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睛是一個賊
　　
　　 我的眼神并沒有過分沉重
　　 對于那顆沉甸甸的果實
　　 它從緊閉的眼神里活成了秋天
　　 酸澀與甜潤
　　 被欲念所品嘗
　　 我趁天亮飽腹
　　
　　 然后不斷趕往遠方
　　 在另一個城市，故事不曾發(fā)生的桌前
　　 我拿起一個青桔
　　 嫻熟的手法
　　 分切的時候，認真鑲嵌自己
　　 眼神會仔細端詳
　　 沖鼻的，有時是一種更孤獨的味覺
　　 讓我從不計較生存的代價
　　 只知道，從眼里緩緩珍藏的
　　 面孔，皺紋，白發(fā)
　　 曾恰好被母親看見
　　 才勉強抖落一地
　　
　　
　　 二、捕魚
　　
　　 他們費盡了力氣，試圖用嘴巴，眼睛
　　 去捕撈大魚
　　 懸在水中央的腰身
　　 我可以寫下他們
　　 把魚倒映在素紙的背面
　　 我會嘆服他們，他們深愛
　　 且學會摯愛
　　
　　 此刻，魚在游動，弧線般軀體
　　 水需靠得很攏才能安撫入睡
　　 他們拿起的一小塊秋天
　　 和古老的蓑衣，斗笠，漁網(wǎng)一樣
　　 都是一個豐滿的詞
　　 要渲染才會重生
　　
　　 他們高高舉起自己的手臂
　　 也舉起尊嚴
　　 成堆的魚將會是滿滿一筐
　　 會看見萬家燈火
　　 會壓過九月南方
　　 會是口中一直以來的理直氣壯
　　 比如，養(yǎng)活幾代人
　　 比如，一個秋
　　
　　
　　 三、日歷
　　
　　 折疊日歷的黃
　　 和我的思量打成一片
　　 總有些日子錯落有致
　　 令每個人在一夜的睡眠后
　　 開始分娩晨曦
　　
　　 多么明凈，在晝夜之間
　　 我渴求那些模糊的頁碼
　　 也能臨摹完整
　　 那無疑是一場黃天后土的救贖
　　 有我的枯槁
　　 和緩慢垂落的光滑
　　 讓人恍惚一個東升西落的時刻
　　
　　 而紙張終是了無痕跡的
　　 為了生活，它無法遺失
　　 那一頁古色古香的單薄
　　 或許，一個擁有日歷的人
　　 總能把涼透的肉體暖過來
　　 獨自整理所謂的自己
　　
　　
　　 四、為父親讀詩的時候
　　
　　 那時的星空，還不會下起雪
　　 月光被塑造成奇形怪狀
　　 天空就會一貧如洗
　　
　　 我趕在雞鳴前醒來
　　 在夜色中揣手胸前
　　 為父親讀詩，月光復活的身體逐漸輕盈
　　 讓我可以把手伸進秋天
　　 做飯，炒菜，泡茶
　　 把所謂的希望和未來壓縮幾遍
　　 這里有關(guān)的
　　 都是一個個被月光做成的心
　　
　　 顯然，我吐露出的每個字
　　 不足以表達離別
　　 想他會掛在空中
　　 甚至沉默
　　 將一抹月光吞下
　　 如同我，心知肚明
　　 朝著月光的地方已走了好幾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