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祝福江山】老張的遭遇 (隨筆)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
有一天,老張正在辦公室里專心致志地批改作業(yè),郵遞員在樓下大聲喊:“張老師,快遞!”
老張納悶:我又沒買什么東西,哪來的快遞?
從郵遞員手中接過快遞,老張用手捏了捏,里面硬硬的,不知道是啥玩意兒??纯吹刂罚本┌l(fā)來的。老張疑惑,誰呢?
哦!老張突然想起來了:或許是我的小妹妹寄過來的。
小妹妹和妹夫在北京開著一家工廠,專門生產(chǎn)室內(nèi)家具和辦公用品??蜌庖稽c說,是廠子;不客氣的話,那就是一個私人手工小作坊。不大的幾間廠房(其實,是租用北京郊區(qū)的閑置民宅),七八個工人,加上妹妹妹夫自己也不過十來個人;少量的幾臺破舊機器。倆人沒讀過什么書,好像小學(xué)都未曾畢業(yè),就更別說企業(yè)管理與營銷方面的理論知識了。不及弱冠之年,他們便加入到浩浩蕩蕩的打工洪流之中。如今則完全憑借著自己在社會上多年的摸爬滾打的經(jīng)驗而建立起來的一份家業(yè)。聽說,每年除去吃喝費用等一切開銷,也能凈賺個三、五十萬。弄得好,一年百把萬也是有的。
電話接通。郵件果然是小妹寄來的。
小妹在電話里頭說:“聽嫂子講,你因為手機的事,和校長吵嘴了?”
老張嗯嗯摁地哼著。
“哥,不是小妹我說你,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為了這么點小事,與人家吵架,值得嗎?這會有損你的形象?。 ?br />
“什么?小事?一部智能手機,少說也得一兩千,你說這是小事?!”
“對呀。這還算是多大的事嗎?”
老張心里想這小丫頭現(xiàn)在的口氣是越來越大了,但嘴上卻沒好意思說出來。
“哥,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難你盡管跟我說,我會盡力幫助你。這部國產(chǎn)華為手機算我送給你的。”
“這得多少錢哪?”
“多少錢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我多‘宰’兩個客戶就夠了?!?br />
“那,你這不成了黑心商人了嗎?昧良心的事,咱們可不能干哪!”老張打趣道。
“這世道,你不宰人人就宰你!”小妹一副哲學(xué)家的口吻、老于世故的模樣,又仿佛歷經(jīng)了生活的種種艱辛之后,徹底看透了這黑暗世界的內(nèi)心似的。她要把這世界的玄機道給自己的親哥哥。
老張仔細琢磨琢磨小妹說的話,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遠的不說,就說前一陣子吧。老張腳上那雙穿了好幾年的運動鞋實在是無法履行它的職責(zé)了,就央求妻子法外開恩。那天,也不知是天氣好的緣故,還是她的哪根神經(jīng)無意間接通了,妻子竟然破天荒地、無比爽快地甩給他兩張“大紅皮”,說是賞錢。老張抱拳拱手,身體前傾,兩腿彎曲,做出一個謝主隆恩的姿勢,惹得妻子噗嗤一笑。事后才知曉,原來本月工資比之前多出了好幾百塊??磥恚煜掠行┤?、有些事是相通的!
接過錢,老張直奔湯溝老街。
這是一條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老街。狹窄的街巷兩旁是林立的商鋪。鋪子里,貨物齊全,琳瑯滿目,各種小商品應(yīng)有盡有。當然,也有好幾家頗具現(xiàn)代氣息的商場,里面各種現(xiàn)代化電器也是較為齊全的。還有幾家服裝鞋帽專賣店。這里,素有“小上?!敝Q。青石板的路面很光滑,卻凹凸不平;街道兩旁是青磚小瓦磚木結(jié)構(gòu)的老式民居,清一色的兩層小樓一字排開,上面住家,下面經(jīng)營,明顯的徽派建筑風(fēng)格。格局不大,傳遞給人的信息顯示了它的人氣很旺,卻也暗示了她曾經(jīng)的滄桑,它是歷史的見證者。它是古樸的,也是現(xiàn)代的。
老張走進一家鞋帽店,一眼就看中了那雙躺在貨架上的淺灰色運動鞋。掃了一眼,是“特步”的,名牌。
年輕的女店主瞅了瞅老張,愣了一會兒,但僵硬的面部立馬變得笑嘻嘻的,裝出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
“您買什么?我為您介紹?!彼芸蜌狻?br />
“那雙鞋!”老張指著鞋說。
“好的,先生。這樣吧,我們店正在搞優(yōu)惠大酬賓活動,這雙鞋呢是品牌鞋,原價560。但我看您這人面相好,很投緣,給您打折優(yōu)惠。260給您,怎么樣?”
“這么貴!”老張臉上表現(xiàn)出極其驚恐的表情,在別人看來,這種表情似乎有點過于夸張。
“這還貴?!”小姑娘又一次重新打量著老張,忽然說:“您是老師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老張一臉的疑惑。
小姑娘格格格地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姣好的面容,很甜美。
“我猜的。”
老張心里暗暗佩服這小姑娘的眼神,“這小東西,鬼靈精怪的!”
老張朝小姑娘伸出兩個手指頭,“二百整,怎么樣?”
“大叔,不行!不是我不客氣,我這店面小,房租貴,利潤低。我要是低價賣給您,一分錢不賺,您叫我怎么活呀?您也不能這么狠心吧?這樣吧,看您這么誠心誠意地照顧我的生意,我很開心。為感謝您,我不說‘250’這個不好聽的數(shù)字,一口價,240,行了吧?”
老張無話可說了。他掏了掏腰包,找了半天,翻遍了天地,最后連毛票加硬幣合在一起也沒超過230元。老張攤出雙手,聳了聳肩,作出一個很無奈的姿勢。
小姑娘接過錢,認認真真地看了老半天,默不作聲地把錢扔進了抽屜里,然后把鞋迅速地包裝好,賭氣似的用力塞進老張的手里,再沒說一句話。
老張?zhí)嶂隽说觊T,沒走幾步遠,耳畔似乎就聽到從店里傳來的一聲“切!”
一路上,老張神清氣爽,步子邁得很輕松很愉快,他有一種如沐春風(fēng)和“春風(fēng)得意馬蹄輕”的感覺。
回到家,老張打開鞋盒,把鞋展示給妻子看。妻子把鞋拿在手里翻來覆去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慢慢地,她的臉色變了,由原先的喜悅變成了生氣。她走向老張,用手指著鞋的牌子,說:“你看看,你仔細看看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
老張仔細瞅了瞅,頓時傻眼了。這哪是“特步”呀,分明是“恃步”嘛!
后來提起這件事,老張打心眼里佩服并感激自己的妻子。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妻子管用,真可謂“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事情的結(jié)果是:妻子帶著鞋子,當然也帶著十分的怒氣,一個歡撒到了老街,找到這家店主,也就是那個說話非常養(yǎng)心的小姑娘,倆人大吵了一場。最后,小姑娘把錢退還給了妻子。至于倆人吵架的具體內(nèi)容,老張只能憑借著自己天才的想象力了。因為,妻子回家以后,罵了他半天的傻B。
老張感嘆人心不古呀,就像那湯溝老街,也會逐漸逐漸失去它原有的風(fēng)貌。
想想當年小妹在家耕種勞作時的情景,她的那種淳樸,那種天真,那種善良,那種純潔,如今似乎已一去不復(fù)返了。老張想著社會這個大染缸,一旦浸入其中,久而久之,不僅膚色變黑,良心也會變黑的。哎,這世間,人的變化才是最大的!
晚上,妻子在燈光下不停地摩挲著這部嶄新的智能手機:銀灰色的金屬機身,寬大的黑色頻顯,漆面異常光潔;即使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高端大氣。她像對待一個嬰兒,那么充滿了憐愛;又像面對一個刺猬似的,只能嘖嘖贊嘆,卻無從下手。
老張在一旁學(xué)著京劇的腔調(diào),得意洋洋地吟誦著孟浩然的詩句:“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妻子白了他一眼,“酸什么酸!什么‘涂油咸魚輕’?”
妻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扭過頭來問老張:“你說,這部機子該值多少錢?”
“這我哪知道,小妹又沒說?!?br />
“哪天你有空,問問小妹,我們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
“你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她是我妹妹,我的親妹妹!是她送我的,又不是我要的。”
“不管怎么樣,反正我們不能白拿。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小妹她們在外掙錢也不容易。這情、這賬我們先記著,等有錢了再還給她?!?br />
老張心里想:狗嘴里終于也能吐出象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