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一場雨的暗示(外四首)
◎一場雨的暗示
一場雨,泄露了這個季節(jié)的薄涼
厚重的城墻只是擺設
那些剛剛冒出來的芽胞
欲返回樹的褶皺
迎春花毫無顧忌,只須一朵
便奪去了我眸中的光
那點點鮮紅
像一截凝固的彩虹
那些替我把關的人逃逸
胸口的城門失守
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走進
有幾個冠冕堂皇的人走出
一把傘,覆蓋孤獨的背影
淋濕的承諾遺失街角
唯有飄渺不定的風
托起一杯清澈的沉浮
很多時候,自己把自己逼進泥濘
送進洪流,或掏空雷霆
當笑容再一次羽化成石
竟“忘了,一墻之隔有杏花怒放”
◎沙灘上
那些在岸邊行走的人
面無血色
仿佛詩和遠方
從他們的皮囊中滑落
視線所及之處的礁石
像一艘即將沉默的船
一聲鳥鳴
就能將它們送進深淵
天空的顏色是不確定的
流云飄過
猶如孤獨的靈魂
載著一截又一截的悲傷
遠處的海水閃著微弱的磷光
宛若一個逝者的獨白
厭倦的神情
耗盡了最初的痛楚與歡娛
而沙灘上那些光滑的石子
多像剃度的孩子
它們在水深火熱的邊緣
以濤聲的形式,誦讀經(jīng)文
◎柵欄
柵欄披著破舊的光陰
我也是
我在柵欄之外
像一個等待救贖的人
用汗水或虛無維持夢的溫度
柵欄內(nèi)的神秘有些彎曲
里邊住著卸下盔甲的人
那些澎湃的詩情,或微闌的燭火
仿佛隱匿在青石板下
曾經(jīng)的落日、孤煙,溫婉或動蕩
如風塵仆仆的故人
安魂曲低沉而又緩慢的旋律中
一絲憂傷露出了棱角
腳下的瓦礫猶如破碎的禱告
肉身化作胡楊
一縷昏黃吞噬了凝重的念想
遼闊的荒蕪里,星辰尚未起身
靜靜地坐在沉默的中央
打開體內(nèi)的空巢
繞過那些匍匐的身影
尋找,與你促膝交談的長夜
◎一片葉子
你生在高處,遮住風雨
卻從未聽你抱怨。退居幕后
托起鮮紅朵朵
你把影子匍匐在地上
任人納涼、踩踏、駐足、勾抹
但你從未繞過眾人
你禪定于某一瞬間,從枝椏間
抬出蔥郁,將尚未公開
的真相留給自己
無論黃昏或晨曦,時光碾過你的年輪
你漏掉了與世無爭的細節(jié)
綠色的血,點亮前方
你始終沒有說出亭臺樓閣
財氣酒色,爐火和石頭
從不招搖過市,順從天意
最后,你尋到一種優(yōu)雅的姿勢
清清白白地飄向泥土
“飄向泥土里的根”
◎鞭痕
無路可退的時候
他把自己瘦成一場風
從山頂流到谷底
他要在一株草的根部
尋找生存的法則
并沒有局促不安
他猶如一棵被歲月掏空的老樹
正等待一場沖天大火
燃盡語言的廢墟
那些漸行漸遠的人群
仿佛一塊塊移動的碎片
在烏云籠罩的日子里
走向虛擬的遠方
黃昏涌來,一柄鋒利的思緒
從鐘聲的縫隙中溢出
他再一次摁實了墻上的釘子
仿佛摁住了穩(wěn)妥、動蕩
或揮之不去的鞭痕