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丑娃(小說)
下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淫雨,天剛轉晴,路上仍然滿是泥漿,田地里稀軟的像涼粉似的,腳踩上去馬上就陷進去了。雖然地里的麥子都快要掉穗子了,但人們干著急,男女老少十幾個人聚在村委會的山墻根里嗮太陽,這里是平時人們閑暇的時候聚在一塊說閑話的地方,也是全村的信息臺。
“丑娃昨晚被抓進去了?!?br />
“為啥”
“誰知道為啥?!?br />
“可能是又和人打架了吧?”
“不是打架,他還沒那膽量呢。”
“那么呢?”
“據(jù)說是訛詐……”
……
“勸過多少遍就是不聽,遲早一天會被人打死的,你叫他逞能?!壁w老二一臉的難堪,邊罵邊回家去了。他是丑娃的親叔叔。
丑娃大名趙純厚,原來叫春后,立春之后出生的。入學的時候他的啟蒙老師覺得叫起來有點別扭,便改成了純厚。除了幾個老同學見了叫他純厚外,其余人還是叫他丑娃,因為他書也沒念多少,初中尚未畢業(yè)就輟學跟上街上的幾個二流子開始混“江湖”了。丑娃其實其實長得不丑,除了嘴巴有點大,眼睛偏小,鼻梁有點扁平外,再沒有什么缺陷,而且皮膚白白凈凈,說話斯斯文文,倒像一個書生。
丑娃不到三十歲,已經是全縣的名人,在本鄉(xiāng)更是是家喻戶曉。
兩年之前除了本村人和他熟識的人外,其它地方的人更本不知道世上還有他的存在。丑娃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是近幾年的事,他成了全縣唯一的民間反腐英雄。
這要從四年前說起。
四年前莊稼結束后,他和村里的幾個人一同去省城打工,干了不到一個月,因為腳手架沒固定好倒了,丑娃和另一個工人被腳手架砸傷了,包工頭把他們送到醫(yī)院里包扎了一下,付了三天的醫(yī)藥費便扔下不管了,說因為受傷是怪他們自己沒有把腳手架固定好,還說傷得不重,他們是裝的。同病房里住著一個姓鄭中年人,很同情他倆,給他倆墊付了四天的醫(yī)藥費,使他倆才得以住到一個禮拜。臨走老人給他們留了電話,說有事情就打電話?;氐焦さ厣习ゎ^見他倆一時半會不能干活,便要打發(fā)他們回家,一算賬丑娃扣除醫(yī)藥費路費都不夠,丑娃只好試著給老鄭打電話,原以為老鄭會解決路費,老鄭卻讓他等上幾天再說。第二天老鄭沒來,卻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時髦女人,把他倆約到一個小飯館里,詳細的問了一下情況便走了,這使丑娃當時有點失望。因為沒有路費回家,他也只好等著,等到第四天,突然項目經理和包工頭來找他,不但給他報銷了全部的醫(yī)藥費和自從受傷后的工資,還買了許多營養(yǎng)品,并且向他道歉。原來老鄭是《景城晚報》新聞部主任,派了記者劉霞前來采訪,第三天一篇題為《黑心老板如何對待受傷農民工》的新聞見報了。
第二次丑娃去省城打工的時候,他背了一條豬腿送給了老鄭,他知道這樣的“大人物”還能用得著,再說他根本沒吃一點虧,臨走老鄭給了他一大包舊衣服。
事有湊巧,就在省城打工的第二年,丑娃騎著摩托車去趕集的路上,和迎面而來的面包車發(fā)生了碰撞,丑娃還沒有反應過來,車上下來三個人,捉住他狠狠一頓暴打,然后開著車揚長而去。他越想越生氣,自己的摩托車不但被面包車撞壞,而且自己還挨了一頓暴打,他便去派出所報了案。三個禮拜后,派出所才做了處理,處理的結果是面包車給他賠三百元,他給面包車賠八百元的維修費,打人的事被當事人一口否認,派出所的民警說沒取到可靠的證據(jù),是他在誣陷對方,于是他和民警大吵了一架,民警最后告訴他如果再鬧騰就要刑事拘留。于是他找派出所所長,沒有結果,找公安局局長也沒有結果,后來他趁打工的機會到省城又去找老鄭。結果是派出所所長免職,當事民警調離,公安局副局長上門賠禮道歉。丑娃從此成了全縣知名人物,于是有人開始請他喝酒了,也有人請他辦事了。辦結婚證、上戶口這樣的小事不用說,證件不全的機動車被交警扣了的,只要他出面,象征性地交點罰款就要回來了,甚至計劃生育超生戶,也找他出面說情,只要他出面,總要少交一部分。全縣的干部都很給丑娃“面子”。
只有老支書田正志不給他面子,還不時抖落出他曾經干過的不光彩事的情,于是他對田正志恨得牙根癢癢,揚言要田正志知道他的厲害。
丑娃十幾歲就開始混“江湖”了,只是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二流子們打架他起哄,二流子們偷雞拉羊他放風,誰家的男人外出打工不在家他撬女人的門,半夜三更到人家的菜園里偷菜拔蘿卜,秋天水果成熟了他鉆進果園偷水果。盡管人們對他很反感,但他特警惕性很高,很少被人們捉住過,偶爾被人們捉住,他很會求饒,爺爺叔叔的叫個不停,又抹鼻涕又擦眼淚,甚至跪下來磕響頭,使捉他的人心軟下來了,因為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最多搗他幾拳頭也便放開了。
丑娃再次出現(xiàn)在村里時,已經快到冬天了,到家里只待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便背上行李走了。有的人說他去陜北煤礦掏煤去了,有的人說去了新疆,也有的人說去廣東了,眾說紛紜,甚至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