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勞的父親(散文)
在我青春流年里和父親獨處的時間,實在是少之又少,那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竟然是與父親勞動。想到此,心不禁一戰(zhàn)栗,父親勞動的樣子不覺闖進眼眸。
我的家中,世代務(wù)農(nóng)為主,到了父親這代,打理過棉花廠,掏過幾把子力氣,就是沒上過多少學。但是,那個年代的他已經(jīng)有了出去打工的念頭,于是,父親和大爺遠離老家背井離鄉(xiāng)去向了城市。
城市里的就業(yè)機會多,而父親文化水平不高,無奈也只能做為工廠打工的工人,這一干,就劃過我的童年。父親和大爺多年的工人沉淀,就這樣扎根在了城市。如若不是為了生活,誰又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去向外地?父親一走就是我的童年全部的時間,每年母親或大爺回一次家,而父親每隔兩三年才回一次。從小時候的童言無忌,到現(xiàn)在我與他不健交談,獨處的次數(shù)沒有幾回,每每的,這個男人也束手無策的找話題,幾多的感動是跟父親干零活時。
父親沉默寡言,只有在勞動時才煥發(fā)他那雄健的肌肉和耐勞的品質(zhì)。過去,沒有看到過父親勞動的樣子,只有歲月在他臉龐刀刻出皺紋,才明白勞動了一生的父親,最放不下的是即將成家的大兒子和還在上學的二兒子。
那是第一次和父親到干零活的廠子里,工廠很大,而我們干活之地在車間大門處。父親是干零活的老手了,自從他不滿公司里的死工資做零活,至今不知幾個年頭了。父親很滿足這種憑勞動多掙錢的工作,不是那種悠閑自在的工作獲取微薄的工資,他作為家里的頂梁柱,苦點累點都抗過去了。而我作為家里唯一“吃干飯”的,自然不會死讀書,我享受勞動的酣暢淋漓與快感,所以那次答應了父親和他一起打零工的請求。
最初的我,不明白父親的辛苦之處,自以為有錢掙便很有樂趣。每每聽他說他的手臂、胳膊都劃傷了,摔著了,我都不以為意,只是父親擦擦藥水過后我看到的深刻的一道傷痕,心里不免多了愧怍與理解;而就算我看到父親血跡斑斑的手臂時,我還是不懂得如何去問候、去關(guān)心,一句虛假的阻撓的話。父親沒有白頭發(fā),我知道他就是有了,也不敢讓它們長出來,因為他明白——家里還有成家、上學的兒子。
父親這次還是帶了他那掉了色的提兜,里面放了他的水杯和衣物,起初我不懂它們的用處,這次的中途干渴與擦汗我才明白了父親的用意?,F(xiàn)在,每當我看見手拿提兜,灰頭土臉的中年男人,心中每每充滿了敬意,因為我知道那是一個父親對家里的承擔與責任,這是一個父親的默默無聞的付出。
這次零活是搬運貨物,將生產(chǎn)好的彈簧裝到幾噸左右的大卡車上,裝車,自然要與司機師傅交流,那次沉默寡言的父親顛覆了我的印象,他會為了價錢跟司機胡侃半天,東扯西拉,話語滔滔不絕;他會為了裝車快速和司機敬煙,他擠出的笑容背叛了他的意念,這些都是歲月賦予他的,改變他的,成全他的,我明白誰也改變不了什么,這就是父親奔忙的油鹽醬醋、鍋碗瓢盆。
搬運初,我勢頭正旺,卯勁了把貨物運到肩頭摞到卡車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力氣使盡了,頭上不覺大汗淋漓。這時的父親干的正酣,勁頭沒有減退,拿出毛巾擦汗,一刻也沒停歇,我不甘落后,堅持干著,……父親和司機打好招呼,喝水了再搬,父親停下手里的活,拍拍身上的灰塵,試去臉上的淚滴,小心翼翼地跳下車去,慢慢地走到放提兜的地方,摸出水杯,打開后輕吹后,默默地遞給了我。我不好意思接過來,說了聲:“我不渴,你喝吧!”父親搖搖頭,又放到我的手邊:“趕緊喝吧,快涼了?!庇谑俏医舆^父親的水杯,狼吞虎咽的喝了起來,再看父親,口干舌燥卻滿懷希望,眼睛發(fā)亮的瞅著我,仿佛把我的童年瞧遍了似的。
搬運到了最后,我和父親的體力都不支了,父親似乎仍迸發(fā)頑強的體力,日薄西山了,我和父親從下午到現(xiàn)在幾個鐘頭了。我知道父親找另外一個人零活工會更快,可他還是選擇讓我嘗試社會的苦,讓我珍惜生活的不易,明白甘甜得來的不易之處。
徐徐落下的太陽余暉很耀眼,照在我和父親的身體,有種暖暖的感覺,像是那刻父親望見我稚嫩的肩膀承擔著重物一樣,像我的眼神感激父親一樣;余暉斜射汗滴,亮瑩瑩的,充盈我的眼眸,而瞧見了父親蒼老了許多,歲月不留情,堅毅的臉龐有了歲月贈予的深刻,黑黢黢的膚色穿不透他男人的擔當,粗糙的手掌托起一家人的希望,有正在成家的哥哥和正在上學的弟弟,都是讓他考慮的對象。
此刻,父親干活回來,我望見了他疲憊不堪的身體,投以崇敬的目光,父親冰冷的眼神回贈了我一個確切的答案,那就是好好讀書!父親清早去干活,吃了昨天晚上未吃的剩飯,我在心里目送他離開,直至聽不到腳步聲,才起床,那個冬天,我再也沒有吃一頓早飯!
勞動光榮,勞動的父親,這是讓我光榮的父親。他雖沉默寡言,皺紋里都是對我的關(guān)愛,他雖本事不大,卻詮釋了一個男人的擔當,如山之傲岸,水之深邃。
勞動的父親,請歇歇吧!
鄭州市藝術(shù)學校學生韓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