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fēng)在人間】夕陽下的期盼(征文散文)
山村的傍晚,夕陽斜斜地掛在西山頂上,天邊那一抹彩云在夕陽的精心裝扮下,絢爛成美麗的晚霞,灑在青瓦屋頂上,樹梢上,行人的身上……在夕陽溫馨的光輝里,勤勞純樸的山民們踏著艱辛,卸下肩頭沉重的犁耙,把歲月的疲憊和生活的沉重圈起來,裝進濃濃的霞光里。
偶爾從炊煙裊裊的村寨里,傳出幾聲狗吠雞鳴和牧童晚歸的吆喝聲,交織成一支美妙的黃昏交響曲。這一景一情,如此的祥和,仿佛走進一個遙遠、朦朧的夢。
村頭的路口,站立著一高一矮的小孩,夕陽的光輝把他們身后的影子慢慢拉長拉長,直到最后模糊。他們翹首望著村外路的盡頭,在等待、在期盼父親偉岸的體魄和母親婀娜的身姿向他們走來。然而,他們等到的只有失望,再失望……
夕陽把金色的光芒收回去了,昏暗的暮靄漸漸地壓下來,紅紅的天變成了暗灰。他們的爺爺弓著背,拉著蹣跚的腳步走到他們面前,用顫抖的雙手牽著他們往村子里走去。
這倆孩高的是姐姐,矮的是弟弟,姐姐剛剛進入學(xué)齡,弟弟才有五歲半。可姐弟倆跟著年近七十的爺爺奶奶生活五個春夏秋冬了。
那年春節(jié)剛過,他們的父母就打起行李,跟著一群群如候鳥般的打工人群,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離開滿目翠綠的青山,融入水泥森林般的城市,把自己的身份改成了農(nóng)民工。他們不是厭倦養(yǎng)活他們的土地,不是嫌棄年邁的父母,更不是狠心拋棄自己的骨肉。他們是為了還請那年那月欠下的債務(wù),更是為了兒女們將來的生活。
臨行時也是在傍晚。母親抱起襁褓里的弟弟,不停地猛親著弟弟幼嫩臉頰,淚水成線,遲遲邁不出走開的步伐來。父親眼睛紅紅的在旁邊催著快點,不懂事的姐姐瞪著大大的眼睛,雙手拉著父親的褲腳,愣愣地看著一切。在爺爺奶奶再三的催促下,父母才不舍地跨出木門檻走進夕輝中,任憑身后兒女撕裂的哭聲在村子上空飄蕩。
就這樣,爺爺奶奶帶著倆孫在家中艱難地生活。冬去春來,日落日出重復(fù)著春種秋收,吃飯睡覺。
起初奶奶用小背簍背著弟弟,爺爺牽著姐姐的手上山砍柴,下地種禾,鋤草薅秧,撿豆收谷?,F(xiàn)在做不了農(nóng)活了,在家粗一頓細一頓地煮飯給姐弟倆吃,讓他們自由在村里游蕩,在他們眼中,孫子們吃飽穿暖沒災(zāi)沒病就足了。以致于姐弟倆時常臉黑得只見雙眼,姐姐的頭發(fā)亂得像雞窩,弟弟的嘴唇上鼻涕結(jié)成了痂,也無暇顧及。
弟弟滿三歲的那個春節(jié),父母回來過一次。進門后,母親迫不及待地伸開雙臂想抱弟弟,弟弟怯生生地望著面前陌生的女人,躲進奶奶的懷里,憑奶奶怎么教著喊媽媽喊媽媽,兩眼瞪得大大的就是不開口喊。母親拿起糖果衣服遞到弟弟眼前,也都無濟于事。母親無奈地含著淚水回頭看看姐姐,見姐姐一邊把糖果衣服狂甩地上,一邊哭著喊道不要這些東西,我要的是媽媽!母親忍不住跑進房間,嚎啕大哭起來。
夜晚,想著兒女們白天的場景,母親重復(fù)著問老公也是問自己。為啥???三年了,弟弟從襁褓的嬰兒長到能說話喊人了,怎么就不喊媽媽呢?可是這三年,你在哪里?你能盡到媽媽的職責(zé)嗎?也許媽媽這詞,弟弟三年都沒叫過一次,叫他怎么開口呀!怪不得他的。姐姐呢,她一心想讓父母留在身邊,在她的意識里,只有父母在家,才是最幸福的。兒女們啊,我們也不想出去,也不想在外面風(fēng)餐露宿、沒日沒夜地加班,努力掙錢。但是,因為貧困,因為你們的生活,我們不得不出去呀!你們能理解嗎?
幾天的接觸,姐弟倆漸漸接受了父母。可是又到出門的時候了。為了不再傷孩子們的心,父母選在姐弟倆睡熟時,踏上返回遠方城市的路程。
短暫的團聚后,家里又剩下祖孫四人了,一切生活又回到父母回來前的那樣。在過后的兩年里,姐弟倆時常趴在村里學(xué)校教室的窗口,咿呀跟著老師讀著課文,慢慢學(xué)得帶有濃重方言的普通話。每當(dāng)與遠方的父母通電話時,姐姐就用這種普通話一次又一次地問媽媽什么時候回來,父母說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也許在春節(jié),也許在春天,也許在秋收……
從此,姐弟倆在春綠花開的傍晚,在秋色迷人的傍晚,在寒冬臘月的傍晚,在村頭路口等著、盼著。希望的小火苗,在姐弟倆生動的雙眸里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滅。這個不久是何年何月??!他們說不清也理不明,只知道自己不是等待父母的糖果,是在盼望著親情。
終于,在一個云彩還托著那一輪即將落暮的殘陽,晚霞如同一片紅紅的落葉鋪在大地上的黃昏,姐弟倆等到了父母的回來。
這個晚上餐桌上的菜肴,沒有山珍海味,卻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這種味道不僅是味覺感受,還是一種心理感受,是暖的、踏實的、團圓的。
父母對爺爺奶奶說,不走了,決定再也不走了。這幾年,國家扶貧政策潤澤祖國大地,為了讓貧困人口在家門口掙錢的扶貧方式逐步得到落實。村里成立了多家農(nóng)業(yè)產(chǎn)業(yè)合作社,在村口辦了村級企業(yè)。他們決定在村企業(yè)上班,再不用東奔西跑了,再不離開老人孩子了。倆老農(nóng)活做不起,就打算把土地流轉(zhuǎn)給合作社,年底坐收分紅。
老人的心落下了,小孩們的臉露出了笑容。
不久,村辦企業(yè)開業(yè)了。那日黃昏,夕陽好似知道美好幸福的日子即將到來,盡情喝了一杯老酒,飲醉了天邊的彩霞,泛起了粉紅的笑臉。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映照下,涂上了一層金黃色,顯得格外瑰麗。那瑰麗輝煌的色彩,散發(fā)著恬靜、柔和的光輝,洋溢著即將火紅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