家有好幾個哥哥,就她一個女兒,在家里可是十足的千金寶貝,平時漂亮的衣服那是多著去了。她平時也是不理我的,怎么今天火辣辣的烈日下她會叫上我和她?
我們一同鉆進比我們還高的玉米地里,各自開始尋找起半夏來,離得近的時候我們偶爾說說話。過了好久我心便開始砰砰直跳,她只認半夏,哪里有都挖,別人家玉米根下的她也挖,豆子下面的也挖。而我,挖這半夏挖了很多年,但別人家禾苗根下的甚至離禾苗根近的,我都從來不去碰。因為沒了根的禾苗會死,也是會遭到禾苗主人詛咒的。
她人很是狡猾而且極度的自私,我心里不想與她待在一起,總覺得與她待在一起遲早要倒霉。我趁她不注意就跑遠了,她一會兒又追上了。那一天,就這樣在我悄悄的逃,她狠狠的追逐中跑了好幾片山。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我們來到一座小山頂,正打算沿小路回家。她突然眼睛放光,瞄到小山下有一片地蘿卜(地瓜)。她悄悄湊到我耳邊說,等人家回去以后我們就悄悄的去拔地蘿卜。我說逮到很慘,她說沒事。一會兒太陽落山了,蘿卜地里拔草的婦女好像也離開了。她狠狠的揪住我的臂膊就往蘿卜地里奔,來到蘿卜地,她膽大,直接就拔蘿卜。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還在四處觀望。站在別人家的蘿卜地里,沒有賊心卻已經(jīng)成了賊。
突然,一塊碗大的石塊砸中了我的胳膊,還伴隨著咒罵聲傳入耳內(nèi)。那女孩反應(yīng)極其靈敏,迅速的跑開了。我也跑,并躲到黑漆漆的洞里,心直跳到嗓子眼,不敢呼吸不敢動。那婦女沒追上那女孩,回頭尋我一個人,她知道我就在那一塊地里,于是就在那里細細的尋找,并不停的咒罵。我怕這個兇神惡煞的婦女逮到我后把我交給父親,我知道父親的脾氣,這樣的偷盜行為準會被打得皮開肉綻。但這婦女也不是什么善類,說真的哪里都不安全。躲在這陰森森恐怖的洞里也不安全,寒氣襲滿全身,哆嗦個不停。我便爬出了那陰濕濕的洞,洞外有微弱的月光,月初掛在夜里的月是刀,正準備割我的肉。
那婦女聽到響動便一下子撲了上來,我急著逃竄出玉米地奔向懸崖,那不是家的方向。我扯著刺藤爬到懸崖上時,其實我已經(jīng)逃出了她的追捕。我只需穿過一大片墳地,也可以繞到家里的,只是那條路離家遠了很多。我猶豫了一下,回過頭與那婦女好好說話,并且還叫了她一聲嫂子,我說我真的沒有想過偷她的東西。她說,你下來,下來我們好好說。我便放棄了逃,心想反正沒想過偷,也沒有偷到。于是就從懸崖上下來,她一下子就兇神惡煞的給我一頓暴打。直打得我?guī)缀跖蓝寂啦黄饋?,衣服也全都扯破,已?jīng)不像個人樣了,她還打。
夜,已經(jīng)很深了,父親尋我來了,叫我的名字,我答應(yīng)了父親,她才放開我,去找我的父親。我一個人在微弱的月光下,穿過雜草叢生的曲曲折折的約莫2公里多的小路,回家!家里所有人都睡了,整棟房子黑漆漆的,門全部栓著的,我沒有叫醒任何人,心里的委屈以及身體的疼痛,我已沒有多余的力氣了。我蹲在屋后墻角抽泣了好久后,伸出剛過完兒童節(jié)的小手,哪里哪里都疼。我忍著疼痛把手伸進門縫里輕輕取下門栓,推開一條縫,把已餓扁了也被捶碎了的身子蹩進屋里,躺倒床上。旁邊的姐姐睡的很香,而我怎么也睡不著。過了一會兒,父親回來了,叫母親開門,回屋也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吵吵嚷嚷。說真的,我無法面對所有的人。我想當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但那婦女一大早就找上門來,大吵大鬧,不依不饒。罵父親說,不是很有家教嗎,怎么會養(yǎng)出我這么一個會偷盜的女兒等等很多侮辱性的咒罵。父親是附近很多個村子都難有的識字懂理之人,管教子女那是嚴出名了的,何時受過此等侮辱。但自己的親生女兒確實出了這么檔子事兒,這委屈也只能自己全攬。第二天,父親又帶上一袋子大米(20年前大山里的農(nóng)民家庭基本上是吃不起大米的)去給人家賠禮道歉,這事兒才算完了。
我以為那一次父親會打我,但父親沒有,他知道這不是我的本意。母親說,自己的娃長這么大從小聽話乖,自己都舍不得動一根手指,卻讓別人打成這樣!其實我一點都不乖,只是更為倔強與自我!
過后沒多久,那婦女的男人便得了癌癥,熬了幾年就死了,留下她挑起家庭的擔子,骨瘦如柴,已然沒有當年把我往死里捶、抓住一點理讓本該驕傲的我的父親像犯人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受盡委屈的那種雄風了。
父親令我心碎一地
從小學(xué)五年級結(jié)束,我的學(xué)雜費生活費就一直是哥哥給,主要是二哥哥給得最多。小學(xué)六年級升初中考試要到鎮(zhèn)上去考,中午無法回家吃飯。那時候二哥哥剛從外面打工回家,但也沒有多少錢。他搜便全身,一共搜出兩塊五毛錢,分分角角的好大一把,全部遞到我的手里給我當午飯錢。他后來在鎮(zhèn)上做生意,錢全部是向銀行貸的款,但我的生活費學(xué)費從來沒有少過,他似乎感覺得到他不管我也就沒有人管我了。有時候,身上沒錢借也會借給我。從上初中以后,我就基本上沒怎么回家,我的學(xué)習父親也從來不會過問。家里的大小事情,二哥哥也是操心得最多的。
上高中的時候住在縣城,離大哥家很近,周末的時候偶爾去大哥家。他會問我還有沒有生活費,不管我有沒有我都會回答說有。他說還夠不夠這個月的,我不管夠不夠都會回答夠。其實很多時候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我是從來不開口向任何人借錢的。我便跑回鎮(zhèn)上二哥那里,他也問我有沒有,我仍然回答有。二哥會說有的話那就拿些補著。每次給基本上都會夠我一個學(xué)期用了。直到讀完高中,第一年落榜,又復(fù)讀了一年高三。整個上學(xué)期間大部分生活費學(xué)費是二哥那里給,大哥偶爾給些,父親從費用到學(xué)習從未過問過。
最后一年高考完,總算結(jié)束了整個高中苦行僧的日子。同學(xué)們都像捆綁太久的鳥兒,有的結(jié)伴遠游,有的成群結(jié)隊聚會。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發(fā)現(xiàn)很多年沒有好好回過家了。想到家我便想起二哥哥,他做著生意,很忙,但家里的大小事他卻從未落下過。農(nóng)忙的時候盡管他有生意要忙,仍然還回老家?guī)椭改父赊r(nóng)活。想到這些,說真的,我自己不是一個好女兒。
高考完,正是農(nóng)忙插秧以及給玉米除草的季節(jié)。我想回去幫幫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我想著但沒說出口。平時我與同學(xué)們很少交流,沒有什么朋友,也就沒有什么門可串。我正打算回家,同桌說他想去我家。同桌是個高高瘦瘦的溫柔帥氣的大男孩,我們平時說的話也不多,也沒有多少時間說話,高中總有做不完的作業(yè)上不完的課。但不管我怎么趕,還是趕不上大家的腳步,或許自己真的太笨太憨了。我不會做的題目,他懂的他就給我仔細的講,他不懂的他去問老師或者其他同學(xué)。那時候老師們也很忙,自習課上問題目的人很多,而每個人問的問題都不一樣。08年老家下了一場很大的冰雪,極冷。我們位置靠窗,窗戶不關(guān),我們很冷,窗戶關(guān)了,教室里又很悶。他把窗戶打開,和我調(diào)換位置,自己坐到本該我坐的窗戶迎風口上。寒風刮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寒顫,他便站起身來把寒風擋住了。他住在校外,我住學(xué)校宿舍,他說外面的早餐好吃,有時候會在我的抽屜里放些。偶爾周末的時候他會拿到我的宿舍樓下。我對他什么都沒有做過,什么都沒有付出過。我感覺這既不是愛情也不是友情,而是介于真正的愛情與真正的友情之間,是屬于青春期的一種萌動。他人很好,但我覺得他是我生命里最美的過客。
他說,他想去我家,我是了解父親脾氣的,我這樣帶著個大男孩回家,鐵定的會挨揍挨罵的。但我總感覺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我覺得單獨他一個人不太好,可能誤會會更深,便叫了另一個男孩和他一道去了我家。他們倆與我和我母親一起去玉米地里鋤草,在我前面有難鋤的地方他會搶著做。我洗菜,他也跟著插手,我擔水他就去幫我。另一個男孩不怎么說話,該吃飯吃飯該看電視看電視。玩了兩天后,他們便走了。
他們走后,我哪里都沒去,繼續(xù)在家里與父母們插秧。我隨時都做好被父親揍罵的準備,這根弦一直繃得緊緊的。盡管做好準備,但仍然很怕,父親發(fā)脾氣的樣子想想都很嚇人。
我們在田里拔秧的時候,同村的也有孩子剛剛高考完的父母看見我在家干活,便說他們家娃都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夸我聽話懂事兒。但我似乎感覺得到,我這是為了迎接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雨洗禮。
很多天了,這暴風雨還不來,我都有些等得焦急了,是不是烏云還不夠濃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