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春】印象春天(散文)
一
千年的《涼州詞》“春風不度玉門關”把關外邊疆西域的遼遠與荒涼刻畫的分外出彩,可謂神來之筆。因為一首唐詩,千百年來,在人們眼里,本就蠻荒陌生的新疆,幾乎成了不毛之地,平添了許多的不測,不知阻隔了多少西去的夢想。除非親眼所見,許許多多的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春風不僅過了玉門關,也越過了成百上千里的戈壁、沙漠,翻山越嶺,來到了昆侖、天山的故鄉(xiāng)。年復一年,春風帶著春意傳著希望,綠著小草的尖,綠著柳的枝頭,在高山與大漠之間,幻化出一串串翡翠一般的綠洲,就像歌里唱的那樣——野百合也有春天,即便是世界的角落,神奇的春,無所不在,不遺忘任何的地方。
二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而新疆知心的柳,綠上枝頭的時節(jié)須待陽歷的三月中旬之后。在新疆,每年春節(jié),雖不全是冰天雪地,但滿是天寒地凍。除了年的氣氛,幾乎感受不到來自大自然春的氣息。新疆人知道,雖然春的節(jié)日已經到來,但離真正的春天還有許多的時日。
春節(jié)過后,仍然是寒氣逼人,人們裹著厚厚的冬衣想象著春的和煦。直到驚蟄前后,天山以北大部地區(qū),溫度仍在5度~-5度左右;天山以南,白天氣溫十幾度,夜晚卻在0度上下。寒風凜冽,但不再刺骨。
不知不覺中,忽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積雪不見了,河里厚厚的冰變成了一河盈盈的春水。再幾日,遠遠望見成排高高的楊樹泛出青色,柳樹長長的細枝透出綠意。三月下旬,或者是四月初的一天,杏花終于按耐不住興奮,露著粉粉的笑臉,率先報春——新疆的春到了——露著春的明亮的眼,含情顧盼,像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姍姍來遲。
三
因為多了許多的期待,遲到的春天尤顯珍貴。不知為什么,在對春的期待中,遠方挺拔泛青的高楊常常會引起我的注意,不經意會多看兩眼,隨著呼吸的加深,感覺整個身體有一種卸去負擔的輕松感,腰也直了許多,人仿佛變年輕了,心中涌出不少的沖動,有了想干事情的愿望。
我望著青楊,想著春天,突然聯(lián)想到了“青春”這個詞,恍然大悟,然后是對古人用詞精妙的拜服。青和春連在一起,是何其準確和恰當??!也許是幾百年,或是上千年前,某個古人,與我一樣,也感受到了青與春的聯(lián)系,感受到了萬物的復蘇,感受到了生機與活力,感受到了青與春的無限可能——“青春”誕生了。青春,一個躍躍欲試年輕的心,一個呼之欲出的希望和期待。
四
對所有的中國人來說,“春”帶給人們的喜悅和期待是從春節(jié)開始的。春節(jié)的記憶,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之一,會伴隨每個人的一生。每個人,每個時代,對春節(jié)的記憶各有不同。對于六零后,小時候的春節(jié)記憶也許就是幾頓餃子、一小把糖果、一雙新鞋、一件新衣、一幅對聯(lián)、一小串鞭炮。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些都可以歸入奢侈品。每年的大年初一,大清早被父母喊醒,離開溫暖的被窩,領著弟妹,幾乎是挨家挨戶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拜年。雖沒有壓歲錢,但夸獎是少不了的,長輩的夸獎讓我們相當興奮和滿足。大年初二以后,在大人的帶領下,好像都是些沒完沒了的走親訪友——當然這是稍大以后的事情。
五
在所有對春的記憶中,印象最深最期待的還是遠方的包裹。
每年春節(jié)前,家里都會收到一個粗白布縫制的長圓形的小包裹,包裹扎扎實實,上面有醒目的收信人和寄信人的信息——那是來自遠方山東舅舅寄來的兩三公斤花生米。淺紅色包衣的花生米,顆粒飽滿,干干凈凈,帶著清香。每年,小包裹如約而至。每年,小包裹里的花生米,都會令我們激動不已。每年的春節(jié)因此而有了新的意義,有了更多的歡樂。如此郵寄持續(xù)了多年,直到全國糧食好轉。當今的物資極大豐富,今人是無法想象和體會當年全國糧食十分緊缺的那個年代,當時的新疆,花生米是極稀罕之物,難得一見。想必,當年的山東老家,花生米也極其珍貴。從包裹布、密致的針線以及端端正正的筆跡上,能夠感受到來自遠方的親情,能夠感受到遠方親情的真切。
六
一年之計在于春,經過一冬的休整,養(yǎng)精蓄銳的萬物開始了新的征程。處處在萌動,處處呈現(xiàn)出匆匆忙忙的景象。此時,動植物體內的液體流動一定會加速,脈搏一定會加快。如果,有一個儀器,能夠測量我們居住的地球,量化地球的“血壓、脈搏”,一定也有明顯的變化。這是一個伸展的季節(jié),一個心動的季節(jié),一個懷春的季節(jié)。河流在想著一往無前,河邊的小草在想著茁壯成長,蒲公英在想著遠方,挺拔的青楊在想著登高遠望,知心的柳在想著依依不舍,林間的小鳥在想著自由自在,大地在想著豐收,蒼天在想著風調雨順,少女在想著心上人,心上人在想著自立自強,所有的所有都在想著更美好的生活。有一個詞,叫“少女懷春”,其實,在春天,萬物都在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