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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荷·遇見】一念之間(小說)
一
方志遠最近糟糕透了。
一個月前,投資P2P雅堂金融的二十二萬打了水漂,這是夫妻二人積攢多年的積蓄,方志遠有點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樣?
聽說前去維權(quán)的難友在群里說,楊定平那孫子躲在雅堂金融總部的八樓上,打死了也不露面。
要說方志遠當初也沒這個膽投資,就是因為雅堂金融是成都政府引進的項目,而且區(qū)長和省委書記都參觀了雅堂企業(yè),CCTV2中央電視臺專門開設(shè)了雅堂專項宣傳楊定平的節(jié)目,方志遠這才壯著膽子投了錢,誰承想雅堂金融說爆雷就爆雷了呢?
心太貪,一念之間才中了黑平臺的套,二十二萬說沒就沒了?!皸疃ㄆ剑氵@個孬孫,害死我了?!狈街具h狠狠地咒罵了楊定平一句,更糟糕的是他一直瞞著老婆,如果老婆瞿攸寧知道了會發(fā)生什么,他不得而知。
常言說的好錢壯英雄膽,如今膽沒了,跟狗熊沒啥兩樣。
半月前,與同城一位投資雅堂金融的難友喬婉清巧遇,喬婉清與自己年齡相當,而且頗有幾分姿色。
兩個人都是雅堂金融受害者同命相連,便相約在一家咖啡廳里大倒苦水。
喬婉清在雅堂金融投資超過五十萬,老公跟她鬧離婚,說到動情處,喬婉清忍不住抽咽,最終不能自已倒在方志遠的肩頭。作為男人,方志遠本能地伸出胳膊輕撫喬婉清的背部以示安慰。
方志遠真是觸了霉運,碰巧老婆瞿攸寧和幾個閨蜜逛街,也來這家咖啡廳消遣,被瞿攸寧和她閨蜜無意撞見。于是,方志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任他百般解釋,瞿攸寧惡狠狠甩過來一句話:“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br />
“離婚就離婚,誰怕誰?”當著難友喬婉清和瞿攸寧的閨蜜的面,方志遠覺得面子掛不住。
方志遠說完這句話,瞿攸寧掩著面哭泣著跑出了咖啡廳,方志遠竟然沒有跟著追出去。
真是冤枉到家了,他敢對天發(fā)誓,這輩子他就對瞿攸寧一個人動了心。雖然上高中的時候,他曾經(jīng)對一個低一年級的學妹頗有好感,那個時代自己荷爾蒙太旺盛,加上那個學妹真的太有誘惑力了,高挑的個子,配上一張瓜子臉,明眸皓齒,特別是那張性感的嘴唇,著實讓方志遠想入非非。方志遠朝也想暮也思,為了這個小學妹,人整天跟魔怔了一樣。最后,方志遠沖動地給小學妹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情書,托了最要好同學送了過去,結(jié)果情書如泥牛沉入大海杳無信息,從此,方志遠這才收了心,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只是單相思,剃頭擔子一頭熱。
自從遇到了瞿攸寧,方志遠一門心思都用在瞿攸寧身上,哪里還容得下她人。結(jié)婚這么多年,中間偶爾有幾次與瞿攸寧做愛的時候,把瞿攸寧當成了當年的那個學妹,那也是念著最初的那份純真感情,得不到的永遠最好,僅僅是處于精神層面上的出軌。至于,肉體上的出軌,方志遠想都不敢想,瞿攸寧誤會自己,這個真是天大的冤枉。
瞿攸寧不給他機會,回家收拾隨身物品,帶上孩子直接回娘家了。
臨走的時候又摔下一句話:“你不是要離婚嗎?好,我回家起草離婚協(xié)議書,誰不簽字誰是孫子。”一句話把方志遠嗆在那里,有點不知所措。為了一絲可憐的面子,一念之間,葬送了自己的婚姻。
一周之前,瞿攸寧走了七天,方志遠就七天沒有換洗過衣服,七天也沒刮過胡須。他覺得生活像一團亂麻,接二連三的事情,方志遠越理越亂,整天邋里邋遢,上班時間也神魂顛倒,把工作也做得一塌糊涂。
年度項目評比,老板很重視,親自主持了項目評審會議,自己竟然把幾個重要的數(shù)據(jù)都搞混淆了,參評的評委提出了自己的質(zhì)疑,方志遠支支吾吾又解釋不清楚,部門老大張百元當時就發(fā)火了,當著老板的面直接讓他拿上私人物品滾蛋。
“破公司,有什么了不起,走就走?!狈吨具h不想永遠被張百元這么壓住他,初衷無意針對老板。
可是那句破公司太不中聽,老板的臉憋得鐵青,半天說了一句話:“那請你現(xiàn)在就走,馬上離開?!?br />
自己被炒了魷魚,方志遠不相信這個糟糕的事情會落在他的身上,在公司付出自己十二年的青春,不念及一點感情,說炒掉他就炒掉他,而且老板就現(xiàn)場,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還讓他現(xiàn)在就走。
想一想當初公司剛成立,是自己一個又一個大項目,讓公司的利潤點才能得到了保障,公司才得以生存了下來。對于把自己炒掉,方志遠有一點不甘心,自己手上還有一個大項目,是老板欽點自己負責,這個項目涉及的一些技術(shù)參數(shù)別人無法搞清楚,項目里面涵蓋行業(yè)內(nèi)的最領(lǐng)先的技術(shù)指標,其他人是一時半會領(lǐng)悟不了。兩個月前,方志遠已經(jīng)拿出初步數(shù)據(jù),這個項目一旦進入市場,利潤相當可觀,利潤占有率,幾乎可以覆蓋公司目前利潤的百分之八十。
說這些都已經(jīng)沒用了?!靶赌ⅢH的混賬老板?!狈街具h嘟噥了一句,此刻,唯有這句最解恨。
不過,他與老板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如果當初自己不說那句話,再向老板道個歉,老板不會攆自己走路,老板的臉色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是自己太沖動,一念之間說錯了話,害自己丟了工作。禍不單行,還真應驗了這句老話,不足一個月,自己混得如此狼狽。
二
離開公司,回到空蕩蕩的家,方志遠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什么雅堂,什么離婚,什么炒魷魚,統(tǒng)統(tǒng)不去想他。這一個月,自己活得太鬧心了,活得太窩囊,活得太憋屈,活得太亞歷山大。
一切來得太突然,讓自己只有招架之功,除了接受還是接受,方志遠還能怎樣?
當方志遠睜開惺忪的睡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整整睡了二十四個小時,他真的太累了,累得還想繼續(xù)睡。要不是膀胱里的液體,漲得自己實在難受,他還真的不愿意醒來。
手機上顯示八個未接電話,這是另一家公司老板打來的,與現(xiàn)在公司經(jīng)營相同行業(yè),兩年前已經(jīng)開始向自己展開了攻勢,期望自己跳槽到他們公司去發(fā)展。薪資待遇不僅可以提升,而且還允諾只要自己過去,就是部門經(jīng)理的職位,這個對于方志遠太有誘惑力了,他在公司里任勞任怨,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項目經(jīng)理,與部門經(jīng)理不是可以同日而語的。
方志遠遲遲沒有答應,一是因為那家公司規(guī)模不大,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公司;二是因為在公司里已經(jīng)做了十二年,他對目前的公司是有感情的,自己一直很猶豫,下不了這個決心。
就在昨天被公司炒魷魚的那一瞬間,方志遠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在公司里活得如此沒有尊嚴,如果自己在老板心中有地位的話,他們部門老大張百元,也不至于如此膽大妄為當著老板的面攆自己離開公司?就他們部門老大張百元的能力,方志遠實在不敢恭維,除了在老板那里說一些恭維的話,剩下的就是今天打一打這個小報告,明天打一打那個小報告,恰恰老板信任這樣的小人,方志遠也真是服了老板,小人得志沒辦法。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方志遠自己安慰自己。
走出公司后,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那家公司,公司老板滿口答應,以前所有的承諾都算數(shù),就等著他人過來。自己睡了二十四個小時,八個未接電話,可想而知這個老板心情有多么迫切。
方志遠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向了衛(wèi)生間,站在馬桶前迅速地擰開身體上的閘門,一股黃澄澄的液體從方志遠的脹鼓鼓的膀胱里傾瀉而出,方志遠忍不住冷冷地打了寒顫,頓覺渾身舒爽。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方志遠真的有點難以置信,鏡子中的這個蓬頭垢面的家伙就是自己?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方志遠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自己一眼,主要是沒有那個心情,自己的二十二萬在雅堂金融里生死未卜,老婆瞿攸寧跟自己鬧離婚,把小孩都帶娘家了,哪還有心思整這些。從此他決定改變自己,錢沒了可以再掙,工作沒了,可以繼續(xù)再找,老婆沒了,可以繼續(xù)再找。這一刻,方志遠確實是這樣想的,既然老天塌不下來,生活還要繼續(xù),何必自己作踐自己。
衛(wèi)生間里,方志遠把自己的身體仔仔細細地清潔了一遍,從衣櫥里把雅戈爾襯衫翻了出來,這件條紋的襯衣是方志遠的最愛,又從衣櫥里找出一身西服來,這套行頭,還是老婆瞿攸寧在他們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日的時候給他買的,方志遠一直舍不得穿。記得當時花了三千多塊錢,方志遠心疼得不得了,還問瞿攸寧干嘛不替自己買呀,瞿攸寧笑著說老公是老婆的臉面,你穿得能夠入場,老婆面子上也風光。想到了瞿攸寧,方志遠立即推翻了上面的那一條,老婆不能沒有,不管發(fā)生什么,必須要爭取。
想起了瞿攸寧,方志遠心里頓時暖暖的。
刮掉已經(jīng)留了一個星期的胡須,穿上鐘愛的襯衣,套上得體的西服,方志遠刻意地在自己的領(lǐng)口噴了一點男士香水,看著鏡子中帥帥的自己,方志遠發(fā)覺好像還是少了點什么,頭發(fā)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理過了,長長的頭發(fā)掩蓋了自己半張臉,顯得有些隨意和慵懶,方志遠決定去理發(fā)。
方志遠大膽嘗試一下,改變自己一直多年保持不變的發(fā)型。從理發(fā)店走出來,方志遠儼然像換了一個人,時尚的毛碎短發(fā),即陽光又顯得特別的精神,加上得體的西服配上淡紫色的領(lǐng)帶,顯得特別的帥氣,同時散發(fā)著幾分儒雅的味道,再過兩三年就到了四十了,如今的他既沒有中年男人那種油膩,還保持壯年男子的特有的氣息。
三
走出理發(fā)室沒多遠,方志遠隱隱覺得有人尾隨自己,方志遠一個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竟然是自己部門老大張百元一直鬼鬼祟祟跟在自己的后面,準確地講是前公司老大,因為他已經(jīng)被炒魷魚了。
“干嗎跟著我?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方志遠對張百元有點不屑。
這樣的人,他瞧不起,要不是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能在公司里隨意就能掀起一場邪風驟雨,他才懶得搭理他?,F(xiàn)在不同了,他離開了公司,不用委屈自己,更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人,有時候真的很賤,張百元一貫在公司了橫行慣了,此刻,看著方志遠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自己反而放下身段,討好地湊上前:“志遠,打扮這么帥氣,在我們公司,可從沒有看見你穿得這么得體過,是不是找到新的工作了?”
“找不找到,礙你屁事?!狈街具h一臉的不在乎,離開公司,方志遠底氣似乎更足了。
張百元似乎真的很賤,方志遠這么跟他說話,他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要是以前早就找百般理由挑毛病了,而此刻,他不但不生氣,而且還頻頻點頭,好像在認可什么一樣。
“志遠,還在生我的氣吶?沒辦法,工作就是工作,理解一下嘛?!睆埌僭蛑樉谷幌蚍街具h道歉,方志遠有點不相信地轉(zhuǎn)過臉看了看張百元。能聽到張百元的道歉,這是方志遠經(jīng)歷的頭一遭,讓人難以置信,也讓人有些發(fā)懵。“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了,還是你良心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這樣說話,一直是你的專利,今天怎么大變樣了?”既然離開公司,還有什么可顧忌的呢,方志遠變本加厲的調(diào)侃起張百元來。
方志遠越是這樣,張百元越是對內(nèi)心猜測進一步肯定。
“我知道你對昨天的事耿耿于懷,有什么氣就沖我撒吧。”張百元依然不瘟不火,反而弄得方志遠有點不習慣:“我問你,你跟著我,究竟想干什么?”但想起以前受他的窩囊氣,方志遠語氣有點硬邦邦的。
“沒干什么,沒干什么……”張百元有些詞不達意,今天跟蹤方志遠是老板授意的,當然也少不了他的撮合。突然被方志遠這么一問,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斜眼看見路邊有一家西餐廳,張百元連忙給自己找臺階:“今天就想請你吃飯?!?br />
“請我吃飯?”方志遠更詫異了,眼睛瞪得大大地問?!笆紫饶愀沐e了沒有,以前在公司的時候,都是你蹭我們的飯吃,從不掏錢。哪個少請你一頓,次月準少不了小鞋穿?!狈街具h的話讓張百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只有一味低著眉厚著臉:“志遠說笑了,志遠說笑了?!?br />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滴水未進,方志遠還真的餓了,口袋里除了剛才支付理發(fā)的三十元錢,只剩下五元硬幣,還是準備坐公交去下一家公司的路費。“我身上可沒裝錢,這頓必須你請?!狈街具h仍然有些不放心,不過說話依然硬氣。
“那是自然?!睆埌僭懞玫臐M口答應,生怕方志遠拒絕了他??粗鴱埌僭菑埍百v臉,方志遠恨不得扇他兩巴掌。
走進西餐廳,剛落座走過來一個服務(wù)生,方志遠大大咧咧地說:“給我來兩份意大利牛排,全部要七成熟,然后在給我來一份披薩,再來一份甜點沙拉,再來一杯果汁?!?br />
“兩份牛排?志遠,你有幾天沒吃飯了?”張百元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這里的牛排很貴,咬著牙問。
“管得著嗎?你愛請不請。”范志遠脧了張百元一眼。
“請,請,請?!睆埌僭孟窈苷疹櫡街具h此刻的情緒,一連說了三個請。
不一會功夫,服務(wù)生端著他們點的西餐擺在他們的面前。方志遠看了張百元一眼,很紳士的把白色的餐巾緩緩地鋪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拿起刀叉像模像樣的吃了起來?!安诲e,這牛排味道不錯?!闭f完,一邊咀嚼嘴里的牛排,一邊很隨意地端起果汁輕輕呷了一口。此時的方志遠神態(tài)悠然,像一名儒雅的學者。
“志遠,看你現(xiàn)在意氣風發(fā),找到好工作了?”張百元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方志遠的左右,同時試探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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